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樟汁液气味浓烈,颜色血一般刺目,又渗入树干下的土壤,将这片山谷都浸成猩红的颜色,故此地又得名红河谷。
郑南槐心中悬起的巨石猝然落下,叫撑着他的那股劲儿也散了大半,在即将两眼一闭倒过去时被急忙冲过来的燕北堂裹进了怀里,血樟汁液的呛鼻气味被燕北堂怀抱里的气息隔绝了不少,原本突突作疼的额角缓和了不少,胸口那颗木石之心在燕北堂灵气的激发下也泵出一股股清凉的灵气涌入他四肢百骸。
才缓过一口气来,郑南槐便用力扒住燕北堂的手臂,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玄鸟她们很快就会赶过来,不能让她们知道腾龙印和玄冥的存在……”
“我知道,”燕北堂忙点头应道,“你先别乱动,我有办法。”
闻言,郑南槐才停下动作抬眼望过去:“什么办法?”
燕北堂正要开口时,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心拧成一团,郑南槐怔了一下,随即便察觉到有一股灵力波动正在朝着他们这边靠近,心下顿时不妙——玄鸟找过来了。
然而不等他着急,燕北堂便将手从他膝下穿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转身便朝着血樟林深处跑去,郑南槐只能圈紧他的脖颈,同时掐诀用术法隐匿了他们的行动踪迹。
不多时,那股灵力波动就被远远甩在身后,郑南槐不禁对燕北堂变快不少的身法有些讶异,是新打入一枚腾龙印带来的效果吗?
待燕北堂终于停下脚步,四周也再没有其他生灵的灵力波动,郑南槐这才微松了口气,又扫了眼四下,忍不住扭头看向燕北堂: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绕开她们藏身的?”
或者说,燕北堂怎么会知道这血樟林里的路是怎么走的?
燕北堂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了看左右,朝着两片山岩夹出的一片凹陷进去的坑洞,拣了处干净的地方将他放下,用衣角为他擦掉手上那些黏腻的血色汁液。
“我的神识覆盖范围大了许多,所以才知道。”
郑南槐哦了一声,乖乖伸着手,见燕北堂只是低头认真地擦拭,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酸还是甜,他看着自己指上那些污渍被擦拭干净,便用手指勾了勾燕北堂的虎口。
“方才我是被腾龙印和这些血樟树的气息影响,眼下腾龙印已打入你体内,我不就好了么?”
他大概能猜到燕北堂此刻的心情,换做是燕北堂在他眼前鲜血淋漓气息奄奄,哪怕只是虚惊一场,他也会觉得好似真的失去过这个人一般。
手指被渐渐裹紧,郑南槐不禁勾起唇角,看着燕北堂总算肯抬眼看着自己,却见到那只眼睛里泪光微闪,一串泪登时珍珠似地滴在他手臂上,烫得他心尖微颤,正想开口安抚,就被燕北堂按住肩膀,脖颈上传来一阵微凉,惹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你的脖子怎么了?!”燕北堂中犹含着半滴泪,神色却已变得有些恐怖。
“这……此事说来话长……”郑南槐讪笑着吞吐道,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燕北堂盯着他,下一瞬便将他紧紧抱住,颈窝里很快传来一片湿意,他只能哭笑不得地拍着燕北堂的背:
“没事了……我好好的呢。”
尽管如此,燕北堂还是多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他,大半张脸都被泪水浸湿,郑南槐憋着笑用袖子擦了擦,“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会有一枚腾龙印,它又是怎么出现的?”
他爱怜地蹭了蹭燕北堂泛红的眼角,在燕北堂欲张嘴时忽地动作一滞,有点犹豫地又开口问:“对了,我们要不要布点迷阵之类的东西,这里毕竟是青跃宫的地盘,我想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找到这边来的?”
燕北堂撇了撇嘴,颇为幽怨地看他一眼,随后才低头从郑南槐的乾坤袋里摸出几面阵旗,起身扬袖一抛,数面阵旗落在他们不远处,下一瞬便结起一道阵法,看上面流转的铭文,正是白献涿做的迷阵。
布完阵,燕北堂又抬起手,一阵阵似有若无的类似灵气的力量从他掌心散出飘入阵法外的血樟林,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郑南槐身边。
“你刚刚放出的是什么?”郑南槐抓起他的手掌,细细探察一番后果然感应到些许鬼气的痕迹,“……你现在已经可以自如控制鬼气了?”
燕北堂犹豫一瞬,点了点头,“嗯,不过和玄冥的关系反倒不大。”
原本拧着眉的郑南槐一怔,“啊?”
“我之所以能操控鬼气,和腾龙印分散开来时可以自行凝聚鬼气的情况应当是差不多的,”燕北堂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那些鬼气不是从我体内产生的,我只是能察觉到附近那些游离的鬼气,并将它们凝聚过来。”
难道说现下燕北堂体内的腾龙印数量已达到了一定,使他无师自通也融会了腾龙印的一些功效吗?
郑南槐略想了片刻,也无法确定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总归不算一件坏事,本来他以为燕北堂所运用的鬼气是玄冥所有,担心这样下去会出现被鬼仙污染魂魄的情况,眼下是这种方式,多少松了口气。
“这红河谷内游离的鬼气不算少,我将它们都凝聚起来散到另一处去,那样多少能故布疑阵一段时间。”燕北堂又添了一句,说罢小心地看着郑南槐的脸色,“你觉得呢?”
“很好啊,”郑南槐嗯了一声,瞥到燕北堂的神情,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他自己都是人鬼之子,燕北堂不过用腾龙印的神通利用了一番此地的鬼气,哪里轮得到他讨厌?
“好得不得了,还好有你。”他捏了捏燕北堂的脸颊,后者这才舒缓下紧张的神色。
扯了几句,郑南槐感到体内那股隐痛褪去不少,便知方才的内伤已好了大半,搭住燕北堂的手背又问了他到了这血樟林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被套上布袋后又被押到了这处红河谷,其实才一进入这片山谷,我就隐隐觉得体内的玄冥似乎一直有所异动,现下你一说,我猜他早在那时就感到了血樟气息的压制,只是还未到逼他发作的地步罢了。”
燕北堂扫了眼外头连成一片红云的血樟,声音沉了下来:
“起初我并未发现这里有腾龙印的气息,大概是过了四五日之后,玄冥好像越来越躁动,虽然还在调动一下腾龙印的力量就可压制的范围内,但这样的状况从未出现,我想到会不会是这里关了别的什么让玄冥厌恶的生灵,但我身处那处阵法构成的樊笼里面,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又过了四五日,不仅是玄冥开始有失控的征兆,连我体内的那些腾龙印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们变得很……‘亢奋’,我需要用上十二万分的心力才能控制好它们,那时我尚未察觉出这里有一枚新的腾龙印,但也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要出事……
但是无论我怎么尝试,我的讯息传不出去,那些玄鸟也不愿进到血樟林深处见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两日之前,我终于想到这或许是有新的腾龙印就在附近,先前那两枚腾龙印不都是自行遁入我体内么?我便想着,与其这样等着耗着,不如主动出击试试。
我试着将腾龙印的力量散出去,不出半日果然有了成效,那枚新的腾龙印破地而出,只是——”
说到此处,燕北堂整张脸都泛上窘迫的红晕,郑南槐正听得入神,见他满脸惭愧,不禁想起自己在血樟林里见到的堪称两方大战的一幕,而眼前这个人则被夹在两股力量间进退维谷,忍不住短促一笑,抬起双手揉了揉燕北堂脸颊。
“只是没想到,玄冥竟然能在那么多枚腾龙印的压制下挣出身来和那枚腾龙印相互抗衡,弄得你备受折磨,险些阴沟里翻船是吧?”
许是担心引来玄鸟,郑南槐的笑声压得如气声一般,听得燕北堂满脸滚烫,恨不能整个人钻进地缝里头,忍了又忍才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又抓住郑南槐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碰了碰郑南槐的侧颈,那上头仍有浅浅的掐痕,但却已不会牵涉起痛楚,郑南槐只是抖了抖,又侧头去蹭他的掌心。
燕北堂心下酸软,语气微涩:“你是怎么牵制住玄冥的?你用了什么办法?和你脖子上的那些掐痕有关系吗?”
见不得他这幅神情,郑南槐低头从怀里摸出那枚铃铛来,“这上面的搭桥术法我还没撤去,我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竟然那么顺利。”
接过铃铛,燕北堂最先注意到的是铃铛上的那片血渍,他抬眼看向郑南槐,眼圈又泛上红来,这回郑南槐忙凑过去又是亲又是哄,才让他遏住了情绪没再掉几颗金豆子。
看着铃铛上的血渍,燕北堂闭上眼,郑南槐正疑惑时,就见到铃铛上的血痕竟冒出点点灵光,而燕北堂也睁开了眼。
“……果然,这是你的精血,玄冥他是你的至亲,受至亲精血的牵引,他会被立刻拉入桥中,所以才会如此顺利。”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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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第234章 意料不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