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先生总在被迫营业 第5章 福尔摩斯先生非常主动

打理得锃亮的长靴踏在木制的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少女每一次鞋跟落地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哪怕海平面上依然响彻着那些长着鱼尾的女子们充满魔力的声音，哪怕……他已经堵住了耳朵，那脚步声依然在与他的每一次心跳共鸣。

迈克罗夫特捂住心脏的位置，跌坐在地上。

“居然还有清醒的人类，真有趣。”金发的少女走近，用带着剑鞘的佩剑将他的下巴轻轻挑起。

糟糕，完全被压制住了。迈克罗夫特咬紧牙，垂下了眼帘，避开与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女对视。

然而，出乎迈克罗夫特意料的是，这个少女并没有要继续盘问他的意思，那句问话好像就是单纯地抒发一下看到有意思的事情的心情。因为，对方很快丢下了他，走向了那些陆陆续续被绿色藤曼放下的“人”。

迈克罗夫特抬起眼。

一个长着黑色翅膀和鹰爪的人形生物刚好落下，“他”利用那双与夜色相容的翅膀，悬空在离甲板几十英寸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翻检着昏倒在甲板上的人类。

“拿到碎片了吗？”芙洛拉收回自己暗中观察自己赌注的余光，问蹲在在船舱门口，做绕毛线动作的影怪胡克。

“额……"胡克一脸愁苦地收拾着自己放出的影线：“怎么和你说呢？好像是拿到了，又好像是没有。”

他做出使劲拽拉的动作，原本躺在地面的一根比较粗的黑线抖动起来，开始收缩，一个年纪较大的男性人类绑在线的尽头一起被拽出了大门。

迈克罗夫特认出，那个人正是伯爵，看起来也是处于一种昏迷状态，他决定继续观察情况。

“只有一个碎片的十几分之一？不对是几百分之一。”胡克从伯爵身上取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碎片，倒吸一口气。

他开始加快收线速度，语气逐渐也暴躁起来：“这些人类在搞什么啊！为什么会碎成这样啊！！”

其他在检查船上现存人类情况的船员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迈克罗夫特甚至看到一个削瘦的，整体皮肤与装扮的色调像是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灰白色的手瞬间变成了利爪，抓破了她正在拖拉的一个人类的外套。

很快成千上百的黑色线条从船舱的一个个空隙，如水般流淌出来。

在世界观已经经过破碎到重建的福尔摩斯先生眼里，这个场景再一次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那些线条是……影子？”他死死盯着甲板的地面和墙壁，看着那些只能无论如何扭曲都只能依附于物体的黑色线条蠕动着。

“脱离了主体的影子？这比世界上有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智慧生物存在，要不科学太多了。”迈克罗夫特内心苦笑，他到底该如何破局？

“难道真的要对夏洛克失约了？”他苦中作乐地想：“这可不行啊，我作为兄长的威严可是会尽损的。”

一个一个蒙着熟悉图案的黑布的木箱被黑线从千奇百怪的角度拉扯到他的眼前，随着最后一根黑线的回收，那个原本陈列在伯爵房间的那个几乎要完全裂开的鱼缸也出现在了甲板上。

这些东西的出现，让在场的非人类完全无视了他。

“他们在轻视我，觉得我构不成威胁？”迈克罗夫特克制住自己想去摸外套口袋的冲动，那里装了一只枪，是他从伯爵的房间离开前翻出来的。“是自信还是傲慢？”

木箱全部被打开了，几十个一模一样的鱼缸排列在甲板上，黑色的双尾人鱼在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开始尖叫。

“吵死了。”芙洛拉拿着剑敲着鱼缸。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胡克突然开口：“如果说这些碎片其实是你的力量的一部分，她们化身的塞壬唱得那么难听，是不是代表了……”

咚！

一只鱼缸里的双尾塞壬被敲晕。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船长和善地问自己的大副。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您听错了。”

被敲晕的塞壬在被少女指尖碰触的一瞬融化成了一滩黑水。

芙洛拉嫌弃地从里面捏起又一个米粒，这个动作她不得不重复了很多次，直到在场的鱼缸全部清空。

哦，不，不是所有鱼缸都清空了。有些鱼缸被这些不速之客放干了水，从里面抱出了明显是长着双腿的人类女孩的躯体。

迈克罗夫特在看到那个被非人类们称为船长的金发少女第一次挥手让手下收拾鱼缸，结果收拾出了一个胸口在微弱起伏，明显是活着的人类女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手插进了口袋。

他的内心的怒火在燃烧，但是不是针对这些占领船的非人类们，而是那些兜售“塞壬”的同类。他那颗聪明的大脑，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明白了，这场灾难完完全全是一次**，源自于他的同类们的贪欲。

有人类用魔法的手段用活生生的人类女孩批量制造所谓的“活人鱼”，他们口中的象征着治愈与吉兆的“梅露辛“，这些货品在有钱的贵族中应当相当有人气。

“我不过是一阵风，对她们的痛苦尚且有感触、抱同情，你是她们的同类，跟她们一样地。”（引用自《暴风雨》）

“……有喜怒哀乐。”迈克罗夫特接上了拿着一个像是镜子碎片一样东西向他走来的少女的话：“原来我一直低估了莎士比亚的名气。”

“我们偶尔也会关注那些赞美我们的人类，而且你们人类文学中关于复仇的桥段很有参考意义，作为唯一的观众，你觉得这一幕怎么样？人类~”

“是不是把戏剧第一幕完全复刻了。”金发少女笑得灿烂，她的背后是黑压压的雷云与被暴风雨掀起的巨大海浪：”只不过比起你们对自己的残忍，我这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迈克罗夫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那些被从鱼缸里捞出来的人类女孩，感受到了对方话中满满的讽刺。

“接下来就该收尾了。”少女拍了拍手。

她的部下立刻行动起来，将甲板上那些本因为塞壬的歌声突然停止而昏迷，没有来得及跳海的人类搬运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推向大海中。

“请住手！”迈克罗夫特站起来：“他们是无辜的。”

被非人类的主事人的高空坠物砸晕的法拉教授显然已经无法去做他说的“谈判”，他只能自己上了。

“这位……船长阁下。”迈克罗夫特小心地使用着措辞，他不知道教授前面所说得他不会的和妖精谈判的经验与技巧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

“既然可以读莎士比亚，那至少我们的交流是没有障碍的。”他想。

“这些船员和旅客并不是制造塞壬的犯人，他们是无辜的。”

“可他们在这艘船上唉，而我丢的东西恰好也在这艘船上。”少女用一种天真的语调回应他，表情无辜。

迈克罗夫特与她的目光交汇，此时他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眼睛颜色，像是迈克罗夫特曾经在德国西南巴符州山区见过的仲夏阳光照耀下郁郁葱葱的雪松林海，最热烈，也最清冷，有一种矛盾的统一，但是无疑是他见过的眼睛里最瑰丽的。

“你看还被他们搞的这么碎。”她向迈克罗夫特展示那片镜子一样的碎片：“我们花了老大精力才锁定这艘船，结果才找回来这么一点，其他的还不知道被那些小偷藏那里了。”

“所以~啊，我没有头绪也没有时间去审问这一船的人类，只好把他们全部推下去了，让大海去审判他们，无辜的人会得救，罪恶的人则会被大海惩罚，你们人类的书里不都这么写。”

迈克罗夫特被这个妖精少女的逻辑搞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该怎么说，说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可对方会相信吗？

“其实……”

“哦！对了！”少女突然打了个响指：“还有那个！你们关于海盗的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个！”

“海盗故事？”经常给幼崽时期的弟弟读冒险故事的迈克罗夫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跳板！”少女蹦跶了一下：“胡克！”

“好的，船长，我明白的，船长。”

接下来，迈克罗夫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胡克的家伙指挥其他人在船头架上了一块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拆下来的木板。

“我一直想看这个！”妖精少女捧着脸兴奋地说：“刚好你清醒着，我不可以做那种坏人才做的事情，把你直接推下去。”

“那样就成谋杀了！不符合规矩。”少女理直气壮地说：“但是走跳板就不一样了。”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迈克罗夫特无语凝噎。

“当然不一样了，你看哦~走跳板是你自己走的，而且故事里面不是经常发生那种事情嘛？”少女认真地向他解释：“无辜善良的人类在跳下跳板的那一刻会被救走，而坏人类会被鲨鱼吃掉，很符合规矩。”

“所有，我这是在给你一次证明清白的机会啊。”妖精少女用一种你赚到了的语气冲他说道：“合理的，符合规矩的。”

“跳板架好了。”那个叫胡克的家伙打着哈欠走过来，手上还拖着一个人，那是他刚刚路过看到，干脆想顺手就处理掉的法拉教授：“请吧，这位先生。我们也累了，想早点收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迈克罗夫特的目光从对方拖拽着法拉教授衣领的手上收回，然后望向那些不间断地扔进大海的乘客，最后才将目光投射向那个专门为他准备的跳板。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突然镇定了下来：“在上跳板之前。”

胡克听到他这么说，扭头看了自己船长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开口：“问吧，但是只有一个，就当是奖励你哄了我们船长开心。”

“你们船长一直在强调的“规矩”是什么？”他握紧了插在口袋里的手。

“哈？”胡克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这和他猜想的对方可能会借此求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规矩嘛，就是规矩啊。”

“您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迈克罗夫特说：“我想要知道的是这个规矩的具体内容。”

胡克收回了懒散的模样，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打量这个人类，但是由于他现在的脸是一团黑雾，所以被打量的当事人只能看到眼前的面目模糊还被黑影包围的非人类突然不动了。

“您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吗？这位先生？”迈克罗夫特感觉有些不舒服，虽然看不到面前的人的脸，可是他可以确认对方是在盯着他。

“当然可以，我答应过的，这是给你的奖励。”胡克慢吞吞地开口：“所谓的规矩……”

迈克罗夫特的眼睛亮了一下。

“首先，你看。”胡克指着浮在他们头顶的大船说道：“我们是一艘海盗船，海盗总要遵守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的。比如走跳板，这也是我们船长想看你走的原因，她一向是个再善良、仁慈、温柔不过的长官。”

芙洛拉在背后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些赞美。

可胡克说完这句话实在没忍住捂了下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牙好像有些酸，即使他现在并没有牙齿。

“所以自我们这个团伙、不对团体成立至今，没有一个成员受到过惩罚，我们温柔可亲的船长自然也就没法观看道海盗故事里走跳板的现实版。”

“其次，好吧，其实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前面那些只是我们老大的个人恶趣味。”胡克见船长在听完赞美后满意地去帮其他人忙了，这才赶紧压低声音向人类继续科普：“你看起来就是看过很多书的人类，应该在小时候读过一些关于妖精的童话故事吧。”

“比如什么装在瓶子里的精灵啊，不愿意织布的懒姑娘和奇怪的家伙做了交易最后当上皇后啊。”

“是读过。”迈克罗夫特垂下眼帘：“可这和你们的“规矩”，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没听懂吗？我们妖精和你们人类不一样，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有些事情除非是有交换条件我们才能越界，这就是所谓的规矩，或者说这个世界对有超自然力量的生物做约束的法则，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太冤，要不是你们这艘船上有人先坏了规矩，迈过了那条线，我们也不可能做现在这些事情。”

“所有现在明白了吗？人类，我们现在对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符合法则的，我们有权处置这艘承载了失窃物的船上的所有人和物。”

“明白了，非常感谢。”迈克罗夫特笑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前面的跑动显得凌乱的衣服，然后大步迈向了跳板所在的方向。

妖精少女和其他同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围了过来。

迈克罗夫特站在跳板前，闭了一下眼睛，这次是他至今为止最没有把握的推理，也是唯一他亲自付诸于行动去验证自己利用已知线索得出的答案是否正确的一次，一直以来他都被自己的弟弟戏称为安乐椅里的大侦探，因为他从不愿意多走一步去证明自己的推理。

“夏洛克知道肯定要嘲笑我居然也有如此积极主动的一天，但是性命攸关，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希望这个第一次不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吧。”他想到，在一种非人类生物的注视下踩上了跳板。

“哇哦，他站上去了，真的要走了？”

围观的云端的常春藤号的成员们发出了惊叹声。

“我现在是不是按照你的命令，站在跳板上了。”迈克罗夫特双脚完全站定后扭头问站着最前面看热闹金发少女：“船长阁下。”

“嗯？”芙洛拉眨了眨眼，在反应了好几秒后才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的，是这样没错，但是跳板是要跳的，不是站在上面就算完成的。”

迈克罗夫特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船长。但是我想说，如果按照咱们海盗的规矩，跳板是用来惩罚你手下犯错的船员的。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代表……“

“我，在遵循您的命令，站上跳板的那一刻起，已经成为了您的手下。”

“啊?”妖精少女愣住了。

“所以按照规矩，在让我跳下去之前，我们最善良、仁慈、温柔的船长，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我是犯了什么错要遭到您如此残忍的处罚呢？”

这个有着黑发灰眸的年轻人类对着把“完蛋了，我中了人类的诡计”写在脸上，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想法的妖精少女，露出了他在这个魔幻之夜的第一个微笑。

“请赦免我吧，船长阁下。给我一个向您效忠的机会。”这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扯掉了束缚在脖颈的领结，，任它被狂躁的海风卷向大海，散开的衣领，让他的形象显得随性了很多。

他向微张着嘴的妖精少女伸出手：“虽然在下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人类，但是也有一件相当擅长的事情，那就是……”

“帮您找到那些偷东西的人类小偷。”

几个小时前的迈哥：让我去花精力证明推理正确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迈哥：我超级擅长找小偷！放着我来！

法拉教授（半睡半醒状态趴着）：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话，前面是不是有一个人也用这样的语气向我自推来着？原因是弟弟想听故事，现在的年轻人啊。

此章出现的芙洛拉的小伙伴：

格莱斯提格 老家在苏格兰，外形是一个削瘦的灰白色皮肤，有着到脚踝的黄色长发的女人，喜欢穿绿色一副，是一种亦正亦邪的妖精，会袭击吃人类养的牛，但是对人类一般是恶作剧，如果按时献上祭品，也会帮助人类，就和收到巧克力奶就帮助鞋匠做鞋的小精灵一样，会变成非常好的管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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