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宝哥正是被江知下令暂代城门校尉一职的郭宝华。
郭宝华在南山书院待了六年,各科学业均是惨不忍睹。后来南山书院增设武科时,他才有成绩能拿得出手。
离开书院之后从了军,更是凭着一身武艺出了头。所以对于有人能轻松挡住他,还同时将他宝弟拉开一事,他有些接受不了。
郭宝华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气质清冷却自带威严,身材不壮却蕴藏力量,不怒自威的气场居然还让他有些不敢轻易做任何动作。
郭宝华只能将视线投向肖大宝,以前在南山书院一起闯祸后,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也总是这样。
肖乐乐处理起来似乎也有些轻车熟路,从江知身后绕到两人中间。
“富贵,这位是我以前在书院时结拜的兄弟,郭宝华。”转头又对郭宝华说,“宝哥,这……这是我表兄。”
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现在跟着他混,他是我的老板。”
江知有些不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皱起眉头看向肖乐乐。
郭宝华听肖乐乐这样补了一句,倒是明白了,这位是宝弟现在的老大,不能得罪的。但又一听到是他宝弟的表哥,那证明是娘家人,不是肖家那些混蛋。
便以感激的眼神看向江知,豪气地说:“表哥。你是宝弟的表哥,也是我的表哥。我现在在暂代城门校尉,有需要得上我的地方,表哥你尽管说。”
江知也是服气了,这就是南山书院的英才?这就是从军中杀出的帅才?这就是那个孟进德想要拉拢的人才?
呵,表哥!老子是你兄弟的夫君!
肖乐乐没留意江知的表情,兴奋地对着郭宝华说:“哟,宝哥出息了。城门校尉,不得了啊。”
“诶,暂代暂代。”郭宝华声音里有点小得意,但却伸出食指向天指了两下,说,“估计那位还没选着合适的,随便挑了个人暂代一下。不过我估摸着只要我把这活儿干好了,那位说不定能让我一直代下去。”
肖乐乐看了一眼江知,上面那位不就在这儿么。便对着郭宝华说:“对,只好你好好干,那位能看着的。”
郭宝华伸手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肖乐乐的胳膊,说:“你宝哥说话算话吧,等宝哥出息了,帮你出气。我现在一有空就盯着肖老狗,等他出错便拿下他。”
江知听到此处没控制住自己上扬的眉毛:“肖家拿气给她受了?”
郭宝华听着这位表哥这样问,便以为这表哥还不知道,就对肖乐乐说:“宝弟,你在帮着那肖老狗隐瞒什么。你表哥是你娘家人,你瞒什么?反正你现在也跟你表哥混了,也不靠肖家给你口饭吃。”
“肖老狗?呵。”江知声音中透着戏谑,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肖泽恩会欺负这肖大宝,便问,“肖家是怎么欺负你宝弟的?”
郭宝华还记得当初与宝弟一起骂肖家的岁月,脱口就来:“肖泽恩那老狗,道貌岸然,为了他的名声,你姨都帮他生了宝弟,他还将她养在外室,也不认宝弟这个儿子。后来还干脆将宝弟丢去南山书院不管了。那肖青山也枉为圣人,管我这个废物都比管他亲孙子用心。”
肖乐乐的记忆又涌起来了,原来她也曾经是个坑爹的熊孩子。当年总有人问她到底是肖家的谁。她难得解释,随口就说自己是外室之子,并没记到肖家族谱里。
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那就看当时的语境如何了,反正是就胡扯呗。
与郭宝华结拜,也是因为当年二人在南山书院都是让先生头痛的学生,经常都一起被责罚,自然便有了些共患难的情谊,便诞生了宝哥宝弟这对南山双宝。
而此时,江知也忆起一件事。
在他登基后偷偷出过宫一次。当时他因为心善,被一个小乞丐骗进了胡同里,被一群大乞丐抢光了身上的财物,还被对方以多欺少揍了一顿。
当时他对自己的人生和对这个大月都没有丁点希望,坐在胡同里默默地流着眼泪。然后就有个粉嫩的小子拿着串糖葫芦出现在他面前,一边吃一边问他有啥伤心事,说出来让他乐乐。
他没理那小子。可那小子却不肯放过他,一直拉着要他说,还说要是没他惨,就抹干泪站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他看着那小子娇贵的模样,真还生起了与他比惨之心。
“我没有爹娘。”
那小子说:“我有爹娘,但他们不管我。”
“我爹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那小子说:“我爹还在,但他走了也没摊子给我。”
“我不想要这摊子,可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不要也得要。”
那小子说:“我是外室之子,想都不要想。”
那时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惨了,可见对方轻轻松松说出的经历也不是怎么,便心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脆弱了一些。
可又一想,他还担负着振兴大月的重任,而这个大月连那么小的乞丐也不善良,又有什么可抱之希望的呢。
他将自己刚刚被乞丐欺负的事也说了出来。
那小子咬了一口糖葫芦:“这不是你蠢么。财不露白的道理懂不懂。那些乞丐都是饿到眼发绿的,见着你人傻钱多,不抢才怪。你也别伤心了,银子没了人还在。没听说崇州那边的山匪劫财不说,还不留人性命么。”
崇州的事他听说了,官府派人剿过匪,但没有什么收获,他沮丧得很。
“呵,是么。这大月真还没一处好的。”
“也不能这么说,这些人不也都是为了讨口饭吃么。等大家日子慢慢好了,自然没人愿意当山匪,当乞丐了。”
“这大月这么糟糕,能变好么。”
“当然能变好。听说现在的小皇帝可厉害了,他一定会让大月变好的。”
“呵,小皇帝,他一个半大小子,又能改变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只要他想,就没有改变不了的。他一个人不行,他就带着人一起去改变就是。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一定会变好的。你看看人家接了大月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都没哭,你在这里哭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没哭。”
“嘿,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杠。你杠精么。我这不好心好意在开导你么。你看那小皇帝没了爹娘,接了大月这个烂摊子没哭。我这个外室之子没爹娘管,也没摊子接,也没哭。你不就和乞丐打架输了么,有什么好哭的。你真不服气,找些人来,以多欺少帮你打回来便是。反正也是他们先动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懒得理你了,你宝爷我还得去别的地方行侠仗义。”
这段记忆一直伴随着江知,在他有时候坚持不下去时,总是会想起有人对他寄予希望,希望他能改变大月,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他从来没将那个外室之子与肖乐乐联系起来,可现在,他可以肯定,自称宝爷的那位外室之子,就是肖大宝,就是他的皇后肖乐乐。
让他一直有些烦闷的事情瞬间便消失了。肖大宝的时光里,不光有余铮、敖武、郭宝华,原来他也曾出现过。
见江知有些出神,肖乐乐便担心自己将她爹爹坑得过于狠了一些,赶紧对郭宝华说:“宝哥,当年是我无知,现在才发现其实我爹对我也挺好的。没将我接回家,是怕我被拘束了。将我送到南山书院,也是想我多些见识。我爷爷没管还不是看我不是那块料,才没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糊说,宝弟你脑子好得很,先生都说不过你。”
江知笑道:“对,我们阿宝的脑子好得很。”
肖乐乐转头看向江知,对上他那双好看得勾人心神的眼睛,看着此时那眼中充满盈盈笑意,居然有些失了神。
郭宝华道:“看吧,表哥也说你脑子好。你别帮肖老狗说好话了。反正我就盯着他,一旦拿到他犯事的证据,我就去御史台。御史台那秦简也是个胆大的,最近又盯右丞,又盯京兆尹,是个不怕事的。”
“哦?竟有此事。”江知是命秦简暗中行事,没想到居然郭宝华已经知道了。
郭宝华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便没回答,而是对着肖乐乐问:“宝弟你这要去哪里?我如今要找你该去哪儿?”
肖乐乐说自己与表哥是打算去新开的皇家膳坊看看,想买福饼尝尝。
郭宝华一听,便说不用去了,就99份福饼,酉时就有上百人在排队了,让他给个地址,等他日后巡防时遇着能卖的时候卖了给他送去。
江知又一次见识了肖乐乐有多能扯。
这肖大宝对着郭宝华说,他这个表哥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在皇城里还没个固定的住所。这皇家膳坊制饼用的面粉也是他们提供的,现在是去看看生意如何。要是好的话,便试着谈谈能不能涨点价。
郭宝华夸他有出息,与皇家做生意,还敢赚皇家的银子。
肖乐乐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也都是没法子的事。西北雪灾亏了好几笔,来年若是汛情严重的话,再是这个价格就亏得饭都吃不起了。
对于以后联络的方式,肖乐乐说有事就在皇家膳坊那里给她留个信就是,她收到后自会去寻他。
江知听着肖乐乐一本正经地瞎胡扯,却想着这郭宝华到底可不可收为己用。
这事在回去的路上江知问了一下肖乐乐。
肖乐乐听后回答说:“这郭宝华是个直率的人,也没什么心眼。但我与他许久未见,当年相识时年纪尚小,没经过什么事。这些年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他心性起了什么变化。我可不敢给他作保。再说了,我这外室之子的事也经不起有心人细查,所以你别问我这些,你自己看着办。”
肖乐乐说的这些,江知其实也都想到了,他开口询问的原因也不过是为了两人之间多说些话。而且在谈话间,发现对方与自己想法一致的感觉是极为美妙的。
不过在他看来,他的阿宝也有没瞧到的地方。
他在郭宝华眼中没发现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愫,完全是兄弟间的坦荡和真心,像是个可用之人。
至于如何用,那并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
昨晚软玉在怀,他热血澎湃却没敢轻举妄动,生怕第一晚就将人惹恼了没了机会。天晓得他是用了多大的劲才将自己的有某些想法和某些部位压制住。
所以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轻举一下,妄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