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离内城并不太远,两人便一起慢悠悠地走着。
江知看着这热闹的街市,心中渐渐生出些不好意思对人言的骄傲。
在他登基后不久,他曾偷偷溜出宫过。
那时街上冷清得很,哪里有什么商铺,当铺倒是有好几家。街上的人也没几个,但讨饭的叫花倒是不少。
当时他就在想,他也不求当什么一代明君,但他必须要让这大月的子民,吃饭不用跪着讨。
今日出来这一趟,他所见到的比他当时所想的要更好。各式的商铺都有,街上的人也多。讨饭的,他还没瞧见一个。
但这条街只是大月的一个小角,占着宫城边的尚佳位置,向世人展示着大月的繁荣。
然而整个大月,还有许多他永远不可能亲眼瞧见的地方,在那里,不知还有多少人在苦难中挣扎。
他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江富贵,虽然不想夸你,但你的确棒棒哒。”
“棒棒哒?”江知有些不懂。
“就是夸你优秀、厉害。”
“不是该夸我好看吗?”江知故意摆出潇洒的模样。
“好好好,你最好看。”肖乐乐顺着他夸完又接着说,“这条街以前没这么热闹的。是你让这里慢慢热闹起来的。”
江知的心颤抖了一下,眼眶差一点就湿润了。
他的乐乐,看到了他的骄傲。
肖乐乐脑海中闪过许多她小时候的记忆:“我记得我小时候可在这街上打过不少架。那时街上好多小叫花。小叫花好不容易讨着点吃的,就会被大一些的抢走。还有些人专门以逗小叫花抢食为乐。
“自从你接了大月后,这些小叫花就开始慢慢变少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江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爹爹他们,也付出了不少。”
“你少谦虚了。你知道吗?你在我们肖家,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爹爹教训我们时,总是拿你说事。说不指望我们像你一样有本事,但求有你十分之一即可。”
“国……岳丈竟然如此夸我?”江知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自己是从未入过肖丞相的眼。
“对呀,夸得可厉害了。大哥当年去边疆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在家里天天听爹爹说他比起你有多差劲。”肖乐乐带着私心一个劲地说着,想以此缓和一下这君臣之间的隔阂。
江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便逮着机会换了话题。
“乐乐,你刚刚说你小时候打了不少架?打赢了?”
“当然打赢了。我会输?我肖大宝,打遍这条街都没输过。”
江知笑道:“你这小身板,很难不输的。”
肖乐乐得意地说:“呵,谁说打架是靠身板的。”
“那乐乐觉得这打架一事要取胜,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实力取胜。”
“实力?”江知看看了肖乐乐,这怎么也瞧不出是习武之人,那实力从何而来。
肖乐乐得意地笑了:“这实力,自然是以多取胜,再加上仗势欺人,真的是很难不赢的。”
江知笑着对肖乐乐拱了下手:“愿听乐乐详解。”
肖乐乐在身为肖大宝肆意成长的那些年,打架虽是为了她的路见不平,但打起来的确是胜之不武,配不上她的侠义之心。
如今这有人要听她细细说来,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有着实话实说这一属性的肖乐乐,在江知的追问下,也只好厚着脸皮讲述了她是如何打遍全街无敌手的。
江知听完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来。
肖家这大宝贝怎么可能独自一人上街。不是她大哥二哥跟着,便是家丁护院随行。真打起架来,哪里轮得到她动手。
她不过是站在一旁插着腰指挥着别人狠狠地揍人罢了。
当然,有打输了不服气的也带着人来堵过她。可她指着对方鼻子问是哪家的这么嚣张。
等对方报出家门后,她就报出了自家爹爹的名字,再问对方还打不打?不打呢,就交个朋友。打呢,就打完回家让爹爹参他们一本。
久而久之,这纨绔们都知道肖家有个小祖宗惹不得。打输了没面子,打赢了回去死得更惨。
见江知还在笑,肖乐乐被笑得不好意思,伸手拎了他腰一下。
“不许笑,再笑我不理你的。我爹爹还不是你封为监国的,不仗这个势岂不是浪费了。”
江知被肖乐乐刚刚那一下定住了身,只能呆滞地点头说这势该仗,仗得好。
肖乐乐也知自己当年胡闹了一些,但想着记忆中仗势欺人的风采,恨不得再体验一下。
“可惜了,好多年都没人在我面前嚣张了。若现在还有人来搞事情,我不仅可以仗我爹爹的势,还有我大哥二哥,不威风死才怪。”
江知一听,有些不太开心:“你现在不是应该仗我的势吗?怎么,我这势还不如你爹爹?”
肖乐乐看了一眼江知,心想这江富贵小心眼又来了,整日都怕肖家权力过大。也不看看肖家有谁胡来了?当然,得除开她。
“哪里,你的势太大了,我怕把对方吓死了。”肖乐乐一脸讨好。
“别怕,吓死了我管埋。”
肖乐乐心里反省,是自己把这人带坏了吗?可两人才一起逛了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的影响力没这么大吧。
再说了,这仗势欺人的事怎么能将他扯出来,影响了他集气运怎么办。
肖乐乐没接这话,继续引着他往内城宫门方向走去,还有正事要办呢。
可这有时候就是邪门,肖乐乐才说好久没见嚣张之人,一下就见着了。
街角一家茶水铺围了不少人,江知护着肖乐乐挤进人群中。见肖乐乐一边挤一边与围观的人聊起来。两三句话,便问了个大概。
说是城中卖珠宝的玲珑阁要开分店,瞧上了这个位置,可又舍不得花高价买,便天天叫人在这铺子来喝茶水。
来的人,一人坐一桌,一整日只喝一杯最便宜的茶水。还不允许别人拼桌。
茶水铺的生意根本做不下去,今日老板没忍住,与其中一人发生了争执,拉扯间对方倒了三个人下去,躺在那里不肯起来。
说是被老板打了,要么就赔银子,要么就报官。
江知听后便说:“那报官就是,官府不会帮这些人的。”
热心的围观百姓对江知解释说:“这位兄弟不是本地人吧。那玲珑阁的老板,是京兆尹的表亲,若是报官,这茶水铺的老板就进去喽。”
江知有些吃惊:“天子脚下,怎会如此胡来?”
“胡来的事情多着呢?这茶水铺老板也是倒了血霉了。”
江知再问:“不还有御史台吗?这京兆尹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位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京兆尹是不会胡来的。这官差来了之后,先会粗粗验一下这些人的伤势。然后便以伤人为由,把这茶水铺的老板回去问话。这一问,就不知要问多久喽。”
“就是,运气好的话,过段时间能出来。”
“运气不好,就不知会被流放到哪儿了。”
“运气好又有什么用,出来之时,这铺子就不是他的了。”
江知真没想到那孟进德居然会这么大胆。他所知道的孟进德做事情极为小心,是不会出搞出这些事的。即便是有什么私利之事,也绝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肖乐乐见他脸色不好,示意他低下头,踮着脚,俯在他耳边说:“你先别气,现在也只是听了些片面之词。先看看再说。”
可这一看,肖乐乐自己先看不下去了。
那茶水铺老板的女儿在家得知情况后担心她爹爹便跑来了。
那带头闹事之人像是终于等到机会一样,居然开始调戏起小姑娘来了。说什么若不是因为她,早就将铺子砸了。若小娘子愿意跟着他,便在别的地方寻一个铺子补给他们家。
说着说着,那人的手还往小姑娘身上摸去。
茶水铺老板要来护他女儿,却又被几个闹事的人拦住,让他先把伤者的银子赔了来。
肖乐乐这下算是瞧明白了。
这群人就是黑,没得洗,剧情也不会有反转。
见那带头闹事的人手还一个劲地往姑娘身上放,肖乐乐从怀中掏出之前买的孔明锁就冲那个脑袋砸去。
“谁?谁敢砸我。给老子出来。”
“你爷爷我。”肖乐乐两步便跨上去,将到小娘子扯到自己身后护着。
江知一看,那小身板还没那小娘子高,但胆子却大得很。
江知赶紧上前要将人护着,没想到那小身板灵活得很,已经拉着那小娘子退到他身旁。额……刚刚判断失误,胆子其实也不是很大。
虽然此刻的情形不太合适,但江知还是在心里笑了笑,原来这肖大宝就是这样行侠仗义的啊。
江知抬手示意让跟着的人先别出来,他满期待接下来的剧情的。
被砸的人冲着肖乐乐吼:“嘿,哪里来的孙子,知不知你爷爷是谁?敢砸你爷爷。爷爷今日让你站着来,躺着回。”
肖乐乐摇摇头,这台词,一点新意都没有,回道:“孙子,那你先说说你是谁。砸错了,爷爷给你赔礼倒歉。”
对方那傻子直接便把话接了,认领了这孙子的身份。
“你站稳听好了。这皇城谁不知玲珑阁老板是京兆尹孟进德,孟大人的二叔。玲珑阁大掌柜是我大舅。瞧你那小身板,用不了多少银子便能将你砸死。瞧你这小模样长得也挺俊的,要不也跟我一起回府。不然将你丢大牢里,那里边的人也好你这口。”
江知听得火气一下就起来了,肖乐乐却听笑了。
这皇城里的纨绔多了去了,真是没见过如此低阶,还如此嚣张的人。
那京兆尹是管着这皇城的大小事务,可在她眼里,真还没得看。让她觉得仗势的成就感都没有。
肖乐乐侠气地捏了捏自己的指节,问:“你在这皇城混了多久了?”
“你管我多久。快说,你是跟我回府,还是进大牢。”
“我先问问,看看你大舅有没有给你说过这皇城里哪些人你见着要绕着走?”
肖乐乐这一说,看热闹的人才笑着反应过来,这京兆尹他们瞧着是大官,可在这皇城,还真算不了啥。
那傻子见被围观的人取笑了,便咬牙硬撑:“还没人敢让老子绕着走。今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敢。”
肖乐乐扑哧一下笑开了花,皇帝老子就在你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