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君 第56章 第 56 章

时间紧张, 秦王有许多事务要忙，当晚并未回临时驻地同苏瑾一道用膳。jiujiuzuowen

眼看就到了晚膳时分，还不等部下过来提醒他，前头先传来一道通报声。

“殿下，王君派人过来送膳。”

秦王一愣，随即命人进来。

苏茗赶紧提着一个硕大食盒进去，利落地一一摆上桌。完后, 他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简要介绍起桌上膳食，末了传达苏瑾交代他的话：“殿下, 王君已经事先尝过, 没有问题，请您放心食用。”

秦王轻应一声表示收到，苏茗立刻知机地退下。

秦王视线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海产品占了大半, 其中更是有半数以上都是新菜品, 小部分甚至连他都未听过。

突然, 秦王目光停驻在一份面点上，其他都很正常，只摆在最上面一块印了一个让他印象深刻，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造型——水晶雕饰。当然, 并非一模一样，只是形似罢了，却足以传达对方的意思——食物安全, 是他亲自派人所送，并非他人假借他之名意图不轨。

秦王嘴角微微翘起，他这位新上任的王君还挺有想法，让底下护卫传达食物安全还不够，自己又加了一道只有两人才清楚的暗号作保证。

秦王不觉莞尔，片刻后，他心情颇佳地举起筷子朝对方推荐的菜肴伸去……

回到临时住所，苏茗立刻向苏瑾复命。

苏瑾眉梢微扬：“哦，膳食顺利送到，那殿下用了吗？”

“属下不知，不过膳食已经摆上桌，秦王殿下想是用了的。”苏茗如实告知。

苏瑾挥手示意对方下去，起身来到院中临时隔出来的小厨房，望着玉米和红薯若有所思。

海商管事不但人很健谈，对这些番邦作物也了解颇多，从他口中，苏瑾知晓大概种植方法，乍然听来，没什么错漏之处，那为何这两样产量不比本土出产水稻小麦高多少？

沉吟许久，苏瑾心中有了决定。隔天一早，他便命人将包括这两样在内的新奇作物全都通过镇北侯府渠道运往他在京郊的田庄，好生窖藏起来，后续等他回京之后再说。

这天之后，才真正有了大军出征的模样，苏瑾没问秦王到底征召了多少地方部队，仅凭目测，怎么也不下两万之数。

而这只是开始，随着往南深入，陆续加入的部队越来越多，等到临近南疆，最后一次收编地方驻军，南征军队已成浩浩汤汤之势，从头望不到尾，直接蜿蜒出好几里。

军纪变得严明，别说普通将士和随军之人，就连苏瑾都不能随意走动，更别提离队。

越靠近南疆，气氛便越肃穆。

受环境影响，苏瑾一行也没了笑闹的心思，做事都开始轻手轻脚，生怕惊动其他人。

进入南疆不久，大军开始分散，先是第一支部队离去，随着深入，又分出第二支、第三支部队，等轮到第四批时，苏瑾也被放下。

“再深入不安全，你留在晏城。”秦王出言解释。

苏瑾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没闹着非要跟着上最前线，既然秦王说这里安全，那他就留在这边。

当然，不可能独自留他在这里，除了苏三太爷这些临时从镇北侯府调来保护他之人，秦王也留下一批人给他，另有一些功力还浅的武生也留下，跟着苏瑾学武。

一安顿好，苏瑾就出府上街。

来时太过匆忙，又是踏着夜色进城，苏瑾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到大白天行走在街上，他才真正感觉到他们进入了战区。

倒不至于普通街道都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但上至房屋建筑，下到往来行人，无一不透着边地才有的气息。

苏瑾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不下半数之人腰间别着趁手的家伙什，虽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却都真真实实透露出这边的危险系数之高。

事情还不止如此，苏瑾视线余光瞄到一位大婶挎着的菜篮里就放着一把剪刀，不远处一个壮汉背筐里搁着一把砍刀。

苏瑾：“……”这还没到最前线，只算得上靠近前线的城池而已，就这么如临大敌，连出门买个菜补充点日用品都这般紧张，那前方得是什么样子？

苏瑾眉头轻动，看这情况，他近来感觉当是没错。自从踏入南疆没多久，他就觉得这里气息令他不舒服，不是那种大军出征的肃杀，而是来自南疆本身，这里散发着一股让他本能不喜的气场。

而且，越靠近前线，内劲便越不受控制，及至接近晏城时，内劲已开始蠢蠢欲动，像是随时都有扑出去的冲动，导致他还得花费力气压制。

苏瑾垂眸，上一次内劲突然失控，还是在为林五姑娘检查身体，围剿异物之时，这次又是为何？

不过似乎有所区别，上回目标明确，这次好像不是这样，内劲对着四周张牙舞爪，大有一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

五方战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苏瑾微眯起眼，这种明明已经有了入门资格，却始终隔着一层纱，无缘得见真相，不上不下吊着的滋味真心不好受，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

但若真让苏瑾选，他宁可这般难受，也不愿被人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道。

苏瑾仔细回想进入南疆地界一路以来遭遇，其中有几次行军途中就有小股部队出列，之后又归队，那会不会跟充斥大半个南疆的异样气息有关？

思及此，苏瑾顿时没了逛街的心思，转道城墙。

晏城城墙建得非常高大，跟京城相比，都不逊色太多。

苏瑾居高临下，极目四眺，发现城外行人稀少，就算有，也多是成群结队，鲜少有独行者，在田地里干活的农人也一样，都是扎堆一起，忙完一块地，再一道转战其他地方，周围更有兵丁四处巡逻。

警戒程度如此之高，很显然，外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只是苏瑾站了半天，也没发现危险出自何处，一直到翰墨提醒他到了午膳时间，都平平静静。

苏瑾没再耽搁，步下城墙准备随意找间饭馆酒肆将就一顿，谁想路过城墙附近一家医馆时，正好跟一支急慌慌送病人去医馆诊治的队伍撞上。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微服出行，没有摆秦王君倚仗，秉着病人优先的原则，让道就是。紧急就医的情况多了去了，他又帮不上忙，可没有大夫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只是病人那五花大绑，连嘴巴都被人塞了布团，眼睛发红，看着就疯狂的样子让他不免多问了一句，结果就问出问题。

“翰墨，去问问怎么回事。”苏瑾吩咐。

翰墨当即领命而去，步子刚迈开，就被苏三太爷阻止：“不用了，这事我知道。瑾小子，怎么放着现成的三太爷我不问，尽找麻烦的路走。”

被苏三太爷嫌弃已不是一次两次，苏瑾丝毫不觉尴尬，面不改色，只是从善如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苏三太爷颇觉受用，却闭口不言，负手而立，只一个眼神扫向一旁白虎卫苏白啸，对方当即会意，上前几步细细跟苏瑾解释。

“回禀五爷，那人是染了狂症，必须立刻就医，若症状太严重，大夫无法医治，就需送往慈养院看押。”

“狂症，是被狗咬了吗？”苏瑾此时还没多想，只当是那人得了狂犬病，胡乱咬人。

苏白啸摇头：“不是，这是另一种病症，初期可医，晚了就没救了，刚才那一位病人瞧着就有些凶险。”

苏瑾微垂眼眸，不是狂犬病，那他大可当病人是精神病发作。但看苏三太爷等人态度，显然不是寻常精神病那么简单。要知道，锦朝可不比现代，资讯没那么发达，大部分人恐怕连精神病是什么都不知道。哦，当然，在锦朝不管什么样的精神疾病，统一归类为疯病。

苏三太爷见苏白啸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后单独传音给苏瑾：“那人被异域散发气息所污染，前期还有神智，后期神智皆无，人变疯狂，咬人不是什么稀罕事，具有轻微传染性，严重的话见活物就攻击，逮人就咬。”

话到这，苏三太爷故意停顿片刻，接着才戏谑道：“你也可能被污染哦，瑾小子，怕了没？”

苏瑾并没有没吓到，心情却依旧沉重，他张嘴欲言，似是想到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苏三太爷朝上翻了个白眼，手指一弹，苏瑾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息有异，还不待他仔细查探，苏三太爷便幽幽道：“好了，你可以放心大胆说话，没人会听到。”

苏瑾并不清楚苏三太爷具体做了什么，但大体能猜出来对方应当是在两人周围布下内劲屏障之类，最低限度也是隔绝声音，更厉害点直接屏蔽声□□息。

苏瑾没在这上面多费精神，一脸肃容问道：“这样的人多吗？”半句没提他也会受到污染的可能性。苏三太爷知晓他内劲特殊，具有祛除侵入异物的特性，明摆着打趣他，要连他都受到污染，那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不算多，但也不少，晏城的话，大概一百个普通人里面一两个的比例，越靠近前线污染程度越重。”苏三太爷淡淡道。

“那朝廷为何不迁走民众？”

“迁往哪？若迁走民众，那守军中占据多数的普通士卒是不是也要撤离前线？”苏三太爷反问，一句话将苏瑾堵死。

是啊，民众迁走了，后勤供给线便会大幅拉长，这明显对前线部队不利。更何况，人都走光了，一些当地民众以及守城军能处理的问题，全都转嫁到前线部队上，偌大一个南疆只怕更难守，到时候受到影响的范围只会更大。

现在就是南疆告急，异域气息已经快侵袭到南疆边界，没有民众跟当地守军配合，光靠增援部队清理异常，这要清理到什么时候，一旦清理速度赶不上扩散速度，届时整个锦朝安全空间就会被压缩，最终一步步被蚕食殆尽。

显然，这不是朝廷想看到的，那就只能牺牲当地一部分人。

果然吗，当上位者心肠就得硬，两害相权取其轻，必要时候要学会取舍。

欲带皇冠先承其重，苏瑾深吸一口气。他身为秦王君，享受着天下富贵，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他的身份。

当然，上战场就算了，他如今不过二品武者，去了只是添乱，顶多带人到晏城周围走走。他更应当做的是清理异域气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这，目前怕是只有他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