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前不是交流感情的地方,一番寒暄过后,苏瑾将人迎进正院朝晖堂(原老侯夫人所住荣安堂)。zhongqiuzuowen
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还是在镇北侯府,侯夫人喜悦溢于言表,情到浓时,更是喜极而泣。
诉说完各自情况,几人谈起正事。
“二妹,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芫儿能说的人家顶多是比柳家更富一些,再不就是一些小官小吏,碰上真正的官家,恐怕连她站的位置都没有。”柳二太太为自家天仙似的女儿叫屈,“家里就她长得好,进宫都使得,入富商门岂不白瞎了她这副好模样?”
苏瑾眼皮跳了跳,柳五姑娘确实长得好,但也不至于像柳二太太说的那样有倾城之姿,这不,旁边就有一个不比她逊色多少的,甚至气质上更胜一筹。
居移气养移体,有些东西需要一定环境才能造就,并非用金钱就能堆砌而出。
显然,柳五姑娘落了下乘,哪怕苏珞性情有所瑕疵,放在一起比较,多半人都会更倾向于后者。
苏瑾都如此认为,苏珞就更别提。她眼眸微垂,敛去内里鄙夷,要穹湖诸岛避暑名额就直说,冠冕堂皇扯这么一大堆理由作甚,以为他们看不出来还是怎的?
侯夫人明显也听出柳二太太言外之意,身形微微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抱着柳五姑娘顺着柳二太太的话说了一堆溢美之词,却半句不提其他,直到柳二太太就差明言让她匀出一个去穹湖诸岛避暑名额给柳五姑娘,她才为难道:“二嫂,不是我小气,连这点忙都不帮,实在是我也没辙,避暑名额不在我手上。”
“那在谁手中,不会还在那位手上吧?”柳二太太神色连连变化,脸上笑意渐渐淡去,最终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二妹,别怪二嫂说你,你这也实在太……你现在是侯夫人,敬着老侯夫人是应该,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真正叫嫂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柳二太太扶额,语带叹息,好一派真情流露。
苏瑾:“……”连他差点都信了,更遑论其他人,至少侯夫人就很受感动,哪怕对方猜测错误,可见其演技精湛。就是可惜,业余演员碰上专业的,即便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苏瑾一双利眼。
谁知这还没完,旁边还有个打配合的,柳五姑娘微低头,默默垂泪,却恰好能让人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苏瑾一阵无语。得亏他有多年演戏底子,否则还真难在如此后宅中生存。
苏珞目光扫过我见犹怜的柳五姑娘,眼中不屑更甚,还以为是个高傲目中无人的,没想却是个柔柔弱弱惯会装可怜的,一看就不是当家夫人的料,顿时没了跟她别苗头的劲。这种人不配作为她对手,她都懒得搭理。
苏珞安静地坐在下首,听着堂上柳二太太和柳五姑娘联手唱念做打,半分不为所动。
这或许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侯夫人识人能力自是要比下半年才及笄的苏珞强,问题是她感动于柳二太太和柳五姑娘联手打造的一出戏中,置身其中,没能抽身,自然便看不出症结所在,也陪着默默难受,甚至起了主动帮忙说项的念头。
当然,她知道轻重,没提镇北侯府后院暂时由老侯爷接管一事:“二嫂,你别急,避暑名额现在还没定下来,过会我去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匀出一个给你。”
见到这一幕,看了半天戏,一直插不上话,也不太想参与其中的柳大太太:“……”她这二姑子这些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稍微对她露点好,就这么容易感动。乍看起来这对她们柳家十分有利,细一想却并非什么好事,这说明她容易被人带偏,今儿个是她们,明儿个就有可能是张家李家。
柳大太太能想到的事,苏瑾也想到了。但他没插手,由着侯夫人自行处理,有时候放任未必就是坏事,管太多反而不利于对方成长。
为娘家谋求好处不算什么,此乃人之常情,只要别过分,不把夫家当家,一心只为娘家就成。
这点上,苏瑾丝毫都不担心。
就侯夫人那性子,压根干不出来这事,反倒老侯夫人没少将夫家东西往娘家搬。
得到侯夫人允诺,柳二太太那是片刻都不想耽搁,碍于太过迫切不利于事情发展,硬是捱了一阵,这才借口赶路乏了下去休息,言语间却不忘提醒侯夫人赶快将这事办妥。
索性,侯夫人不负她所望,将她们送走没多久,她也跟着抬脚朝静园走去,同时不忘捎带上苏瑾。
没什么深意,只为避嫌。
苏珞望着渐行渐远的母亲兄长,恨恨转身。不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吗,怎么放她身上就不适用了?母亲有事只找二哥,什么都不跟她说,真是气死她了。
很快,苏珞平静下来。是了,她以前不爱往母亲跟前凑,自然及不上二哥在母亲心中地位。
苏珞目光微闪,随后,嘴角含笑,迈着轻快脚步离开。
老侯爷似是早有所料,对侯夫人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听她为娘家侄女讨要穹湖诸岛避暑名额,只淡淡道:“你想好了?可别后悔。”
侯夫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她一时想不明白老侯爷话中深意,心中犹疑不定,须臾,她收摄心神,点头肯定。
老侯爷视线扫向一旁作壁花,眼观鼻鼻观心,万事不理的苏瑾,爽快应下此事。
镇北侯府去穹湖诸岛避暑名额不少,除了苏瑾之外,府里顶多再留那么几个,其余名额空着不用也是浪费,给了就给了。只是给出去后最后究竟会怎么发展,他也好奇,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拭目以待。
似是想到什么,老侯爷心里一动。看来,他手上这些名额真不能浪费了,上面非要把镇北侯府搅合进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怎能就上头那些人坐山观虎斗,而他们镇北侯府跟个跳梁小丑一样演戏给他们看?
一得到老侯爷首肯,侯夫人便将此消息告知给柳家人。
柳二太太喜不自胜,当即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涌向侯夫人,直把对方夸得都有些受不住,这才停止。
只是她们还没高兴多久,第二天就被另一个求上门的不速之客扫了兴。
显然,跟柳家打着一样目的上门的人不止她们一家,老侯夫人娘家定国公府也把主意打到镇北侯府上。
这一点不奇怪,要知道,这次穹湖诸岛避暑因着变相为众皇子王爷选妃之故,众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去,故而,名额争抢十分激烈。
当然,定国公府虽说没落了,去穹湖诸岛避暑却也有他们一份,只是名额少得可怜,端看镇北侯府名额那么多也不够分,就可知道定国公府去穹湖诸岛避暑名额有多难抢。
镇北侯府不愿掺合皇家事务,定国公府不同,恰恰相反,他们想方设法都要挤进去,最好能入宫,那定国公府就有希望重新崛起。
故而,去穹湖诸岛避暑的名额自然是越多越好,万一真有哪个有幸被贵人看中呢?
定国公世子夫人亲自出面上门拜访,她跟以前一样,让下人去门房那支会一声,便下马车直接往东侧门走。
门房见是舅太太,态度非常友好地将一行人引入一旁专门招待访客的花厅,而非直入正院荣安堂。
定国公世子夫人沉下脸,旁边心腹童妈见状,当即斥道:“你是新来的吧,这么没眼色,这是你们府上舅太太,跟一般客人能一样吗,还不赶快迎舅太太去荣安堂。”
新换的门房敛去笑容,态度却依旧恭敬,好声好气道:“回禀舅太太,府里新定了规矩,有客来访,必须先派人进去通报,得到应允后方才能将客人引往各处,还请舅太太体谅小的,小的这也是照章办事。”
定国公世子夫人被拂了面子,脸色铁青,童妈还想说什么,被她拦下。这次她上门是有求于镇北侯府,这个时候闹起来不合适,有什么事等过后再说,她就不信有老侯夫人撑腰,还治不了一个门房,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什么玩意。
等人一走,定国公世子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一来就吃了个下马威,此行只怕不会顺利,为了定国公府未来荣华富贵,再难受她也得忍。
殊不知,这才是开始,后头还有定国公世子夫人受的。
倒不是镇北侯府刻意刁难她,没这个必要,侯府只是照章办事,而仅这一点就让被以上宾对待惯了的定国公府一行人难以忍受。
以往,定国公府中人上门,压根不用通报,直接就被引入荣安堂,如今,同样是去正院,里面主人却换了一个。
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看着端坐主位的柳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往日她高高在上,大可以尽情俯视柳氏,甚至很多时候都没对方坐的位置。
当然,定国公府世子夫人还没这个能耐,柳氏也不至于如此让人下面子,奈何老侯夫人不顾体面,要她当着外人面站着伺候立规矩,柳氏又能如何?好在只限于定国公府,否则真要丢人丢到姥姥家。
眼下却换定国公府世子夫人仰人鼻息,她成了被俯视的那个,更可气的是,柳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堂而皇之登门,还成了座上宾,就坐在她对面,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