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浅影亦温柔 第46章 第 46 章

达成一致之后，游青碧作为“人质”心情愉悦地干掉了桌子上的绿色果子。正打算眯一会儿，就见丛风匆匆赶了过来，在轩辕夜月耳边低语了几句，轩辕夜月随即和丛风一起火速离开。

屋外的大嬷嬷又抱了一些衣服进来，笑吟吟道：“族长说凡人怕冷，不知道你穿够了没有，让我再给姑娘你拿一些衣服来。”

游青碧摆摆手，笑道：“大嬷嬷费心了，我不冷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凡界的人，想不到如此标致。”

大嬷嬷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目光灼灼得让游青碧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姑娘是不是更像你父亲啊？”

游青碧诧异地抬起头，问：“您见过我父亲？”

大嬷嬷“哈哈”笑出了声：“我刚不是说了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凡人。我没见过你父亲，只见过桃佩上神。”

“您见过我娘？”

“嗯。”大嬷嬷点头道：“你除了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像她，这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像。所以，你应该更像你父亲。”

游青碧立刻道：“您什么时候见过她？小时候吗？”

大嬷嬷凝重地思考了片刻道：“不是，是她和孟极成婚之时。”

游青碧愣了愣，突然想起孟极是谁。是姐姐伏岚的父亲，当年盛极一时的孟极。

“当年你母亲和孟极的婚事，还是族长促成的。”

“真的？”游青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族长还说他和我娘不熟呢！”

“族长是觉得你娘太自私了。”大嬷嬷面露慈爱，看着游青碧道：“当初为了稳固西南方的奎角，谏院打算将你母亲嫁给了孟极。可你母亲不肯，谏院就拖几个老臣去给你娘做工作。我们族长不去找你母亲，反而去找了孟极。于是孟极亲自前往无稽山求娶你母亲，后来这事儿就成了。”

“那族长跟孟极说了什么？”

“族长没说他和孟极说了什么，只跟我们说你母亲整日醉心于和她的师兄弟们比试，情根未种自然不会喜欢谁。想必，是和孟极说了如何讨你母亲欢心的法子吧。总之，最后你母亲是同意了这门婚事。没过多久，孟极便迎娶了你母亲，在回奎角的时候路经这里，孟极便在此停留了片刻，专程感谢族长。族长带着我见了你母亲，她穿着一身耀眼的华服，身上戴满了珠宝玉翠，可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跟你这样小巧精致的脸完全不一样。”

“后来呢？”

“我也就见过她那么一次。后来，你母亲要和孟极和离，族长听闻之后还修书过去劝和。本也不好打听这样的事，直到族长去无稽山看到了你母亲，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分开许久了。”

“又过了几千年，出了巨灵之乱，孟极一族称梦落花遗失，导致巨灵从奎角撕开了一条口子，踏入天界。我们轩辕一族参战，死伤过半，包括我的三个儿子。”

“所以你们觉得孟极是因为我娘，故意不拿出梦落花的吗？”

大嬷嬷摇摇头：“你母亲和孟极和离数千年，再大的恩怨这么长的岁月也都消散了，谁还会一直陷在里面。且孟极在巨灵之乱前就已经身染重疾，时日不多了。想必是真的将梦落花弄丢了，最终才导致整个奎角被灭族。族长只是觉得，若当初没有和离，你母亲如果还在奎角，定能替孟极撑起西南角的防线，避免一场血战。”

“孟极后来娶妻了吗？我姐姐还有其他的姊妹兄弟吗？”

大嬷嬷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道：“没有，孟极后来未曾娶妻，也就你姐姐身上还留着一些奎角族的血了。”

游青碧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沉重。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风灌进屋里吹得窗户啪啪作响。

“不说这些啦，不说这些啦，姑娘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大嬷嬷将衣物叠好放入柜中便要退出去。

游青碧收了收自己的心绪，不忍让她在外面受冷风，立刻开口道：“我有些怕，大嬷嬷你再陪我说说话呗。”

大嬷嬷道：“姑娘还想跟我聊什么？”

游青碧紧抿着唇，认真思索片刻才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

大嬷嬷茫然地看向游青碧：“好吃的？”

游青碧点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大嬷嬷。

“好吃的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族长喜欢吃烤蝎子和狼蛛幼崽，郡主喜欢吃蛇胆和腌兔脑，血寒蝉泡酒也喜欢，宫主不挑食，什么都吃。平日我们也是有什么吃什么，能饱腹就行，也不知道跟你说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大嬷嬷极其认真地回答着游青碧的问题，根本看不见她整张脸紧绷着，几乎快要忍不住抽搐起来。

“哦，对了，这里有些小姑娘喜欢吃豚玉。”

终于有一个听起来算是正常的食物，她赶紧问：“豚玉是什么？”

“狪狪身体里的玉石，虽说是玉石，但质地柔软细腻，据说食之聪慧不老。家里有女孩的父母，都会去捕狪狪，语气好的话，挖出来的玉石能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游青碧想到了猪骨头里那一块软糯的骨髓：“好吃吗？”

“也就那样吧。”大嬷嬷说道：“姑娘要是喜欢，我就去厨房拿一些过来。”

“不了不了不了。”游青碧急忙摆头：“我只是问问，问问。”

恍然看见窗外雨已经停了，立刻道：“雨停了，我得去山头一趟，姑娘先歇着，很快就会用晚膳了。”

“大嬷嬷，我能到处看看吗？”游青碧问。

大嬷嬷笑盈盈地走出了屋子，回头道：“郡主说了，只要不离开这座山，您想去哪儿都行。”

轩辕夜月看着舅舅手中的密函，神色凝重道：“舅舅，你怎么看？”

轩辕朗反问：“你觉得呢？”

“若说寒燮之事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没有足够的兵力讨伐查聂我是信的，可查聂如今不过是在极北之地自立为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攻入无稽山，他们何必立刻就要出兵。而且，找我们要区区四万兵力，他们拿来能做什么？”

轩辕朗裹了裹身上的皮毛，声音沙哑苍老：“当年的巨灵之战就是因为谏院任由巨灵在奎角屯兵，导致巨灵带着妖兽攻入无稽山，血洗了整个无稽神宫。他们有了忌惮，才想要在查聂的叛军壮大之前将他铲除掉。”

“可四万兵力能干什么？”

“他们手中的天兵虽说折损了不少，但也还有一些能战，想必加上我们的四万兵力足够北上。若是向我们讨的数量太大，徒增被我们拒绝的风险。何况，讨要的兵力多了，身为族长，派一个指挥使随军出征也是常有的事情。想必，他们也不愿意多出一个指手画脚的指挥使干预他们的行动。”

“四万兵力，还真不好拒绝。”轩辕夜月道。

轩辕朗道：“这封密函上，天帝已昭告四海八荒解除了你和寒燮的婚事，言辞恳切自揽罪责，给足了我们面子。不出，总得说个理来。”

轩辕夜月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如今这样的形势，四海八荒谁不是劫后余生，大家都想着休养生息，偏那几个老头还想到处征战，他以为无稽山还是当年风光无限的无稽山吗？真是可笑。”

“可我们还是得依仗它无稽山，是不是？”轩辕朗拍了拍轩辕夜月的肩头，无奈笑了笑道：“轩辕只善战而不善谋，如今还能有这山头营生，也亏得有一纸盟约。无稽山虽不是当年的无稽山，但我们轩辕……也不是当年的轩辕了啊！”

“舅舅，你别这么说。”轩辕夜月立刻安慰道：“我们历经两战，战死的族人肉身堆满了天坑，可活着的族人未曾流离失所，轩辕山还能坚如磐石，这一切都依仗于您。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轩辕一定会重回鼎盛！您一定要信我！”

轩辕朗笑了笑，点头道：“我信你，才会把轩辕山交给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轩辕夜月沉默不语，轩辕朗也不急，只静静等着她回答。

半晌，才听她道：“不管出兵多少，都不能让我的族人被他们随意差遣，白白丢了性命。这仗要打，也得我亲自看着打才行。”

轩辕朗道：“好，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我便……”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族长，有位自称江月蘅的神君闯进轩辕山来了。”

轩辕夜月和轩辕朗对视一眼之后立刻飞身而出，半道果然见江月蘅冻住了沿路的守卫，孤身进了轩辕山。

轩辕夜月迎上前，脸上挂着怒意道：“冥主，好久不见。这般闯进来，怕是有些不礼貌吧？”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江月蘅道。

轩辕夜月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稳重，挤出一个笑意这才道：“很多年前在灵玉峰有过一面之缘，想必你不记得了。前些日子有心拜访却未能达愿，早知冥主喜欢未经允许闯进禁地，我也该学学。”

“你要进冥府也行，舍了这一身修为，化为孤魂野鬼，自然有勾魂使者带你来见我。”

轩辕夜月忍不住嘴角抽动几下，继续维持着皮面上的笑意，咬牙道：“冥主来这里干什么？”

“听说我府中那个丫头被你们带走了？”

轩辕夜月脸上挂着的笑意渐逝，又道：“想必是哪儿误会了，我妹妹和她初见就十分投缘，谁知不小心误食了些东西，只好将她带回来，等解药炼好之后替她解毒。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立刻将此事告知冥主，才害冥主亲自跑一趟。请先随我进来歇息，我马上让他们把游姑娘带过来。”

“我现在不想见她，我有要事需见你们的族长。”江月蘅不等轩辕夜月带路，便径直朝石楼走去。

轩辕夜月略感诧异，见他如此行径，一股怒气就窜入脑门，几乎要咬碎了满嘴的牙，才挤出一丝力气对一旁的丛雨道：“去请族长来。”

江月蘅踏入石楼，径自寻了个石凳坐下。

轩辕夜月憋着一肚子的火，坐在一旁，不断朝着门外望去。

不一会儿听得屋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带着怒嗔的女声传了出来：“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话音未落，就见轩辕明日呆呆地愣在门前，盯着屋内的江月蘅，如被冻住一般，紧绷着身子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