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还算苦主,那神魂一听燕北堂的话便颇为不服:“说得像我高攀了她似的,那不也是你情我愿的吗?还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呢。”
据他所说,某一日夜里他正欲就寝,床边就落下个身着青衣的俏丽女人,一上来就开门见山说自己慕名而来,丢下个客栈名字就化为一缕清风消失。
这位自称是皇甫端的难得见到这样奇特的女子,当然没过两日就找去了客栈,然后就是无需多说的一桩惨剧了,至于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还真没什么头绪。
这一番话听得郑南槐神情复杂,“你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呃……”
那可疑的沉默郑南槐一听便知这人生前在这种事上到底有多荒唐,看来想借他打探一下这能困住神魂的石灯有何来头的打算是没什么希望了,倒不如先把皇甫奉七的事问出来。
“你之前说你知道皇甫奉七是怎么和鬼仙勾结在一块的,倒是说说看?”
那神魂在石灯上绕了一圈,“这个事其实我也是在出事后才查到一点端倪的。”
当年皇甫奉七的丑事一经爆出,人界大乱,王室险些被群情激愤下的民众围困王城,他身为君主只得紧急惩处了皇甫奉七所在的分支先给出一个态度,好在这些年他这君主当得也算称职,又及时出来认错,暴乱被堪堪平息。
关于皇甫奉七的事他不仅平息民众的怒火,更得对修界做出交代,故而立时连下数道调令派人将皇甫奉七的王府封锁起来。
皇甫奉七的爹皇甫昭两年前去世,王爷之名便由他来承袭,依旧住在幽州王府里,一开始修界的人顾忌以往的来往原则未有强硬安排修士协助调查,但王府上全是皇甫昭生前招来的散修。皇甫昭这人养了一大帮子散修,本是想要探寻可以长生的丹药,最后一颗药丸暴毙西去,他儿子还把这帮子修士养在府里,弄得他有所避忌,是以他也只能主动传书邬山城请求帮助。
不过为确保皇甫一族的机密不被泄露,他本人也跟着前往宁州督查调查进度。
皇甫奉七的王府设在宁州碧汀,而负责此地的攀云巅又是个靠不住的,邬山城也只派来一两个弟子帮手,他急着把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带人去一寸寸搜皇甫昭的王府。
好在王府内的散修多是乌合之众,没受到多少阻拦,可惜皇甫奉七最为得力的两个修士早已人去楼空,一个是段恒越,另一个是个名叫逢幸的年轻男子。段恒越恶名在外,在来之前他就已预料到此行恐怕抓不着这个姓段的,可逢幸此人却是闻所未闻,据其他散修所说这人之前常跟在皇甫昭身后办事,后来皇甫奉七掌了权也依旧是府内的红人,反倒是段恒越很久未曾露面。
这神魂本能觉得这两人身上必定藏着答案,当即派下通缉令各路张贴,期望能找到两人踪迹,可惜这两人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奈之下还是按着土办法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皇甫奉七的一个姬妾手里得到了他与人来往的信件,这姬妾本是要留着这些信件等哪一日时机成熟告到君主跟前好让皇甫奉七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信件里皇甫奉七意欲与鬼界勾结寻找什么永生之法,犯了王室大忌,若皇甫奉七还没死,的确是要被送回族地受刑的。
“应当是怕被人无意拦截查到头上,他那些信没有署名,不过信中明确写着‘鬼仙之力的确神妙,本王会好好考虑’这样的字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别的什么人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了吧!”神魂摊手。
“那之后呢?”郑南槐忙问,“你们查出了什么?”
那神魂叹了口气,“只从信上得知,他们曾在幽州济萍府会面,再多的我也不大清楚……”
燕北堂微不可察地蹙眉一瞬,又是幽州,皇甫敬的王府就在幽州……想起段恒越的话,燕北堂不由得心下微沉。
那边郑南槐还在不满:“你说你知道皇甫奉七是如何与鬼仙搭上边,就是这样的知道?”
他们本来也打算去幽州,这一番下来不过是多了个要去的济萍府,这神魂之前喊得那么胸有成竹,郑南槐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更为确切的信息,没想到不过如此。
“这随便说一个地名,莫不是打着诓我们先把你就出来,待白跑一趟也没法把你从轮回境抓回来的算盘吧?”郑南槐拧着眉,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怒意。
石灯里的白光猛地一跳,“你说什么呢!?君无戏言,我怎么会骗你们!你们,你们实在不信,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
“反正我在这石灯里只是会无聊一点,又不会灰飞烟灭,等得起下一个能听得见我说话的!你们……尤其是这个独眼龙,没几年好活了,只会比我早——啊你干什么!?”
就在这神魂口出恶言的下一瞬,郑南槐便一剑劈了过去,剑气擦着石灯的边缘破开空气,在地室的墙壁上轰出一道剑痕。
郑南槐修伏鬼道,根基扎实纯厚,这些年也为落下修炼,加上燕北堂传给他的大半功力,破幽又是极具灵性的神武灵剑,仅仅是剑气擦过,也让石灯中的白光猛然减弱大半,神魂的形体也淡了许多,眼看着像一缕吹一下就会散开的白烟。
郑南槐握着破幽剑柄,眉峰紧蹙,眼神冰冷地盯着那缕神魂,原先就一片血红的罪业瞳眼下看着更是骇人,真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
他声音冷得像结了万年的寒冰,看得那缕神魂战战兢兢不敢作声,手上忽地一热,燕北堂将掌心覆在他手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僵持了片刻,郑南槐松了手,破幽颇为不甘地嗡鸣着隐去,随着燕北堂低声的安抚,郑南槐才呼出一口气,重又恢复了冷静。
不知何时起,地室内的那些灵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抹神魂缩在石灯上没敢再开口。
正不知如何打破局面时,石灯忽地发出类似爆裂的声音,随即四分五裂地崩落,神魂见状也顾不得刚才发生的事,崩溃地大喊:“哇这个灯怎么裂了啊!我要消散掉了吗别啊!”
这种情况也在郑南槐两人意料之外,但两人都不会拘住神魂的术法,也没有那种神奇的法器,只得眼睁睁看着石灯崩开,心道此次算是白来了。
但令两人一魂惊讶的是,在石灯彻底毁坏后,白光依旧停留在石灯原本的位置,就像真正困住他的并非石灯,而是藏在石灯中的某些东西。
走到近前,便看到那白光仍在灯座上晃动。
郑南槐与燕北堂对视一眼,心中俱是疑惑不解。
捡起地上的石灯碎片,触感尤为冰凉,让燕北堂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注意到碎片的断裂处呈现条条如波纹散开的纹样。
“是龙晶。”
他将碎片递给郑南槐,指着那水纹道,“龙晶能阻隔神识探查,恐怕问题出在灯座里。”
郑南槐接过来,视线移到了光团下的灯座,也点了点头。
“整个石灯都是由龙晶做成的,故而即便是用我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为何它会突然自己崩裂呢?”郑南槐若有所思,手指下意识抚上了灯座。
“我还以为是你刚才那一剑给石灯劈碎了呢。”神魂在一边小声道。
燕北堂摇摇头,“小南那一剑根本没碰到石灯,充其量只是轻微蹭过,但石灯是由中心爆开的,和小南没有关系。”
“那样这么说的话他也没碰到我啊……为什么我觉得虚弱了很多……”
听着神魂的嘟囔,郑南槐瞥了眼他如今的模样,随即愣在原地。
是啊,他出剑时分明克制了心神堪堪将剑锋的方向移开,按理来说并不会让这神魂虚弱至此。
燕北堂握紧了他的手指,令他心下稍安。
“我们要破开这个灯座,在那之前会先度化你的神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郑南槐没好气道。
此话一出,那神魂先是大喜过望:“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随后他顿了顿,“我真的是皇甫端啊,没有骗你们……还有,之前从皇甫奉七那里搜出来的东西其实我都收起来了,我毕竟是肉身凡胎,可能有些东西我没能看出来,你们要想自己去看看的话,那些东西就在东海诸岛的青跃宫,你们和小姨——
就是青跃宫宫主说,是皇甫家的小侄子让你们来的,她就知道了。”
提及青跃宫,这抹神魂的脸上竟露出浅浅的笑意,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
想不到他会突然提到青跃宫,郑南槐两人皆是挑了挑眉。
“好,我们知道了。”
兴许他真的是皇甫端吧,只是半点也不像个无功无过的君主。
“真的谢谢你们,来世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的。”
郑南槐默念度化法诀,神魂周身便泛起一层金光,铭文流转,那金光越发刺眼,猛然光芒大作一瞬,再看过去时已见不到那抹神魂了。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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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137章 自称君主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