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真的忍心让你这个文武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徒弟离开你吗?!”
青山绿水的无涯山上一阵鬼哭狼嚎,惊得走兽骂人,飞鸟掠起,路过江浸月的时候还拉了泡屎。
不用客气,顺手的事儿。
江浸月早有防备,抱着师傅大腿的手一松,往旁边一滚,避开了鸟屎之后又抱上了师傅的另一条大腿,继续嚎:“师傅啊!我在这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不要抛弃我啊!”
江添酒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大腿往山崖边走去,丝毫不顾拖在地上的江浸月。
“徒儿啊,你都十六岁了,该下山历练去了。”江添酒低头看着自己的好徒儿,一身粗布麻衣,草鞋都漏了个洞,头发松散地系在脑袋后,在地上那两圈儿滚得一身浮灰,哪儿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啧,嫌弃!
“咱们这一门到了年纪都是要下山的啊。”江添酒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继续胡编乱造,“月啊,当年我在大牛村捡到你的时候啊,你小小的一团哎呦我心都化了,但是现在啊,到了你该下山寻亲的时候了啊~”
“师傅你老糊涂啦?!”江浸月任凭师傅往前拖着她走,抬起头看着师傅的双下巴,清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这山上不就咱俩,还这一门,你又现编门规忽悠我!”
江添酒轻啧一声,又艰难地挪动了两步,太好了,终于要到崖边了!
“师傅什么时候忽悠你了,这门规一直都有,我就是没全给你说。”江添酒翻看着手中的包裹,两套破布衣裳,草鞋也有,行这些就够用了。
对了,还有玉佩。
江添酒在怀里一顿摸索,终于翻出了那块玉佩,通透血红的镂雕千荷佩。
“这玉佩啊,是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就缠在你手腕上的,我寻思着这玉佩形容非凡,干脆就替你收了起来,现在你要下山寻亲,那我自然也是要将这玉佩给你。”江添酒一脸心痛,这么多年如此缺钱都没把这玉佩给当了,纯靠他那为数不多的良心。
江浸月还在碎碎念,“我走什么我走,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我往哪儿走?”“现在想起来让我走了,当初捡我的时候寻思啥了?”“呜呜呜,师傅,我舍不得你啊,我走了之后我吃啥喝啥啊?”“又瞎编了,还玉佩,你要有那好东西早换钱了!”“还让我下山找爹娘,我都被抛弃了我找他们干嘛?”
江添酒听她那话,气得太阳穴蹦蹦直跳,这是对他人品的污蔑!
手一低,玉佩就这么落在了江浸月眼前,摇晃的血色千荷佩,阳光照耀下美极了。
江浸月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比被扼住了脖子的大鹅消声还快,眼睛长在了玉佩上都要看对眼了。
抱着江添酒大腿的手迅速松开,果断抓住了那块玉佩,江浸月从地上蹿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江添酒,“我就说师傅怎么可能骗我,这一看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她们一定是爱死我了,丢下我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师傅说的对,我是应该下山历练,顺便寻找爹娘。”
话音落下抓起江添酒手里的包裹转身就跑,她师傅那点儿小心思她还看不出来,不就是想把她踹下去嘛!
嘁!只要跑的快,师傅就抓不住她!
想的倒是挺美的,江添酒手臂一伸,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的江浸月又退了回来。
江浸月脸色一变,转头笑嘻嘻地看着江添酒:“嘿嘿,师傅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舍不得我走就直说,毕竟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要是走了,谁陪你吃,陪你喝陪你耍酒疯是不是?”
江添酒唇角勾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纯一个坏老头。
他将江浸月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崖边一脚踹了下去,“为师送你一程啊!”
“师~傅~啊~~~~~~”无涯山飘荡着悠长的回声,经久不散。
山崖上的江添酒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着山下长叹了口气,“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了。”
山中匆匆赶路的画朝暮身形一顿,随即仰头看去,只看到细密的枝丫和透过枝丫的阳光,刚才是出现幻觉了?
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憋回了快要溢出的泪水,安慰自己马上就出山了,不害怕啊!呜呜!
画朝暮脑子里安慰自己,手却抱紧了怀中的包裹,赶路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噗通!”
好像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动静还挺大的,画朝暮更害怕了,快跑啊!
脑子里的想法没有腿上的动作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出了无涯山。
没勇气回头去看,画朝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嘘嘘,额头上的汗水滑到下巴然后低落,绑着的道姑头感觉都湿透了。
“我的腿~哎~”
青天白日的,太阳还没落山,画朝暮听见了一道幽幽的声音,后脖颈上的汗毛一下就立了起来,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尖叫:“啊!!!!!!”
刺耳的尖叫声让江浸月一下子就精神了,腿上用力就把坐在上面的人给掀了下去。
“你别嚎了!”
江浸月坐起身来,怒视着眼前的女子,本来被师傅从山顶上踹下来就烦!
画朝暮被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睁着一双眼睛微红湿润地盯着江浸月。
江浸月被这么盯着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挠挠脑门,略带扭捏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就你刚才坐我腿上了。”
画朝暮确定了眼前的女子是个真人,心情放松了下来,看江浸月不自在的样子笑出了声,“我也得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坐你腿的,也不是故意叫的,就是之前被吓了两回,然后你又那个声音,我以为见鬼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暖,眼睛微眯的时候整个人都暖暖的,江浸月一下就喜欢上了。
在听到她说自己被吓了两回,又好奇问道:“看这样子你应该是从无涯山里出来的,这什么动静还给你吓着了?”
说起这个,画朝暮也忘了在无涯山中的害怕,开始给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山里听到的怪动静,俩人就这么坐在地上聊了起来。
而听完画朝暮描述的江浸月抿了抿嘴,这就尴尬了,“实不相瞒,你听见的那个声音,是我被师傅踹下来之后的叫声,还有刚才砸地上的声音。”
画朝暮摸后脑勺的手顿住,抬头瞅了瞅一眼望不到头的无涯山顶,又看了看江浸月,“从哪儿踹下来的?”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想错了,这么高,踹下来还能活?
江浸月指了指头顶,“就山顶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画朝暮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她唇角颤动,眼眶又开始积蓄泪水,“你.....那么高踹下来一点儿事......没有?”
江浸月挥手,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深感骄傲,“没事,我身板子硬实,多高摔下来都不死。”
画朝暮:哇!
“我叫画朝暮,是个信客,你叫什么?”
“我叫江浸月,是个...”她挠了挠头,哎师傅好像没说他们这行叫啥啊?“是个会点法术的小法师?”
画朝暮:哇!
她眼睛都亮了,“那你这次下山是为了捉鬼吗?”
“为了找爹娘,”但看着画朝暮亮晶晶的眼神,江浸月骄傲了,她又添了一句,“顺手的话捉个鬼也不是不行。”
“那我能跟着你吗?”画朝暮满怀希冀,“我给你说,其实我还是个画师,我的梦想就是画遍天下人鬼!”
江浸月不解:“你不是怕鬼吗?”
“怕啊。”画朝暮挠头,“他们要是突然吓唬我那我肯定是怕的呀。”
“说得也对,其实有的时候,人比鬼还可怕呢。”聊着聊着就饿了,江浸月摸了摸自己即将叫嚣的肚子,又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画朝暮露出了个笑容,“这么的,你请我吃饭,我请你见鬼,你看行不?”
画朝暮急忙点头:行,那可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