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侯夫人想开了,还是另有深意,苏瑾没在偏厅多待,只翻了几页《锦律》,便被传唤进正堂。jiujiuzuowen此后一切顺利,再没见任何刁难之事,侯夫人三言两语便把他打发走,却留下苏珞在荣安堂陪她用早膳,态度之亲昵,让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苏瑾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侯夫人转性了?随即便被他否决,这不可能。既非如此,那必然有所图谋,看样子,对象十有八~九是苏珞。
苏瑾轻轻扫了一眼快被人卖了都不自知的苏珞,心底徒生叹息。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瞧眼下苏珞跟侯夫人祖孙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管两人暗中在谋求什么,只怕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要掺合进去,保不齐非但不讨好,还会惹来一身骚。
想通其中关窍后,苏瑾没再逗留,大步流星离开荣安堂。
与此同时,另一边,秦王~府。
几页文书呈上秦王案头。
遍览过后,秦王微垂眼眸,曲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资料显示,两次碰上苏君五应该都是偶遇,但太巧了,尤其是第二次,焉知不是苏君五看到他后算着时间下楼跟他打照面?不然,中间滞留诺长时间实在难以解释。
信息太少,目前无法判断苏君五意图,秦王便将之暂时束之高阁。这突然冒出来之人并不在他计划之中,镇北侯府是实权侯府,位列勋贵第一阶梯,未免宗室做大,皇兄将对方指给他的几率不高,哪怕兄弟俩关系亲厚,好到令侄儿皇子们都嫉妒,这种事关王朝传承大事,皇兄也不可能凭着感情就草率行事。
虽则如此,苏君五其人算是在秦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长身玉立、不卑不亢,这些都不算什么,真要有心,想要找到一个这样出挑的人并不难,关键是苏君五那通透干净澄澈不带一丝阴暗的眼神。
并非不谙世事的单纯,而是看透一切的平和豁达。
秦王自幼在宫廷长大,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那是家常便饭,自是会对光明心生向往,但又不屑于在纯稚的孩童少年身上渴求,恰逢两次选妃不成,即将迎来第三次,苏君五就这么巧闯进他视野。
秦王想不怀疑都难。
苏瑾要是知道,肯定会大声喊冤。
他不想,他一点都不想好吧。
皇亲宗室岂是那么好入的,若非时间太紧,苏瑾甚至连其他权贵家门都不想进,在家当老爷可比嫁人当主君舒坦。
奈何锦朝律法森严,没有大功绩,身份一旦落定,便难改,苏瑾不是没法子,只是他不想弄出大动静,被架在火上烤,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他能压得住的,秦王绝非他心目中理想人选。
苏瑾有自知之明,他是天生的一,不管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做不到雌伏于人下,进秦王~府,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故而,但凡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进秦王~府,别人争着抢着都想去的穹湖诸岛宴,对他来说,却成了烫手山芋。
苏瑾想过装病躲开这一遭,在见过秦王之后,立时打消这个主意。
这人气势迫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他又好巧不巧,同一天连番偶遇对方两次,苏瑾这边头痛,秦王那头还不定怎么想他,这种时候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再说,没准是他想太多,穹湖诸岛宴未必就有他的位置。
回到晨曦阁,用过早膳,稍事休息,苏瑾略一思索,再次起身往朝晖堂而去。
世子夫人目露诧异:“瑾儿,这个时候过来,找母亲是否有事?”
苏瑾含笑点头,目光朝四下看了看。
世子夫人当即领会,伸手挥退众人,吩咐周妈在门外守着,随后一脸好奇道:“瑾儿,什么事?”要知道,此前让她装病那么隐秘之事苏瑾都没避开所有人,现在却……
“母亲,儿近日因缘巧合得了一套养生术,正合母亲眼下使用。”苏瑾简要道明来意,末了强调,“母亲谨记,这套养生术不可轻传,不然将陷儿于不义。”
世子夫人心一凛,忙摆手:“这么严重,那母亲还是不学了。”她屋里人来人往的,她怕哪天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给看了去,届时岂非给二儿子无端招来麻烦?
苏瑾嘴角含笑:“无妨,只要母亲自己不外传便没事。”稍后,他将养生术要诀告知世子夫人,并一一详细讲解一遍,最后亲自引导她如何施展。
等世子夫人大致会了后,苏瑾又教导其养生术配套之法——养生拳。
此养生拳非彼养身拳,养生拳比养身拳更温和内敛,同样的,见效更慢,需要长年累月坚持才能看到效果,对世子夫人可谓是量身打造。
眼瞅着苏瑾就要摆开架势教她打拳,世子夫人不禁目露担忧。养生术内篇倒也罢了,这是静功,无论什么时候都行,总能找到机会习练,养生术外篇养生拳动静就有点大,不好避人耳目。
苏瑾早有预料,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古代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哪怕其中多半都没问题,一举一动全被人看在眼里却是事实。
世子夫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一反常态想要有私人空间反倒惹人注目,特别是在如今侯府后院开始变动之际。
苏瑾的意思是让她在晨起或睡前无人之际在屋里每天打一套养生拳,等熟练后就不用如此谨慎,哪怕被人撞见也无事,若有人问起,直说便是,至于目的,这还用说,当然是用来强身健体。
世子夫人郑重应下。
见状,苏瑾不再墨迹,直接拉开架势,当场开始教她养生拳第一式。
考虑到世子夫人是初学,从未接触过武学,苏瑾耐着性子,将第一式拆分成一个一个动作,手把手教导。
世子夫人不是愚钝之人,除了一开始动作僵硬不到位,之后便逐渐好转。饶是如此,等她勉强学会第一式,已过去一炷香之久。当然,仅是学了个形似,现在提神似显然还言之为时过早。
苏瑾没在朝晖堂多待,见世子夫人已大概学会,即刻离开。
他前脚迈入晨曦阁,池砚后脚便出现。
苏瑾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目光直直盯着他看,瞧得池砚后背直发毛,很快,他的预感便应验。
片刻后,晨曦阁庭院一角便多了个蹲马步的身影,之后换成绕着院子跑步。
池砚:“……”少爷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蹲马步一蹲一盏茶世间就算了,居然还要跑圈,他就没听过哪位师傅是这么教人习武的,不会是对他的惩罚吧?越想,他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池砚拖着沉重的步伐、酸痛难当的身体,神情一片凄凉。
苏瑾瞧得乐呵,没有解释,他这个近侍内心活跃,想象力丰富,偶尔逗一逗还挺有趣。
隔天一早,朝晖堂来人将琉璃等一干到年龄嫁人的丫鬟叫走。
晨曦阁众人起初不明就里,但也没多想,只当是世子夫人有什么事需要她们办,直到这些人回来,弄清原委,顿时哗然。
“琉璃,世子夫人打发你回家嫁人?”管着晨曦阁粗使下人的王妈出声问道,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琉璃点了点头,一脸阴沉。
“那点翠怎么没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闻言,琉璃脸色越发难看,手紧紧攥起,指尖扣在掌心,抠出一条条白痕,愤愤道:“还能有什么,自是留下做五少爷陪嫁丫鬟。”也不知那小妖精使了什么妖法,哄得五少爷近期如此不待见疏远她,让她连靠近五少爷都不能。
她堂堂一个晨曦阁大丫鬟,竟然连五少爷的面都难以见到。
琉璃倒是想闹,几次接近五少爷,欲跟他哭诉告状,都在对上五少爷视线时,败下阵来。她退缩了,直觉告诉她,越闹恐怕下场越惨,乖乖照办或许未来还可期。
不过她不闹,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次打发回家嫁人的可不止她一个,光晨曦阁就有好几位,算上朝晖堂的,那就更多了。
琉璃心思翻涌,想着怎么翻盘。就此让她认命回家嫁人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大丫鬟位置上,可不是为了嫁个小厮,最起码也该是个管事才是。
令人气恼的是,她服侍五少爷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最终只得到这样的结果,连个好的亲事都不给她安排。
八卦通常传播迅速,放在后宅这帮闲的没事干的内眷身上,就更加迅疾,不出半天,朝晖堂和晨曦阁打发适龄丫鬟回家嫁人一事就传进各房耳中。
侯夫人听闻这一消息,目染寒霜,要知道,打发的人中可有不少她的人,还不待她采取措施,又有消息传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侯夫人扬高声音,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蹦起来。
“回禀侯夫人,大房、五房、六房、七房也开始发嫁适龄丫鬟。”
“这么说,只有二房没动静?”侯夫人目光晦涩,说什么发嫁丫鬟,实则还不是为了撵人。这里面的道道她门清,也曾在跟那老婆子斗的时候施展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她身上,别的人倒也罢了,这其中居然还有大房和五房。
侯夫人气得肩膀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