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吟声渐近,似为歌声,闻其音也,如清泉之流,宁有疑,踱至院中,歌声止。
池中有鱼,乃鲤,其首红,身白。跃池而出,则化形为一男子,其面冠如玉,眼如点漆,额间生得红痣。
宁惊问之,男笑曰:“奴贱名潮生,姓聂氏,乃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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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入房中,宁采蘩躺在床榻上,她阖上双目,不觉朦胧睡了过去。
整座清风苑都陷入了沉睡,四下万籁俱寂,唯有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
庭院中的池塘传来异响,发出一阵空灵的低吟声,犹如一缕幽魂飘进了卧房中。
宁采蘩突然蹙眉,她的额头冒出涔涔的汗珠,嘴唇微张,似是魇住了。
夜风簌簌掠过,池塘中的锦鲤在月下悄然探出头。
她猛地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身在水中,正在慢慢下沉。
轻薄的衣衫漂浮在水中,她原本梳好的发髻已散开,一头乌发纷纷扬扬,好似在游曳一般。
水底生有翠绿的青苔,覆盖在石头上,一股温和的日光透过水,照进静谧的水底,青苔闪烁着湿润的光芒,犹如翡翠似的。
她想要向上游,爬到岸上去。
不料一群锦鲤游了过来,它们好似在空中游动无所依靠,在日光的照耀下,影子映在水底的石头上。
瞧见这一幕,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任由锦鲤围绕在她的身边。
她兴奋不已,便和鱼群玩耍起来,她细腻的肌肤在水底泛起诱人的光泽。
可渐渐地,她觉着有些喘不过气了,遂想要挣脱出鱼群,但那些锦鲤好似知晓她的意图,纷纷钻进她的衣衫中。
挣扎间,她感受到水底的青苔轻轻地抚过,温柔又有冰冷,倏然有一股异样以及刺激触碰,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稍纵即逝,待她清醒过来,衣衫竟是被鱼群褪去,叼着游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顿感羞恼,便追了过去,不料下一瞬她的呼吸愈发艰难,好似快窒息了。
宁采蘩惊醒过来,入目便是虚影重叠的帷帐,她心跳得极快,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她眼神迷离地坐起身,不停地喘着气,意识到方才这是一场梦。
不过这梦,怎地如此奇怪?
宁采蘩并未深想,她现下浑身燥热不堪,便迅速地掀开帷帐,下床走至桌前,倒了一杯凉茶。
她将凉茶饮尽,身体中的燥热才缓缓退去。
宁采蘩松了一口气,全身无力地在圆凳上坐下,待缓了片刻,她便决定继续上塌歇息。
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古怪的低吟声,且愈来愈近。
宁采蘩一动不动,她屏住呼吸,仔细去倾听,那低吟声仿佛歌声,低沉柔和,如清泉之流。
她心中微动,神情疑惑地走出卧房,走至庭院的池塘前,那歌声登时就停止了。
池塘中的莲花正悄然绽放,吐露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好似能迷惑心智一般。
宁采蘩打量着四周,除却偶尔吹来的夜风,什么声响都没有,悄无人息。
难不成她还在做梦?
她暗道。
宁采蘩不再看,转身回屋。
就在这一刻,池水潺潺,池塘中传来异常的扑通声。
她纳闷地回头,便见一条丹顶锦鲤从池水中跃了出来,在月下停留一瞬,它体腹宽厚,身上雪白的鳞片在月光下发出银光,随即再落入池水中。
宁采蘩呆住了,她急忙趴在栏杆前,一眨不瞬地看向池塘。
那条丹顶锦鲤静静地浮在池面上,它全身银白,唯有头部有一块鲜红的红斑。
宁采蘩心下疑惑,她搬来清风苑数日,怎地从未见过这条锦鲤?
不出片刻,丹顶锦鲤沉入池水中,水中登时泛出一股柔和的金光来。
宁采蘩怔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那团金光。
池水正在不停地翻涌着,丹顶锦鲤好似被金光包裹着,紧接着那光越来越强烈。
她立即用手挡住那刺眼的光。
金光陡然消失了,丹顶锦鲤摇身一变,化为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
宁采蘩放下手,再次看向池塘,但她的呼吸一窒,只因方才那条丹顶锦鲤消失了,她的眼前居然凭空冒出一个男人来。
那人站在幽深的池水中,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衣袍。
他面冠如玉,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额间一颗红痣犹如点睛之笔,尤为勾人。
“你是何人?”宁采蘩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道。
他闻言抬眸,盈盈地朝她望了过来,随即微微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宁采蘩一惊,此人怕不是妖孽吧?
“为何不回话?”她竭力地忽视他的美貌,冷下声来,逼问道。
池塘并不深,他缓缓地从池水中走至岸边,双眸湿漉漉的,向她抬起修长的手。
宁采蘩怔住,她好似被蛊惑一般,略微迟疑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抬眸,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她,轻声道:“奴叫潮生,姓聂,是这里的仆人。”
“仆人?”宁采蘩如梦初醒,她立马松开了他的手,半信半疑地问,“那日我怎地从未见过你?”
聂潮生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声道:“奴身份卑微,见小姐您整日辛苦,遂不敢前来打搅。”
“那你方才在这池子中做甚?”宁采蘩打量着他的神色,疑惑道。
“奴瞧着这莲花生得好看,想着小姐的房中缺少插瓶,便来采摘。”聂潮生弯起唇角道。
“既是采摘,你又为何半夜而来?”宁采蘩继续问。
“自然是不想惊动小姐,这样明日您便能在房中瞧见莲花了。”聂潮生掀起眼帘,他轻声道。
宁采蘩盯着聂潮生过于美貌的脸庞,心中的疑惑更甚,不动声色道:“我不需要莲花,你日后莫摘了。”
“小姐不喜欢莲花吗?”聂潮生脸一白,委屈地问。
宁采蘩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淡淡地道:“你先上来吧,池水寒凉,别伤着腿了。”
聂潮生闻言脸色缓和不少,他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便想上岸,不想他却面露为难起来。
“怎地了?”宁采蘩见他迟迟不上来,颦眉道。
“小姐……”聂潮生眼神一黯,他欲言又止道,“您先走吧。”
宁采蘩耐心耗尽,她走至潮生的面前,冷声道:“别浪费时间了。”
“小姐,奴的腿麻了。”聂潮生小心翼翼地瞥了宁采蘩一眼,犹如犯了什么打错似的。
宁采蘩深吸一口气,道:“行,我拉你上来。”
说罢,她伸出手。
聂潮生闻言立即握住她的手,他慢慢地爬上岸来,上岸时,身上的水不小心地溅到了她的衣衫上。
宁采蘩见状蹙眉,毫不犹豫地松开他,向后退了几步。
聂潮生将莲花放在竹篮中,他看向宁采蘩,苍白的面上泛出淡淡的红晕。
“行了,你回去歇息吧。”宁采蘩没再看他,淡淡地吩咐道。
“小姐……”聂潮生仓皇出声。
宁采蘩回头,不解地看向聂潮生。
“小姐,明日,明日奴可以来伺候您吗?”聂潮生垂眸,他的睫毛微颤。
“此事明日再说。”宁采蘩面色漠然,她并没有被聂潮生可怜的模样所打动,此人身份可疑,她得明日盘问清楚再做打算。
“是。”聂潮生低声道。
宁采蘩走进卧房中,将门关上,徒留聂潮生一人站在庭院中。
他透过窗户,见里头的光熄灭,唇角噙起一丝笑意,方才的委屈早已荡然无存。
翌日。
锦儿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卧房中,唤宁采蘩起床。
“小姐,您还在睡?”锦儿掀开帷帐,发觉宁采蘩竟然罕见地还未醒,平日里这个时辰她早就醒了。
宁采蘩睡眼惺忪地起身,她思及昨晚发生之事,含糊地吩咐道:“用完早膳,你将聂潮生唤来。”
“聂潮生,是何人?”锦儿面露迷茫。
“你不识得他?”宁采蘩立即睡意全无,急忙问道。
“小姐,你说的聂潮生,是苑中的杂役吗?”锦儿迟疑道。
“许是吧。”
“那奴婢稍后去寻,这苑中的杂役过多,奴婢也不大识得呢。”锦儿恍然地点头,笑道。
宁采蘩闻言不再说什么,起身下榻,由着锦儿伺候她洗漱。
待用完早膳,锦儿便按着宁采蘩的意思去寻这个聂潮生。
她在苑中寻了许久,但都未见聂潮生,便拉住其中一个杂役,质问道:“你可晓得聂潮生在何处?”
杂役面露古怪,问:“姑娘寻他做甚?”
“我家小姐要他过去呢。”锦儿皱眉道,“你快告诉我他人何处。”
“姑娘莫急,小的这就带您去。”杂役谄媚地笑道。
于是,锦儿便跟着他走至杂役的住处,便见到了宁采蘩口中所说的聂潮生。
虽说他生得不错,但不知为何,见到聂潮生的第一眼,锦儿就对他没有好感,她冷声道:“你便是聂潮生?”
“是。”聂潮生不明所以,他走上前来。
“小姐要见你。”锦儿开门见山道。
聂潮生一愣,他欣喜道:“小姐要见我?”
“没错,随我来吧。”锦儿点头道。
锦儿将聂潮生带到宁采蘩面前,语气恭敬道:“小姐,人来了。”
宁采蘩坐在桌案前,她的目光扫向来人,便见聂潮生身着粗布衣衫,也遮掩不住他绝色的容貌。
聂潮生怯怯地跪下,向宁采蘩行礼,低声道:“奴见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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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