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君 第65章 第 65 章

如此轻松就找到疫源, 这本该是件值得庆贺之事，秦王却笑不出来。xiashucom

无他，这疫源是定南侯世子, 身份特殊。在南峪关抓定南军少元帅, 这不是笑话吗？

秦王没有贸然行动，沉思片刻后一脸郑重问苏瑾：“你确定？”

苏瑾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为疫源，但他肯定有问题。”

秦王眼睛微微眯起，定南侯世子在疫病爆发点附近被苏瑾揪出来, 而且其他地方再无所获，这也未免太巧合，要说这里面没有关系，他一百个不信。

苏瑾没有把话说满, 在秦王心中这却跟事实无异。

但若这个前提本身就错了呢？要知道, 苏瑾出身镇北侯府，跟定南侯府关系可不怎么样，有没有可能借刀杀人, 而他就是那把锋利的刀？

秦王目光晦涩不明，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巧到他都要以为是一场提前设好的局，就等他钻进套。

秦王视线不动声色扫过苏瑾, 对方目光清明, 神色自然，看不出一点奸诈模样，不是对方心机太过深沉, 连他都骗过，就是他想太多，对方压根就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事情就是这么巧，疫源恰好指向定南侯世子。

秦王眨了眨眼，斟酌再三，决定相信苏瑾。自两人认识以来，苏瑾就没让他失望过，希望这次也不会。

秦王不是莽撞之辈，其他人也就罢了，要抓定南侯世子必须慎重。他没有堂而皇之带兵闯进去，而是直接光明正大派部下去请。至于会面地点，就定在元帅府，亦即南峪关定南侯府所在。

而在这期间，秦王没有闲着，他先一步抵达元帅府。

寒暄过后，秦王不跟定南侯来虚的，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直陈此次来意。

到了定南侯这等地位，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遇事处变不惊那是基本，饶是如此，闻言，他也不由面色骤变。

“事关小儿清誉，由不得人污蔑，空口无凭，秦王可有证据？”定南侯面沉如水。

秦王早有准备，直道：“没有，不过——”

话到这，秦王顿住，与会众人心跟着悬起：“不过什么？”

“定南侯要是不信，大可将世子拘在家。”秦王不再吊人胃口，好整以暇道，“要是疫病在侯府爆发，相信以侯爷玲珑心思，定知道该怎么做，若疫病就此消失，同理。”

定南侯被震住，一时语塞，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此一脸不以为然：“王爷好算计，只是王爷好像少算了一点，要是疫源是人为设下，焉知这不是圈套，贼喊捉贼？”只差没明言说这是秦王所为。

秦王没有为此辩驳，只淡淡抛出一句：“真要如此，侯爷难道不觉得自己无能？不光老窝差点被异族掀了，还被人戏耍至此，侯爷还有何脸面坐镇此地？”

定南侯气得七窍生烟，还不能发作。此事让他很被动，也不知秦王这小子心思怎么长的，如此细密，不管他怎么做好像都是错。

权衡过后，定南侯硬生生忍下这口气，故作坦然应下此事，直言定南侯府一心为国效力，怎么可能反过来危害国家，就算事情真发生了，那也定是异族诡计多端，定南侯府身为受害人，连直系子弟都为此牺牲，朝廷应予以表彰补偿。

秦王默然，定南侯这是连后路都找好了，果然，对方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不，甚至可以说，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定南侯世子没道理这么做，除非整个定南侯府叛国。

秦王没再此上面多做纠缠，留下几人做监管，以免对方死不认账，暗度陈仓，之后不再多费口舌，直接起身告辞。

苏瑾并未掺合其中，自找出疫源嫌疑人后，他便回到秦王辖下营地，再次认真琢磨起踏入三锻之境后新得的能力。

随着能力提升，内劲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受控制，但这有个前提，他得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注意，不然，一旦他放手，内劲还会自发扑向它欲除之而后快者。

能找出疫源最大嫌疑人，这事还多亏苏瑾。因此，后续处理事宜上，秦王并未对他隐瞒，苏瑾很快就获悉处理结果。

对于秦王没有直接上前抓人，而是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回给定南侯，说实话，出乎他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锦朝皇权至上没错，但也不是没有掣肘，当今圣上并不能乾纲独断，秦王还在其之下，自然更需思量周全，顾忌定南侯很正常。

只是接下来事情发展就有些扑朔迷离，先是定南侯宣布疫情圆满解决，南峪关重开，紧跟着沉痛宣告世子病重，连夜送往泰虞山求医。

苏瑾：“……”这操作也是犀利了，他再次认识到锦朝真不是皇族一家独大，别说地位堪比其的镇北侯府，就连定南侯府也不怎么服管教。定南侯当着秦王的面都敢做这等小动作，可想而知，他把皇族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苏瑾想的更多的是，定南侯世子只是本身有问题还好，若他真是疫源，放他出南峪关，那不是添乱吗，还是说定南侯另有准备？

秦王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被礼貌“请”回来，实则相当于被遣送出元帅府的几个部下，眸深似海。

他低估了定南侯的胆子，也高估了皇族的威慑力。

不过定南侯也太小看他，他既然敢来南峪关，怎么可能没留后手？真要如此，那岂不是把小命都攥在定南侯手上，这种任人宰割之事他怎么允许发生？

留在南峪关内的飞羽卫暗部人手立刻行动起来，紧追定南侯世子而去。

事情告一段落，苏瑾收拾行囊准备返回晏城，离开前，他决定见一面秦王。

秦王没有拒绝，很快就安排好这一切，当夜，两人于暗中相见。

苏瑾说了他的打算，稍后随口问起他此行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有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谁想，秦王竟面露迟疑，半晌，才决定如实告知。

听完事情始末，苏瑾神情怔然。

异域气息污染人类精神，让他们染上狂症，这点他早就知道，但他不清楚的是，南疆这边其他异状，譬如他遇到的那片红树林，这是近年来才有的变化。且以前狂症并不如现在这般严重，以往一千个人里有一两个染病已属高发，现在足足翻了十倍还多，而这一切缘由来自于异域气息中新添了一个污染源。

就像此次疫情有疫源一样，根据定南军多番调查，最终得出这一结论，但一直无法找到根源，眼瞅着南疆事态将要无法控制，定南侯便连上几道奏折，请求朝廷支援。

对于定南侯表现，永嘉帝显然非常不满。那么多面向异域战场，南峪关实力仅次于中州战场和北疆战场，排在中间，居然比靠后的西疆战场和东疆战场还不如，战斗频频失利不说，竟然还让异域气息泄出如此之多，都快将整个南疆包裹住。

永嘉帝没治他罪也是看在定南侯府多年镇守南峪关份上，不好动，否则早将他拿下，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秋后算账是必须的。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还派兵南下支援，那是为了南疆黎民百姓，可不是看在定南侯面子上。

苏瑾心下天人交战，是走是留，全在他一念之间。他觉悟并未高到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地步，却也做不到能随手拉一把的情况下见死不救。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定南侯世子就是疫源，但他离开南峪关后，疫情就消失这点却是事实。

换而言之，疫源九成九是他没跑。

以此类推，苏瑾内劲十有八~九也对导致南疆异状的污染源有效，有他出马，必定事半功倍。问题是，异域对他格外“亲睐”，就算没有异族盯上他，深入一线天一定距离后，他也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倒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让苏三太爷为他加个气息隔离屏障问题便迎刃而解。

只是如此一来，苏瑾能力便大打折扣，异域如此之大，只靠他隔三岔五动用内劲查探一番，这要到猴年马月？

秦王并不知道苏瑾进入一线天情况比其他人还要糟糕许多，他担心的只是苏瑾身手不够，连中品武者都还不是，进入一线天危险性太大。毕竟遇到紧急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就能保下对方，连他也不行，否则那些将士就不至于在他眼皮子底下牺牲。

说到底，还是他们锦朝武力不够强悍，没能彻底拿下一线天，深处依旧是异族的地盘，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也是因此，秦王才会犹豫，最终将选择权交给苏瑾。

兹事体大，苏瑾一时无法下定决心，便先行告退，准备回去好生想想，同苏三太爷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秦王没有拦阻，更没将大义之类一股脑往苏瑾头上压。连他们这些武将都搞不定的事，有何理由谴责苏瑾，更别提这本不是对方的职责。

回到营房，将此事告知苏三太爷，当即收获对方一个吹胡子瞪眼。

苏瑾讪讪一笑，知道苏三太爷是为他好，早在秦王请他去找那劳什子疫源时，苏三太爷就极为不爽，现在就更是。

只是苏三太爷真没理由斥责秦王，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若苏瑾是顶门立户的男丁，苏三太爷半句话也不会多说，但他不是。

气归气，权衡再三，苏三太爷最终应允此事，不过有个前提，一切以他性命为重，旁的不可强求。

苏瑾自无异议，他可不想无谓牺牲，事情就此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