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远比预料的要糟糕,燕北堂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传送的范围呢?”
临仙郡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拉过阮玲玉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给了燕北堂一个模糊的答复:“应当还在秘境的范围里。”
“嗯,这次选中朱雀秘境作为试炼之地,我们已将秘境封闭起来,除了我们特地留下的那个出口,里面的人没有别的路径可以离开,所以郑南槐还在秘境里。”
阮玲玉适时解释道。
既是如此,燕北堂沉吟片刻,手指掐诀结印,将一缕灵力汇入这沾着血的穗子,片刻后众人便见到穗子上的那些血渍竟像活过来一般挣扎着从穗子里脱出,不仅如此,就连地上那一滩滩的血渍也挣出地面,一片片的血痂逐渐在空中连成细细的一条线,最终指向南方。
正惊叹之时,阮玲玉就被燕北堂点了名:
“阮玲玉,之后我会让平霁门的人来帮你们修好这里。”
丢下这么一句话,燕北堂便召出了他的本命剑,绥世光华极盛,在阮玲玉意识到不妙刚要大声喊停时就已经以破竹之势猛然飞出,登时那面墙壁就被轰成齑粉,在地室里的几人都猝不及防地被余波震得重心不稳。
一缕光亮从尘土里射来,阮玲玉就听得身侧“哒”一声,燕北堂已于眨眼之间沿着轰出来的通道缩地成寸冲了出去,忙招呼身后几人赶紧跟上。
不过燕北堂身法极快,阮玲玉才从通道里钻出就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只见到萧风拂过的一片荒原。
“直接打到避天域城外了……”阮玲玉看向四周,更是惊骇不已。
跟在她后头的长老也面露忌惮,“这地室可是师祖和朱雀族一道设下的,想不到被他一剑破了……真是可怕。”
“怕什么,反正他是伏鬼的,和我们犯不着打架。”阮玲玉拧眉,“先往南方找吧。”
……
燕北堂循着血痂的指引,逐渐嗅到了类似硫磺的气味,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
没多久,那些血痂似被越发浓重的雾气浸湿,一块块掉落在地,燕北堂见此情形便将穗子收好,接下来的路他大致会走。
不过想不到南槐这么巧被传送到了竹黄沼泽,燕北堂心下略松了口气,竹黄沼泽内鬼物无法猖狂,而此地又湿又热的地貌也让秘境中那些妖兽魔物十分不喜,是以在沼泽内尚算安全。
只是这地方的水汽阻隔神识的探查,燕北堂只能凭借五感来寻找郑南槐的位置。
“流了那样多的血,应当会找个地方好好休整……”燕北堂心中暗想,拧眉想要穿过浓浓白雾,看到尽可能远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在这种视野受限的地方搜寻,燕北堂不可抑制地逐渐烦躁起来,绥世在他身旁尝试着驱散那些浓得仿若实质的水雾却毫无效果,燕北堂不敢贸然施展术法,担心误伤万一就在附近的郑南槐,只得强压着心中焦急认真搜寻。
正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时,燕北堂忽地听到极为微弱的铃声。
那声音转瞬即逝,就像只是他的幻听一样,但燕北堂还是循着铃声传来的大致方向走去,才走出几步,就从水雾下方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心间猛地一绞,忙加快了速度上前,随即就见到郑南槐浑身湿透地趴在地上。
他似乎是撑着口气,在对上燕北堂的视线时便疲惫地合上双眼,燕北堂忙想将他扶起,才发现郑南槐竟是从一处沼泽中爬出来的,两条腿还浸在沼泽里。
燕北堂先将人打横抱起远离了那处沼泽,为郑南槐报了把脉,发现他体内灵气紊乱,又手忙脚乱地摸出凝神静气的丹药塞入郑南槐口中。
“南槐!”他试着叫了几声,郑南槐蹙着眉,片刻后才悠悠转醒,即便如此仍只是垂着眼,好一会儿才看向他。
“你现在感觉如何?”燕北堂问道。
“呃……不太好……我觉得,我觉得……”郑南槐断断续续地说着,身体不安分地扭动着,被燕北堂按住肩膀不得动弹,“我没学过这种,这种情况……”
他双目无神,说话也颠来倒去,燕北堂当即决定先把人带出去再说,抱起人就往出口赶去。
即便如此,郑南槐也不消停,时而扯着燕北堂头发没头没尾地说话,时而像条鱼一样蹦跶着挣扎,嘴里还喊着好痛,燕北堂眼见着他腿上的伤口崩裂,只得空出一只手来施法让他暂时晕了过去,这才安静了。
秘境之外皆面有忧色等着他们的各派长老弟子总算等到擢衡尊师,见到他怀里人事不省的弟子便炸开了锅,关于该不该将朱雀秘境选为宗门大比的试炼之地的争论再次掀起,而在那之后的宗门大比又都由邬山城举办了。
……
“之后我为你疗伤,发现你周身都有被竹黄泽水烧灼过的痕迹,心中才有了困惑。”
燕北堂摸了摸郑南槐的手臂,那里原先是大片的烧伤,不过没过多久又长出新的肌肤,眼下已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我记得竹黄泽水只会直接烧灼鬼物,那当时有衣物遮掩,应当没什么人发现我身上的伤痕。”郑南槐皱着眉,试着圈出值得怀疑的人。
“若按常理,应当是这样,”燕北堂点点头,“但若是有鬼仙那样的存在凑巧在那时混入人群,也应该能感知到你身上的异常之处。”
不过每次宗门大比都会对与会者进行严密的检查,至少弟子里不会有鬼物混入,至于那些长老们倒是不大好说,随行长老多半已至大成境界,而修士境界越高,就会对自己的缺陷越发了解,古往今来有多少有悖人伦的惨案都是大修士为着一己私欲犯下的?
最根本的私欲便是登仙,肉身凡胎与飞升成仙可谓天壤之别,但从仙祖传授修行之道以来能渡过天谴雷劫的修士少之又少,便是如阮玲玉此等洒脱不羁的神通人物也不能坦然面对雷劫,更何况心境不定的芸芸他人,难保不会有人以为用了什么怪奇法子便可搭出一条通天捷径。
郑南槐正思虑时,掌心忽地触到一团温软,抬眼看去却是燕北堂正握着他的手放在颊边乱蹭,心中那些沉重的想法登时烟消云散,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燕北堂的脸颊。
“我在想事情呢。”
燕北堂点着头,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郑南槐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猜到那些人可疑了?”
“算是有一个猜想吧,”燕北堂慢慢敛了笑意,“你还记得皇甫奉七?”
自然记得,当年就是皇甫奉七携尝幽神魂逃亡至西州落雁坡,他和燕北堂一道追击,自此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走到如今这样。
见他点头,燕北堂才接着说下去:“我一直想不通皇甫奉七到底是在哪里和尝幽有所接触的,直到我们在镇邪塔里遇到段恒越,能将他的魂魄送入镇邪塔,想来应当与这一系列事情有些联系。”
“你说段恒越?”郑南槐愣了愣,随即才想起当时的事情,“我记得他当时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听命皇甫敬而非皇甫昭……那,可是皇甫奉七是皇甫昭的儿子才对啊。”
燕北堂抿唇,“王室的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定他们暗中搭了线呢。”
但郑南槐还是皱着眉,“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那王室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挑起这么多事引我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又为了什么?即便知道我是人鬼之子,那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吗?”
郑南槐额角突突作痛,发生了这么多事,它们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有那它们所指向的核心又是什么?
他眼下只觉得那些事情宛若亟待联系的星点,而他离将它们串联起来似乎只剩一步,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看出他神色间似有痛苦,燕北堂忙握紧了郑南槐的手,“我陪你一块想。”
“皇甫敬几年前逝世,也许他的王府内会有线索,我们去幽州一趟不就知道了?”
燕北堂轻声建议,郑南槐吐出口气,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想应该有人去过了。”
镇邪塔内段恒越的话必定会有人在心里,说不定已有人去调查过了。
“幽州……”郑南槐喃喃道,下意识看向燕北堂的眼睛。
“那是你……”那是你的家。
被隐去的后半句话两人心知肚明,燕北堂只笑了笑,“反正也不是没回去过,你陪我再走一趟也没什么。”
郑南槐忍不住靠在燕北堂身上,两人倚在一处,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等着明日的晨光映入屋内。
……
与三浮师徒道别,燕北堂便带着郑南槐到慈怀寺想见怀莲一面,两人才行至寺门,弥恩竟就等在门前。
三年过去,弥恩已长到燕北堂胸口,眉宇间那股稚气也化为佛修特有的超脱淡然,朝两人行了一礼:“两位施主,怀莲师叔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请随我来。”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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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下次写这种对我来说的大长篇一定要拟细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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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133章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