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金陵,求学于清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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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可啊。”锦儿上前来,她制止道。
宁采蘩瞥了锦儿一眼,她语气坚决道:“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再劝了。”
“小姐……”锦儿颇为不甘道。
她恼怒地回头,沉默着看向跪在地上的聂潮生,她不晓得此人是给宁采蘩下了什么迷药,明明先前都已经赶走了,现下人家随便说了几句就同意让他留下,万一他是故意装可怜的呢。
“你先起来,别跪着了。”宁采蘩见锦儿不说话,她的目光扫向聂潮生,语气淡淡地吩咐。
聂潮生抿起一丝浅笑,他向宁采蘩再次磕了一个头,便缓缓地站起身。
“明日动身,今夜你暂且同孟东住一起。”宁采蘩想起苑中的杂役还未回燕府,若是聂潮生一人住令人不放心,遂决定让他和孟东住一起。
聂潮生浑身湿透,他轻轻发抖,闻见她的话后,转头看向孟东,却见孟东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是在审视。
“怎地了?”宁采蘩见他不回话,疑问道,“你有什么异议吗?”
聂潮生登时回头,弯起唇角道:“奴没有异议。”
“孟东不是燕府的杂役,他不会欺负你的,你放心即可。”宁采蘩轻声安抚道。
“是。”聂潮生垂眸,低声应道。
孟东闻言抽回视线,他看向宁采蘩身旁的锦儿,见她一脸忿忿不平,不好再说什么,索性不说了。
“既如此,你们先退下吧。”宁采蘩满意地点头,笑道。
言罢,聂潮生和孟东听从她的命令,慢慢地退了出去。
宁采蘩与锦儿回了后院,刚踏进卧房,锦儿突然叫住她,想必是方才的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宁采蘩知晓锦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想来顾忌先前人多,许多话不方便说,现下就剩下她们两人,她自然是忍不住的。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将聂潮生留下?”锦儿关上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宁采蘩在桌案前坐下,她心中涌起一股不耐,面上不显道:“你也听见了,他如今走投无路,若是我见死不救,他再被歹人抓走了可怎么办?”
“他走投无路同咱们有何干系?”锦儿不解,她打量着宁采蘩的神色。
宁采蘩没说话,目光静静地看着锦儿,等着她继续说。
“奴婢知道您心软,但万一聂潮生居心不良,利用您的善心呢。”锦儿察觉出宁采蘩的情绪,她柔下嗓音道。
“你说,他有什么企图?”宁采蘩好整以暇地看着锦儿。
锦儿一噎,她不肯往后退,倔强道:“奴婢虽然不知道他的企图,但奴婢就是觉得聂潮生不是什么好人。”
“你觉的,你凭什么觉得?”宁采蘩无语地笑了。
“奴婢……”锦儿欲言又止半晌。
宁采蘩笑道:“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来。”
“奴婢的直觉,小姐,奴婢求您,把聂潮生赶走吧。”锦儿态度缓和下来,她拉着宁采蘩的袖子,一脸祈求道。
“你,你别这么黏黏糊糊的。”宁采蘩实在怕了,她用力将自己的袖子拽了出来。
锦儿见不管用,她轻哼一声,嘀咕道:“那小姐您选吧。”
“选什么?”
“您是选奴婢,还是选聂潮生?”锦儿赌气道。
“别闹了。”宁采蘩顿时被逗笑了,笑过之后,她沉下脸,神情严肃道,“看来我平日里把你惯坏了,竟然敢威胁我?”
“奴婢没有。”锦儿一愣,她瞧着宁采蘩的脸色,心中慌乱道。
“还说没有,那你方才让我选什么。”宁采蘩抬眸。
锦儿有些泄气道:“聂潮生可以留下来,奴婢再不说了。”
“你为何对聂潮生的敌意这么大?”宁采蘩面色稍霁,她不解道。
“奴婢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讨厌他,他定是不安好心。”锦儿一脸笃定道。
“我答应你,倘若他真的居心不良,我立马赶走他。”宁采蘩低声道。
“真的?”锦儿眼神一亮。
宁采蘩点头,她登时又后悔了,怕锦儿故意去针对聂潮生,道:“没错,不过你也别故意去找人家茬。”
“奴婢岂是这种人?”锦儿小声道。
“那就好。”宁采蘩哄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咱们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就要动身了。”
锦儿颔首。
待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已退去。
宁采蘩用完晚膳后,早早地熄了灯,她吩咐锦儿去睡,便上塌歇息。
锦儿拉好帷帐,笑道:“是,奴婢这就去睡。”
说罢,她走出卧房,将房门带上后,随后离去。
夜色愈沉,整座清风苑好似皆陷入了沉睡,月色的清辉已洒满窗,万籁俱寂。
卧房中,宁采蘩呼吸平稳,已然睡去。
庭院一片寂静,偶然间传来几声蝉鸣,房门没有任何预兆地打开了,带来一丝清凉的夜风,帷帐轻轻晃动。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门口,照进卧房中。
轻薄的帷帐被掀开,床榻上的宁采蘩却浑然不知,她正沉沉地睡着。
虚影重叠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清秀的眉眼,举止克制又温柔,随即慢慢地往下,小心翼翼触碰她的唇,停留片刻。
透过沉沉的夜色,他的眸色愈浓,目光却射在她白腻的脖子上,便觉得面上有些发热。
宁采蘩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似是感到不适,别过头去。
帷帐恢复如初,房门重新阖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入卧房中,留下点点斑驳的树影。
翌日。
宁采蘩醒来,洗漱一番后,锦儿早已收拾妥帖,马车早已在清风苑的门口等候。
“小姐,行囊已收拾好。”锦儿端着早膳走进来,笑道,“您先用早膳吧。”
宁采蘩点头,不过她没什么胃口,意兴阑珊地喝了几口粥,不经意地问:“你们可都用早膳了?”
“小姐是想问聂潮生是否用早膳是吧?”锦儿一眼看穿,她撇了撇嘴道,“放心吧,他们已经用了。”
宁采蘩闻言轻笑几声,她没有否认,则是继续喝粥,用完早膳后,便要启程了。
“小姐,你不舒服吗?”锦儿瞧着宁采蘩无精打采的模样,神情担忧地问道。
“许是没睡好吧。”宁采蘩伸手揉了揉额头,低声道。
主仆二人说了会话,便缓缓踱步走出清风苑,聂潮生同孟东在马车下等候,见到宁采蘩来,一同向她行礼。
宁采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小姐,奴扶您上车吧。”聂潮生眼睫轻垂,微微一笑道。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扫向聂潮生,便见他今日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他微弯着腰,身姿宛若修篁。
“不用,锦儿来就好了。”她抽回视线,毫不犹豫地拒道。
锦儿闻言颇为得意地瞥了聂潮生一眼,好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是。”聂潮生被拒绝后也没有气馁,而是语气温和道。
宁采蘩和锦儿上了车后,聂潮生紧跟其后。
孟东见他们坐好,他便阖上车帘,驾驶着马车朝着城外的渡口处驶去。
马车上,宁采蘩独自坐在中央,而锦儿和聂潮生各坐在两边。
锦儿瞪着聂潮生,眼神含着警惕。
宁采蘩夜里没睡好,现下头有些疼,她手撑着脑袋假寐,袖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
马车行驶一段路程,聂潮生倒了一杯茶水,递至她的面前,轻声道:“小姐,喝口茶吧。”
宁采蘩闻言掀起眼帘,看向聂潮生。
聂潮生见她睁眼看着自己,他的神色缓和无比,抿起一丝微笑。
“不用,我不渴。”宁采蘩阖上双目。
聂潮生又吃了一个闭门羹,他眼神一黯,慢慢地将伸出手收了回来。
锦儿瞧见这一幕,她直接从聂潮生的手中抢过茶杯,重新递到宁采蘩的面前,劝道:“小姐,这茶能缓解您的头疼,您要不尝一口呢。”
“是吗?”
“您尝一口呢。”锦儿笑道。
说罢,她挑衅地看了聂潮生一眼。
宁采蘩从锦儿手中接过,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轻轻抿了一口。
“小姐,如何?”锦儿问。
宁采蘩喝过一口,便不想再喝了,她涌起一股倦意,轻声道:“我有些乏了,先眯一会儿,等到了你再叫我。”
“是。”锦儿颔首。
她将茶杯放了回去,随即看向聂潮生,嘴角微微上扬。
聂潮生对锦儿的挑衅视若无睹,他无言地整理着茶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方才宁采蘩喝过的茶杯。
锦儿见聂潮生不搭理她,她自然觉得无趣,转头看向宁采蘩,便寻了一件外衫给她披上。
宁采蘩察觉动静,迷茫地睁眼。
“小姐,您继续睡,奴婢就是怕您着凉了。”锦儿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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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宣州城,不觉间已至城外的渡口处,聂潮生率先下车,他揭开车帘,待锦儿下车后,漆黑的眼眸看向马车。
“小姐,到了。”
宁采蘩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似乎听见了锦儿的声音。
她困倦地醒来,才发觉马车中已无人,便掀开外衫,坐直身子后,暗想锦儿方才已下车。
马车外声音嘈杂,她刚伸出手,不想下一瞬手就被一双温柔有力的手握住了。
她原本以为是锦儿,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锦儿的手没有这般大。
宁采蘩疑惑地探出头,便见聂潮生站在车下,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她一惊,想要抽回手。
聂潮生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眉目含笑道:“小姐,奴扶您下车。”
“锦儿呢?”宁采蘩弯着腰,寻找着锦儿的身影。
“孟大哥方才叫走她了。”聂潮生轻笑道。
宁采蘩闻言只好由着聂潮生扶着她下了马车,待她站稳,急忙将自己的手抽出。
聂潮生垂下手,他低头温和地看着她。
“锦儿?”宁采蘩没看他,唤道。
“小姐,奴婢在这。”锦儿的声音从马车后头传了过来。
宁采蘩循声走了过去,便见锦儿同孟东在整理行囊,她有些话想说,但还是咽了回去。
“小姐,您怎地自己下车了?”锦儿回头,惊讶道。
“方才不是你叫醒我,同我说到了吗?”宁采蘩蹙眉,神情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