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白献涿先是面露几分讶异,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也点了点头:
“不错,我记得杜芹芝三年前被你一剑破了他布设在罗华庄的请神龛元气大伤,短短三年,就算是圣手三浮出面,他也撑不起足够心力将阵法改进到这个地步,更别提他是否能够撑起规模如此之大的巨型阵法。”
江宴面有难色,“不是杜芹芝……那还能有谁能布下这样一座请神龛?”
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催促着贺行章:
“我们快进邬山城,我怕会出事。”
这种情形已经是出事了吧?白献涿有些奇怪地看了江宴一眼,见他神色不安,立刻猜到所谓的出事,恐怕不止是在说这邬州的异变,更像具体地指向小南和燕北堂,他心里更是泛起嘀咕,听闻这回清阁的清运长老曾得过天道启示,原先他以为此人死而复生就是因为得到了天启而留有后手,但白献涿也听说过有先人大能得到的天启乃是一段预知,难道说……江宴得到的天启,便是今日的邬山城么?
可阵法又不是召集起来就能以力破之的,白献涿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了眼被光幕撑开的最高处,那里依旧未达到这猩红阵法的最高点,他要破阵,就必须将整座阵法的铭文都收入眼底,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抬眼去看贺行章:
“我撑起的这道结界之内可以御剑,劳你带我一程了。”
贺行章没说话,只是手中的灵剑应声落在两人脚下,无声地给出了答复。
但白献涿并未立刻动作,而是看了眼江宴,“我只能将结界撑开现在这个大小,邬山城上的阵法指不定有多高,我觉得我们最好一起御空……”
说到此处,白献涿停了一停,江宴以为他已经把话说完,就点了点头,随即一柄剑身轻薄的灵剑就从虚空之中浮现,江宴抬脚便要踩上去,白献涿忙叫住他:
“我话还没说完呢!即便是在我的结界里,御剑飞行仍是要耗费原先数倍精力灵气才可成行,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邬州地界内的现实之中已无法御空飞行,白献涿尝试过许多种办法想找出姜殊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始终未有头绪,只能凭借蛮力撑开一小方勉强不受外界影响的空间隔开血雾,但这已是极限,他毕竟不是专研阵法,能做到这个地步全靠他的那些法器,再进一步却是难如登天了。
江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做好了准备,贺行章也率先一步踏上剑身,垂眸向他看来,白献涿急忙也跟上两人动作。
只能说贺行章不愧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剑修,白献涿本做好了灵剑升空缓慢的准备,但脚下的灵剑丝毫未见任何阻滞就托着他和贺行章升至高处,白献涿急忙运转灵气将结界同步升高。
与此同时,白献涿也没忘了去观察眼前的阵法,猩红色的阵法似乎连接了天地,白献涿一直没能看到阵法光幕有收束的迹象,反倒是胸口中逐渐酝酿出一股似有若无的闷痛来。
“你还好吧?”
耳边恍惚传来江宴的声音,白献涿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已大汗淋漓,脖颈处甚至传来汗珠滑入衣襟的湿黏不适,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抬眼一望四周,果然发现原本放下十数人也绰绰有余的结界竟已缩小得只能容纳下四五个人,江宴原本与他们离着一段距离,现下只需略一伸手就能碰到白献涿,而他们离邬山城上空阵法的光幕也越来越近。
“这些血雾恐怕没那么简单,”贺行章语气凝重,“我们飞得越高,你撑起的结界就在崩裂着缩小,我只能缩短了和阵法的距离,再这么下去,我想我们要么撞上阵法受到攻击,要么直接从高空中坠落。”
修士从高空坠落其实并不会受到多大伤害,但这也意味着白献涿的结界将会被强行挤碎,只看他目前的情况,结界被缩小就已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反噬,倘若结界被挤碎……贺行章不敢往下再想。
江宴搭上白献涿的手腕,示意他让自己的灵气进入,“果然是反噬,这阵法究竟有多高?”
借着江宴的帮助,白献涿尽力梳理着自己体内的灵气,眼睛仍看着那片猩红光幕,脸色有几分难看:
“其实现下不算很高,只是血雾所累,我们每升一步都会感到十分困难,你们御剑时肯定也有感觉。”
略一观察,就能见到贺行章额角也是密布细汗,只是奇怪的是,江宴一个医修,看着倒是分外平静,面上一点倦色也无,甚至还有余力来为他疗伤。
细细一想,他和这两人汇合时江宴的表现就平淡得不像话——他自认过尽千帆,却也被血铃阵编织的幻境弄得有些心力交瘁,饶是如贺行章这样修为卓绝、身边又有出色医修陪同,也免不了面带几分憔悴……但江宴,只有在收回子母蝶时面有异色了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好似漫步林间一般身上半点不受影响……
白献涿心中骤然灵光一闪,他不顾自己正在疗伤,猛地抓住了江宴的手,“你是不是可以直接穿过阵法结界?”
这话来得突然又奇怪,换做常人定是要被弄得一头雾水,但见到江宴一瞬间的蹙眉,白献涿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既能听懂、他也的确猜对了一桩秘密。
下一瞬,贺行章便按住了他的手臂,白献涿登时感到一股威压从头顶灌了下来,原本稍有好转的身体急转直下,若非江宴叫停,他喉间一股腥甜马上就要喷出口来。
“我……我不是想干什么……”捡回一条命的白献涿用力咽下那口血,心有余悸地瞥了眼脸色冷硬的贺行章,转头去看好说话点的江宴,“我对别人的秘密没什么兴趣,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或许只有你才能帮大家尽快破局……”
“不行。”贺行章压根不等白献涿把话说完,手臂微抬就将他和江宴隔开了些许,只是碍于现下的情况,也只有这些许而已了。
白献涿也不管贺行章的反应了,他急急地看着江宴,“要想在阵外破阵还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但如果有人能将阵内的情况传递出来,肯定比这样围着阵法寻找生门要快得多,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是吗?!”
从刚才开始,邬山城内传来的那股血腥味就越来越浓,甚至叫人闻得头脑发晕,阵中的情况显而易见的糟糕,若说原先白献涿还在对江宴所说的‘出事’还有些许猜测,现下他则抽不出半点心思去猜到底出了什么事——总之,他们越快解开眼下的困局越好。
而江宴的反应没让他失望,这个办法显然早已被江宴考虑过、并十分意动着,只是一瞬,江宴就点了点头:
“是,我们没有时间了,这的确是最快的办法。”
话音未落,白献涿就听到贺行章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下一瞬就看到贺行章抓住江宴的手,随即就感到脚下一阵失重,眼前的景象正在飞速上移,意识到贺行章在带着他们往下落去,白献涿急忙引动结界跟着下移。
爬了半天,落下来却只需要一眨眼,白献涿的心在双脚踩上草地时才堪堪放回肚子,一抬眼就撞见贺行章毫无情绪的目光,忙垂眼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江宴:“别担心,我福大命大,死过一次的人阎王不会再收……我的意思是,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道不会这么急着要我的命的。”
他挽住贺行章的手臂,自己却抬手指着那一角猩红光幕,“而且,我们都知道这里头的阵法是什么,如果真让它发展下去,整个邬州、九州乃至此方天地,都会变作一片尸山血海,行章,我不想这样……”
白献涿看见江宴拉着贺行章让对方俯身侧耳到自己嘴边说了什么,应当是一些他不该听到的东西,他现在只期盼江宴可以赶快劝好贺行章,他们就能快点去把事情解决掉。
一直没能得到外界的讯息让白献涿的心境随着时间变得越发焦躁不安,他很清楚郑南槐和燕北堂必然会进入邬州,可却不知道他们是否察觉出了不对、又是否已进入到邬山城中,后者的可能在他心头盘旋着越来越大,事到如今他已肯定那两人此刻就在邬山城中,兴许已深陷请神龛之中——
请神龛,叫修界所有人都为之不安的请神龛,临江谒事变时他就已亲身见证过阵中可怖的光景,那还只是阵法外围的区域就已令人神魂俱颤悚然不已,他不敢想阵法核心一带会是什么样子。
可他们都知道,郑南槐和燕北堂一旦入了姜殊穹的地盘,必定会进入到阵法的核心。
更不要说一旦请神龛蔓延出邬山城的地域……
他脑海中闪过一些始终无法忘怀的片段,至亲的模样恍惚着换成郑南槐、燕北堂、徐若涯那些人的面孔,白献涿心头一震,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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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第298章 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