苏辞拎着被子的一小角,半拉半拽地推着谢琤走了十几步,其间谢琤表示如果不是被被子束着手,他俩早就打起来了。
换季易感,搁以前谢琤打死不信,因为淋的雨少不知好歹。有句话叫“病来如山倒”,本来还只是头疼打喷嚏,被苏辞真么一说,他还真觉得是有点感冒。
瞅着四下没人了,谢琤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苏哥,我能信你不?”
虽然苏辞被问得手一抖,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把谢琤推进了小黑屋,他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路灯的光逆向而来,让人根本看不清神色。
“谢琤,我是预言家,我昨晚验的是你。”
谢琤一愣,有些措手不及。
“你是巫医,而我下一个打算验何涛。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已经死了,没必要骗你。”
“……为什么说这些?”
苏辞缓缓地笑了,“不想让你想太多,生病的人就要好好休息,我跟管事儿的商量了,你睡醒之前不会被系统打扰,所以,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滚你妈的不识好歹。
谢琤默默裹紧了被子,识了这个好歹,因为真有点冷,“你也觉得工匠有问题?”
苏辞:“这不是你该想的,放心,我保你过云阶二。”他顺势一推,谢琤还裹着一圈被子,一个重心不稳,跌坐下来。
原来身后有张躺椅,屋里昏黑,谢琤倒是没发现。然而一种不知所起的熟悉感从这个动作里传来,就如同那段他没听过却记得的曲调一样,一圈一圈地绕着心头转,挥之不去。
“等等!”谢琤有些急切地叫住要离开的苏辞,“最后一个问题!”
他回应的声音里染了笑意,“问吧。”
“你的任务是什么?”
一片黑暗中,那人似乎走近了,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其实很容易生病,以后记得多注意点。”
谢琤被戳了痛脚,气结无言,心里一种不知所起的酸涩感一点点升起来。
“我的任务是杀了你,巫医。”然后苏辞淡淡道。
“什么?”
反差来的太快,谢琤如坠冰窟。
他要杀我?怎么可能?那这间屋子会是陷阱吗?
谢琤摒除那些不该想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一条推理的线上。
谢琤很快冷静下来:“你要杀我,就不会告诉我。”
“我的任务是杀你,但我不会伤害你。谢小同学,好好休息,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黑暗中那个年轻人似乎笑了起来,小屋的门被轻轻合上,原本售卖东西的窗口被关了一半,那两件衣服被挂在窗户拉手上,恰好挡住了外面的灯光。
仿佛屋外关于系统与副本的一切争纷都与他无关。
……然后他真的睡了一觉,非但没“觉到病除”,反而因为心里压制一堆事儿,睡得极不安慰,醒来更觉得累。
谢琤向来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从不会在休息的时间被其他烦心事儿干扰,这次却一反常态。
谢琤一骨碌爬起来,一开门,迎面碰到了急匆匆经过的陈静。
“……你睡醒啦?”
谢琤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现在什么环节了?”
陈静:“十一研究出来怎么看时间了,苏哥找到了游乐园的游客流量表,可是第一次游园已经开始过了。”
谢琤心里一紧。
陈静:“那个刘然真是狙击手,不过好在苏哥说第一次不会有危险,他就没开枪带人。”
“大家都安全?”怪不可思议的。
“是啊,游园的那俩人也没事儿,就是被吓了几下,不过……”陈静耸耸肩,“现在局势很不好啊,何涛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枪……”
远处沈拾忆飞奔过来,手里捏着纸笔,兴奋道:“谢哥,陈静,我都画下来了!”
陈静接过来一看,那张纸上用圆珠笔画着一个个圆阵,刚好十二个圆,每个圆内外都分布着一些小黑点。沈拾忆用笔在不同的黑点上打了个小小的圈。
谢琤瞄了一眼,“这是喷泉的变化?”
沈拾忆特别惊讶:“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你不觉得我画的很抽象吗?”
其实他在陈静说道“表示时间”的时候就有了些猜测,似乎是很久以前一个亲戚跟他提起过。
于是谢琤道:“画的还行,主要是我之前好像见过这种设计。”
沈拾忆挠挠头,从夹克里面掏出一个小册子,因为怕被雨淋湿,他特意把它揣在了怀里。“这个是苏哥找到的,我们只要根据喷泉确定大致时间,然后读表就行。”
小册子十分具象,只有一个个曲线图和坐标轴,横轴为时间,纵轴为客流量,十分到位地展现了不同时段设施的热度。
其中,过山车、旋转木马、摩天轮、旋转的飞椅、迷宫乐园热度高居不下,只能根据当时队伍的长度来计算热度。这些都详尽地写在了册子里。
沈拾忆感慨:“也不知道苏哥从哪弄到的,他今天跟开了挂一样,搞得像这家游乐园都是他开的。”
谢琤心道,游乐园不一定是他开的,但系统倒有可能是他爹开的。
要不然哪来这么多外挂?这可不是有钱有胆子就能做到的,别人就压根没门路。
沈拾忆靠在售票处外的墙上,继续拿笔勾画:“我来之前看了喷泉,现在是未时。”
他在横坐标轴上的13点到15点下画了个横线,对应上去,不同的曲线交错,在这一区间里产生了不同的峰值。他挑了最高的那个,看看图例:“下一次是海盗船。”
陈静无奈地解释:“但其实现在知道该修什么也没用,工匠内部出现矛盾了。”
谢琤想起了刚刚陈静没说完的那句“何涛不知道从哪里拿的枪”,“他威胁你们?”
“其实早在系统公布刘然是狙击手,可以带人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倾向苏辞是狼人了,但何涛不知道为什么,咬着苏哥不放,坚决要把他投出去,说这样游戏就结束了。”
循环局,不管怎么推,在不知道谁在撒谎的前期下,都是推不出结果的。
谢琤忽然很想会会这个何涛,看他到底多大能耐,有这个底气操控六个人做选择。
活的不耐烦了。
系统冷漠的播报声忽然响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它在作壁上观,冷眼看着底下这群渺小的人类自相残杀。
“第三晚开始,天黑了,请玩家闭眼。”
熟悉的黑暗笼罩。一片静止中,一双眼睛闪了闪,正在为自己的决策而沉思。
“狼人请杀人。”
“狼人已杀人,巫医请睁眼。”
睁眼的那一刻,谢琤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晚是有多愚蠢。
因为从头到尾,系统都没有让狼人在杀人环节睁过眼,但狼人却依旧能杀人。
因为……狼人自始至终都可以睁眼。
狼人云阶一的难度特性导致,他在拿到这个身份的时候依旧要处在低死亡率上,会拥有一些特权,并不奇怪。然而谢琤只是从人数不对等上怀疑过工匠,却尚未想到系统为了平衡云阶一二难度不一,而做出的妥协。
已知0921必有一云阶二难度,只有两人的0921非常容易遭到针对,一旦狼人被0921的人拿到,那么狼人的淘汰率会高很多,这样谢琤的任务难度反倒太低了,不平衡。
狼人锁定在沈拾忆、陈静、苏辞和他身上,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巫医,剩下三个人,谁都有可能是狼人。
毕竟狼人特权使他全程自由睁闭眼,即使冒充成工匠,也可以不被发现。
系统的红标停在了陈静头上。
“请问巫医是否救人?”
谢琤点头。
狼人自爆了,这是她十分冒险的尝试,但一下让局势十分明朗。
只要沈拾忆的推测没错,两个工匠去修海盗船,就不会有问题。
“巫医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苏辞不知在哪,反正没跟大部队在一块,在系统监控看不到的死角,动作熟练地把一柄银黑色手枪拆分成小块,藏在身上。
他面前的广场围墙隐隐敞开着一扇门,似真似假地波动着,门里令人不寒而栗——全都是各种枪支弹药。
苏辞藏完枪,不紧不慢地走出阴影,冲天比了个“3”的手势。
他要查三号陈静。
系统毫无反应,自顾自地播报:“预言家闭眼,天亮了,各玩家睁眼。”
苏辞嗤笑一声,不肖它告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小包子弹被他藏在了胸口的口袋,几乎都可以想象系统再次被入侵的气急败坏。
苏辞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朝大部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