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对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物很难不好奇, 苏瑾一样,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xinghuozuowen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他自然要好生探究一番。结果,他只进了门旁接待室,登记过后,按接待人员的要求,采集了一些血液和精华, 就被请出培育司。
苏瑾:“……”这也太简单了吧,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等于什么也没看到,唯一算得上收获的是, 提取血液和精华的器具并非他印象中的针筒之类, 虽然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明显瞧着更加先进,却不像是纯科技产品,否则抽取不可能那么容易。
要知道, 他虽只二品武者, 身体防御力却非普通人可比, 没有足够的力量,寻常设备想要戳破皮肤可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情,接待员却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他的样本。
更不要说秦王,他身体防御力比起苏瑾只高不低, 可接待员一样轻易就提取他的样本成功。
越是如此,便越让人有探求欲,可苏瑾来到锦朝大半年, 却从未听说哪家培育司遭窃,更遑论破坏。
诸此种种,为培育司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走出大门,苏瑾回头深深看了培育司一眼,随后迈步离开,再未停留。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行,太过好奇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譬如眼前这家遍布锦朝的培育司。
照他现有观察来看,恐怕连当朝皇族都未必将其真正掌控,偏偏这样一个机构,却屹立这方土地不知道多少年。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出发那天,苏瑾坐在马车中,掀帘后看,并未瞧见大军影子,也未闻开拔号角鼓声。
略一想,苏瑾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初来乍到,北方人很难适应南方那种潮湿闷热天气,就更别提南疆。对于大军出征来说,水土不服是必须要重视的事情,想是受过这方面教训,而锦朝如今的局面,又损失不起,便取缔了北兵南调的策略,直接从南方派兵。
苏瑾所料没错,开始一路上只有秦王直属部队飞羽卫和由日后武院师生充当的随行将士,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其他部队身影。
由于人不多,仅数千,秦王安排一行人走水路,一路往南不停。
这倒是方便了苏瑾教导武师华夏武学,或许秦王选择水路而非陆路,很大一个缘由便是基于此。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起初,绝大部分武将对于让一个还未及冠的年轻人来教导他们,心里颇有不服,只不过军纪摆在那,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憋在心里,或者私下跟交好同僚发发牢骚,直接违抗是不敢的,但那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武将吗,多半比较坦率,倒不是没心眼,真要如此,锦朝不可能如此安稳,恐怕早就被人攻占,只是比起文臣,心中弯弯绕绕就少了许多。更何况,苏瑾并非他们军队直属上官,因此,他们只保持了对苏瑾最基本的听从,尊重却是无从谈起。
苏瑾对此不甚在意,他自己就自幼习武,对武者慕强心理再清楚不过,想要他们服气,最简单快捷一条便是将他们打服,其次,就是作为师者,进行行之有效的教导,那样,即便当师傅的身手不及弟子,也一样会受到弟子尊重。
不过后者并不多见,通常都是师傅强于弟子,这样才能压得住他们,而不是指望弟子尊师重道。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不难理解,谁让不管是锦朝,还是苏瑾上辈子,都还处于师传徒的地步,而没有如同上辈子学校那样发展为大规模教学。如此一来,光有理论,没有相应实力的武师就很难大行其道,因为没有多少生存空间。
至于武馆,那不过是教导一些武学皮毛罢了。
报名练武那些学生连核心都接触不到,除非被武馆师傅看中,另行培养,否则都算不上真正的武者。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能维持多久,等到苏瑾开口,一众武将充当的武师很快收起懒散态度,一个个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座诸位那可都是行家里手,最年轻的都练了三十几年武,苏瑾话还没说几句,他们就判断出这不是个嘴里光,是有真才实学的,甚至某些方面经验比他们还要丰富,更别提他讲解的还是另一个他们不甚了解的传承武学。
若说苏瑾授课通俗易懂,令武师对他刮目相看,那当转入实践,苏瑾对他们三言两语点拨,就让他们茅塞顿开,就真正令他们折服。
这之后,时常能见到苏瑾被一群比他年纪大一倍以上的武将围着请教的盛况。
苏瑾这边痛并快乐着,秦王却是看得一阵气闷。那是他王君,怎能整天被一群臭烘烘的糙汉子围绕,当即下令,上午理论教导一个时辰,下午实践授课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不许他们随意打搅苏瑾。
一众摸不着头脑的武将:“……”秦王这是剥夺他们进步良机,这怎么能行?纷纷抗议,却一致被驳回。
众武师不由面面相觑,其中不乏头脑灵活的,既然秦王这边行不通,那就转战苏瑾。就他们这几日观察来看,秦王君性情温和,应该是个很好说话之人,结果大出所料,秦王君跟秦王“沆瀣一气”,笑眯眯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授课时间足够了。
众武师:“……”是他们看岔眼,苏瑾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好说话,还是说他迫于秦王威势,不得不如此?
一时间谁也不敢确定,不过大多还是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身为秦王君,天然就处于劣势,秦王明火执仗表示反对,作为秦王君的苏瑾,又怎好跟秦王对着干,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好日子太长?
于是,武师们一边同情苏瑾,一边小眼神嗖嗖嗖往秦王那边飞。
无辜成了挡箭牌被冤枉的秦王:“……”都什么眼神,没看苏瑾被他们整天围着烦得不行吗,他如此提议虽有私心,却是正中对方下怀。谁想竟没一个人看出来,真是白瞎了那双招子。
想归这么想,秦王当然不会蠢到揭穿其中内情,只是斜睨了苏瑾好几眼。
如此不痛不痒的,苏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也不解释,只笑眯眯对着秦王,这让秦王心中那点不悦怎么也发不出来。
乐够了,苏瑾见好就收,解下腰间笛子,向秦王请教。
秦王:“……”刚还利用了他一把,转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同他求教,苏瑾这脸皮还真够厚的。
静默片刻,秦王点头。不过小事一桩,若他执着于此,反倒显得太过小心眼。
苏瑾吹奏笛子基本功还不错,要算多精那是没有的,哪怕近段时间有请乐师教,吹笛水平也不可能突飞猛进,寻常人听着或许称得上悦耳,在大家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巧的是,秦王就是个中好手,他精通音律,又因笛子方便携带,钻研更深,大家可能还称不上,教导苏瑾却是绰绰有余。
很快,悠悠笛声便从船舱内传出。苏瑾没用内劲,就是普通吹奏,因此传得并不远,覆盖整支船队却也够了。
船队中泰半出身一般,只比底层平民百姓好一些,勉强供得起他们学武,想要再涉猎其他难度太大,并不具备音乐细胞,听到笛声,只觉得好听,再多就没了。
但也不乏文武兼备,六艺齐修者,他们很快从笛音中听出吹奏之人技艺还有所欠缺,自然不会被其吸引,让他们觉得怪的是,谁敢在行军途中吹笛。
有那好奇之人直接走上船头眺望,可惜,始终没找到那个吹笛之人。
经过这次请教,苏瑾发现,秦王指点明显比乐师教导更加行之有效,并非秦王技艺远胜乐师,亦或者传授方式更为出众,而是这种近距离无隔阂的接触,更利于双方沟通交流,事半功倍也就不足为奇。
苏瑾收获颇丰,为感谢秦王,顺带多少弥补一下先前借对方之名免除整日被人围绕,没有片刻清静这一烦恼的小小不当行为,他专程去了趟厨房。
没多久,一股呛鼻的辣味从中飘出,令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就更别提厨房中人,哪受得了此等刺激,纷纷逃离。
唯独上灶师傅和烧火工却不能这么干,没经历过如此考验的他们,生理泪水都被逼出来,喉咙也干涩发痒,很有一股咳嗽的冲动,却知道绝不能这么干,好悬才忍住,没有当场失态,否则别说这份工作能不能保住,别被治罪就不错。
苏瑾从未想过难为人,只是他没想到没有抽油烟机,辣椒油的破坏力竟然如此之大。他自己倒没什么,用内劲降低嗅觉,便轻松就能解决眼下困境,伙房师傅他们却不行。但此刻再想办法已来不及,只能等下回再说。
苏瑾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简明扼要指点秦师傅接下来步骤,省得越说他们越发诚惶诚恐。
很快,辣椒油熬好,冲鼻的辣味渐渐散去,众人总算不再对厨房退避三舍。
可惜众人放心太早,没多久,里面飘出一股诱人的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顺道肚子也来添乱,咕咕叫个不停,顿时觉得大厨房为他们准备的饭菜没了吸引力。
小厨房离秦王所在舱房不算远,但也不近,照理,饭菜味道飘不到他这,奈何今天从小厨房飘出的香味实在太浓郁,秦王功力又深,居然闻到了萦绕鼻尖丝丝缕缕又呛又辣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鱼香跟肉香。
秦王眼睛蓦然亮了几分,若他没猜错,这应该是苏瑾鼓捣出来的菜色,若出自大厨之手,不会这么巧刚好赶在苏瑾前去小厨房查看之时,不由有些期待。
等到饭菜端上来,秦王却迟疑了,看着红通通两道菜,他迟迟不敢动手。
光闻着那辣味就足以劝退他,这东西真能入口?
苏瑾嘴角含笑,没有解释,拿起公筷夹了些鱼片跟肉片放入香油碟涮了涮,随后盛进小碗递给秦王:“尝尝,我吃着挺好,就是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末了,他似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放心,涮过香油,应该不辣。”
秦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不信,却还是尝试着夹起一片肉放入口中。顿时,味蕾被辣意霸占,嘴巴火辣辣一片,要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差点将肉吐出。
说好的不辣呢,这种程度还叫不辣,那什么才叫辣?
秦王一脸控诉望着对面,结果迎上的却是对方一双无辜至极的眼睛,身上不由冒出丝丝冷气,以表达他的不满。
苏瑾心下直道冤枉,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胡乱开玩笑,至少今天这顿带着些许赔罪意味的饭菜,他不可能故意看戏。他是真没觉得辣,何况还过了一遍香油,辣度就更低,谁想秦王是个不能吃辣的,该不会他从小未尝过这样刺激的味道?
是了,秦王出身宫廷,浓油赤酱估计都很少碰,更别提辛辣。没别的,只因这太容易掩盖其他气味,一不小心就会着道,这样的菜色他自然是有多远离多远,等到长大,口味已经养成,不会再主动去碰。
没想到今天苏瑾无意间踩中秦王这个软肋……
“要不,你别吃了?”苏瑾望着桌上唯二新上的两道菜色,一道水煮鱼,一道水煮牛肉,稍稍有些遗憾。一是为秦王没这个口福,二则是双方一起生活,必然各自有所迁就对方,日后,他不可避免会降低食用辣系菜色频率。
秦王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囫囵吞下口中这一片牛肉,连具体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除了辣就是辣。
随后,他定定望着对面看了好一会,直到苏瑾都快被他看得不自在,心里发虚,无端升起一股罪恶感时,秦王别开眼,在苏瑾诧异的目光下,举筷夹起一片鱼肉合着米饭一道入口。
不出所料,辣味冲淡不少,随后,鱼肉那特有的鲜香嫩滑口感在舌尖爆开,配上辣滋滋的味道,还真别说,风味相当独特,而且越吃越有味,特别开胃。
不知不觉间,秦王冲桌上两盆红彤彤的新菜色伸了一筷又一筷,鱼肉的鲜美,牛肉的筋道,交替在口中绽放,等他停筷,两盆菜已经见底。
秦王:“……”这是他吃的吗,应该不是吧,对,就是如此!
片刻茫然过后,秦王神色自若取出绢帕拭嘴,权当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瑾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他认识的秦王吗?许是自小锦衣玉食,还要小心有人在饭菜上做手脚,秦王对口腹之欲不甚在意,更多像是完成每日任务,每道菜基本浅尝辄止,鲜少有表现出特别喜好的时候,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一吃就没停住嘴,直接吃了个过瘾。
惊讶过后,苏瑾很快平静下来,加入其中,之后再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也是如此,秦王才能一派镇定,否则只怕真要尴尬到无法收场,自此对这两样菜品敬而远之。
所以,除了这点小意外,总体而言,这顿饭算是完美收官。
两人各有收获,秦王难得用膳不是应付了事,对某类菜起了兴趣。
而苏瑾,除了了解秦王口味之外,还欣赏了一出古代皇家子弟举手投足皆是画的美景,哪怕面对喜欢的膳食,依旧不出其外,尤其是当秦王初尝在他看来不过是微辣,对秦王而言却不啻于重辣的两道水煮菜后,唇色被染得鲜红,整个人透着一层薄薄的绯色,格外诱人。
要按正常情况发展,恰好天色也配合,此刻已是太阳西斜,暮色升起,酒足饭饱,两人正该顺理成章做些有利身心之事才对。
可是不能。
苏瑾不成问题,关键是秦王显然并未做好准备,如此好的气氛也就只能遗憾错过。
苏瑾喉结滚了滚,最终按捺下心中那一丝躁动。他不急,也急不来,等他先将内锻体术往上提升个几锻再说,不然,他还真说不好会不会阴沟里翻船。
如今还不到深冬,河水并未上冻,一路顺风而下,加之沿途除了补给外,并不曾有任何停留,因此,船队行进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进入江南之地。
船队于临州靠岸,准备休整一天后,改换陆路。
时间并不充裕 ,苏瑾便留在住处没出去,省得秦王还要分心派人保护他,尽管并不用,有苏三太爷在,只要不是集结高手一起对付他,没人能拿他如何。
池砚他们就没这个顾虑,除了当值者,其余起码有一半忍不住好奇,一安顿好,便先后出门。
结果,池砚高高兴兴出去,愁眉苦脸回来。
苏瑾挑眉:“怎么了?”
池砚欲言又止,还不等他想好怎么说,旁边苏荞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顿时引来齐刷刷四道目光,其中两道还是瞪视,一道自是不用说,来自被笑话的当事人池砚,另一道则是苏茗。
苏荞立即收声,为了补救刚刚的失礼,他化身解说员,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却原来,几人出去后,直奔临州最繁华的街道,各自挑喜欢的买,结果逛到中途,他们听到一则消息,说是码头那边有艘从海边过来的货船靠岸,里面除了海货,还有些番邦之物,池砚想起苏瑾对一些新鲜吃食比较感兴趣,便提议过去看看。
其他人没意见,就一道过去。
事情很顺利,消息没错,码头那边的确新到一艘海货船,隔着老远,池砚一行人就闻到海腥味,凑近一看,不由眼睛一亮。
池砚他们出身侯府,虽非侯府主人,那见识可也不少,里面居然有好些他们没见过的,那还用说,一个字,买啊,都不用人忽悠的,纷纷掏荷包。
池砚更是主张不但要买,还得多买,而且还是那种但凡没见过的,都要买上一些。他的想法很容易理解,错过这村可没这个店,恰逢冬天,气温低,不怕坏,就算真放置不当,也不怕浪费,那么多将士,随便分一分,就能消耗掉。
苏茗他们一听有道理,就集资买了不少回去。
结果,送了些新奇的到小厨房,有几种秦师傅他们居然也没见过,不会做就罢了,还质疑他们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池砚可不就萎了,他没想到连大师傅都不认识,那样的东西他哪敢往自家爷面前送?
苏瑾听完却来了兴趣,起身往小厨房走去,池砚等人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