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等了几日都没等来要找他撂摊子的肖乐乐,居然有那么一丢丢小失望。
将暗卫敖文唤来一问,原来他的皇后连着三日,免了妃嫔的请安,把宫里各处逛了个遍。
“那她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以江知目前对他那皇后的了解,绝不会只是逛逛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跪在地上的敖文愿意奔赴寒冷的北疆,无论是当斥候还是当探子,甚至当一个需要牺牲色相去换取情报的探子都可以。
可惜,他没得选,他只能按着皇帝陛下的要求,声形并茂地复述着皇后和苏嬷嬷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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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是说要去找陛下吗?怎么还没去?”
“我这不是要把情况收集全面,才好有理有据去找他吗?”
“收集了三天了,还没收集完?”
“收得差不多了。苏嬷嬷你笑什么笑,你这样笑让我很不安。”
“奴婢是笑娘娘嘴上闹得凶,可也还是心疼陛下事务繁忙,没去找麻烦。娘娘这小孩子性子得改一改,别只图嘴上说着痛快。宫里人多,别落下什么口舌。”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肖乐乐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敢来找我麻烦,看我不弄死他。
“还有嬷嬷你哪里看出我心疼江富贵了,我又没疯,我会心疼他?
“若不是看那狗男人还算做了点事,把多的银子都让户部拿去修学堂、建医馆,做的这些为大月子民的事比养婆娘有意义,你看我不把账本甩他脸上才怪。
“狗男人,只知道娶婆娘,不知道养婆娘,没有家底还敢如此浪,还想当海王,也不怕被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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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原本有一点的愧疚被敖文绘声绘色的表演消磨得一干二净。中途还极为不悦地瞪了敖文几眼,一个暗卫,哪来那么多戏?
江知听得脸色铁青,最后指着敖文,对着余海生说:“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朕那知书识礼的皇后,一句一个‘狗男人’,一口一个‘婆娘’,比市井老妪还要不堪。
“这肖家真是反了。拟旨,让肖安去重修《女诫》。修完之后把学堂的休沐日交给皇后,让她去带着这大月的女子好好学一学。”
当夜,这道旨意又惊起无数。
天啊!皇上实在太宠皇后了,这是要把肖家宠上天啊。
皇上要把学堂教给皇后娘娘,还让小舅子修《女诫》,要让大月的女子都向皇后娘娘学习。
这般的帝王宠爱可是从未听说过的啊!
肖乐乐这三日可真没闲着,经过她全面的调查暗访发现,缺银子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江富贵。
当年江富贵他爹相当会享受,整个国库的开支主要就是专供后宫了。
江富贵登基之后,勤勉努力,生生把一个烂摊子给盘活了。
国库有了余钱,他也没想过自己享受,而是想着怎样让他的子民过得更好一点。
至于后宫没钱用这事,以前有厉害的太皇太后帮他管着,之后来了个佳贵妃,也是个钱多心善的人,都帮着把洞也补上了。
后宫的大小事务他从不问过,也没人对他说过钱不够用。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前他后宫的主要矛盾是日益增加的婆娘数量和严重涉后的经济补给之间的矛盾。
肖乐乐原本计划的是把这黑洞了解清楚些再去甩账本的。可转了几日下来,她却把自己说服了。
这大月国库钱不多,用来建学堂比帮江富贵养婆娘有意义多了。
至于如何填了这洞,得从别的地方入手。而且,她也找到了。
宫里开支最大的项目并不是宫人们的月钱,而是御膳房、太医院、制衣局。其中,御膳房表现得格外优秀。
若说民以食为天,可那群后宫的祖宗们可真算得上是食日的天狗,真踏马会吃。
御膳房的厨子们也是爱岗敬业,挖空心思要将这每盘菜都做成艺术品。
肖乐乐去御膳房转了两圈后,觉得如果以浪费可以入刑的话,这些人可以凌迟八百回了。
高端精致食材她已不想说什么,反正就是贵。这些吃了能不能上天她不知道,但那些用出去的银子能让她上天了。
更让她开眼界的是那些廉价的食材,居然也被吃出高贵感。
就说那白菜吧。那么大一个白菜,只取了菜心心那三五片叶子,别的都丢入潲水运出宫去喂猪了。
等那猪喂肥之后,还得再花高于市价的银子再买进宫。
因为这是喂得很精致的皇家专贡猪。
肖乐乐当即决定,后宫开支缩减计划就从饮食开始,必须坚决杜绝舌尖上的浪费。
这银子嘛,节约节约不就有了。
唤来总管杨公公,将要做的事情进行了仔细的安排后,肖乐乐便拿着自己的腰牌出宫了。
今日十五,她可记得呢,要去会会那国光老道,顺便去瞧瞧那圣灯之光是不是还是那个要灭不灭的死德性。
国光道长早已等在皇家道场的入口处,见到肖乐乐之后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将她引起圣灯处。
“皇后娘娘如此关心国运之光,是大月的福气。娘娘你看,这光,比初燃之时强了一点。”
肖乐乐瞥了他一眼,“国光道长欺吾眼瞎么?吾瞧着就是拨了拨灯芯而已。”
国光道长又拈起了胡子,“贫道不敢,还望娘娘明鉴。这圣灯立于这祭祀台上,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均不受半点影响。这圣光如何,的确是由陛下的气运而定。
“而陛下的气运如何,得看娘娘如何。
“贫道日日守着圣灯,这圣光是娘娘回门那日强了些许。娘娘不防回忆一下,那日是做了什么帮陛下集了气运。”
肖乐乐眉头微动,那日,她也就是让爹爹别想着要收拾江富贵,安安心心地等着外孙坐上皇位就是了。
也不知爹爹听进去没有,不过之后离家时,倒是觉得爹爹娘亲的脸色不错。
肖乐乐半信不信,转念又一想,自己回门的日子整个大月都知道,这老道说不准就是逮着日子在忽悠她。
“娘娘若是不信,不防再观察一下。集气运这事你做了什么自己心中知晓便是,待下月初一再来看看这圣灯的变化。”
“吾以为,这灯无论怎么变化,你总会有得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知道吾想要的是什么,就把事情往明里说。”
“娘娘是想回去吧。你何时帮陛下集满了气运,何时便能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回肖家?”肖乐乐不信邪,也不信玄,仍假装不知国光道长所言为何。
国光道长直言,“回你自己的家,那里与大月不一样,那里有你牵挂的人。”
肖乐乐这下终于信了,这老道不是神棍,那他所言的回家之路,可以一试。
国光道长继续说:“娘娘,山中千年,世上一日。你动作快一些,说不定那入场券还在手中。”
肖乐乐听到此话,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回去参加见面会,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这活她接了。
“那你总说集气运,那怎样才算气运?该怎么集?怎么才会集得快一些?”
国光道长得意地放慢了语速,道:“陛下一心为国,心无旁念,有时被人误解也懒得理会。娘娘要做的,便是让更多的人了解他,真心喜欢他。喜欢他的人越多,气运自然便旺了。
“至于怎么做,贫道若是知道,那娘娘也不会被上天选中,来到这里了。”
肖乐乐仔细品着这话里的意思,这不是要她帮着那江富贵吸/粉吗?敲里马,不可能,办不到!
肖乐乐黑着脸离开了皇家道场。
为什么这狗皇帝长着一张崽崽对家的脸?
若是和她崽崽长得一样,那这项工作启不是美好又愉快,她一定会超额完成任务的。
不对,若狗皇帝是她崽崽,她会把这事儿给拖着,拖到天荒地老。
今日的敖文又是幸运的一日,因为在给陛下禀告的过程中,他并未感受到来自帝王的愤怒。
这并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有所收敛,也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已经习惯,而是因为那圣灯位于道场的祭祀台上,四周空旷,不便隐蔽,皇后娘娘和国光道长之间的对话,他听、不、清。
退出月安宫的敖文擦去额上的冷汗,对着天上的皓月乞求,希望明天的皇后娘娘别再说那些胆大包天的话了,让他能在这暗卫的位置苟活下去。
仿佛听到了敖文的乞求,肖乐乐第二日还真是收敛了。
肖乐乐把来请安的妃嫔们都请到了戏台子前,然后示意杨公公可以开始了。
杨公公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认认真真地为各位娘娘开始讲述宫内走水有多么可怕。
杨公公是这宫里的老人了,把自己亲眼所见和略有所闻结合到了极致,把这群小姑娘吓得一愣一愣的。
主意多一点的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宝贝埋起来,免得走水时舍不得家当却丢了命,可捡了命没了家当又更悲凉;
没主意的就想着晚上也不要留什么火烛了,黑暗在死亡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烧个半死时被救下了。
肖乐乐看着杨公公的单人表演,闷得都快睡着了,心想若是有视频放给这些小姑娘看,只怕还会吓哭几位。
见着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肖乐乐便看了杨公公一眼。
杨公公立马便明白该唱下一段戏了。
他将一位高高大大的侍卫请到了戏台子上,然后又叫了一胖一瘦两个小公公上台。
几人一站好,两个小公公就假装昏倒在地上。
小姑娘们不知道这是要演哪一出,便专专心心地看了起来。
只见杨公公对着那侍卫问,走水时遇到昏过去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侍卫走到瘦一些那位公公面前,蹲下一手捞起后背,一手绕过腿弯,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戏台边,又轻轻放下。
而后又走到胖一些那位公公身边,同样的动作,却是不同的效果。
侍卫捞了一下,没把人捞起来,很用了些力才扶起胖公公的半个身子。想再像刚才一样把人抱起来,结果试了两下都没成功。
杨公公在边上假装叫着“走水啦,快烧过来了”。侍卫一听,便换了个姿势,猛地将胖公公一甩,像个麻袋一样扛到了肩上。
侍卫走到台边将人放下,虽放下时也很小心,但因为公公自重太大,坠地之时还是发出了“咚”的一声。
台下的小姑娘们眼神若是好一点的,甚至还可以看到那胖公公的肚子随之抖了两下。
肖乐乐安排的戏,到此便结束了,便开始了提问环节。
“各位妹妹看了这戏,不知有什么想法没?”
认真听讲的小姑娘们没反应过来这唱的是哪一出。
之前杨公公所讲遇到走火该怎么办的那些她们明白,但刚刚这救人的戏,她们有些不理解,她们又不会救人。
一个大胆的小姑娘试着说:“回皇后娘娘,妾以为在走水的时候,我们应该迅速离开火场,寻一角落等候,不要添乱。”
小姑娘身边的人也接着说:“不慌张,不乱跑,不添乱。”
“对对对,慌不得。”
“还有离开火场时不要舍不得金银珠宝。”
肖乐乐觉得自己与这些小姑娘在思想上根本碰撞不了,便直接问:“各位妹妹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如果是那个昏倒的人,会怎样?”
“回娘娘,如果妾昏倒了,也只有等人来救。”
肖乐乐接着问:“那再想想。救你的人来了,你是想以哪一种方式被救出火场?是被小心呵护着抱出来,还是想像麻袋一样被扛出来?”
“回娘娘,只要能被救出来就行。”
“对对,只要能来救我,怎么都行。”
肖乐乐抚额,这些小姑娘真难带。看来得问一个触及她们灵魂的问题了。
“那若是来救你们的是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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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