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姜芜正站在前院。
不过准确来说,她是被罚在院中。新来的一个名叫连枝的管事丫鬟,说她方才给夫人她们端茶时,怠慢了两分,若是以前还从未有人教过她在大户人家做事的规矩,那她自是有身份和法子教她。
这不,众下人刚一从夫人院子那儿回来,连枝便撤退其余几人,只留下姜芜,让她双手端着茶杯规规矩矩地站在院中学一学侯府丫鬟们该有的“规矩”。
茶水滚烫的触觉,透过瓷璧不断传入指腹,少说此时已过了一个时辰,连枝没喊话,姜芜自不敢动。
每当茶水温度凉下,连枝又会替她换上一盏新的热茶,如此反复,不时还纠正她手臂须得抬平,背脊又则须弯得恰到好处。
苏墨回来时,见着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幕。
姜芜听见不远处廊下传来的脚步声,依旧只是垂眸盯着眼前的茶盏,眼皮也未抬下。
倒是外出两三日刚回来的苏墨瞥见这副场景后,脚步一顿,折了个方向,往这处寻来。
视线余光里出现玄色衣袍的一角,姜芜将头埋得更低,白皙的后颈因此露出一小截。
苏墨脸上是一贯的不恭,他笑着问话,“你是新来的?”
不用猜,这句话定是问的连枝。
连枝压下心头的喜悦,急急忙着回话,“奴婢其实来侯府已半月有余了,只是公子还未对奴婢有印象罢了。”
“哦?那我今日便记着了。”苏墨依旧是那副看似温润笑着的模样,视线从未从连枝身上移开过半点。
周遭沉默莫约半晌,谁也未答话,苏墨突然冷不丁地又道:“这身藕粉色衣裙挺衬你的。”
苏墨说这话时,一双上挑的眉眼微微扬起,更添几分少年郎的风流意气。
在这莫大的西京城里,谁人不知平阳侯府三公子生来随性,面上虽是个矜贵样,但骨子里却是坏透了。
说得好听叫随性,不好听那就只剩风流了,名字里带了个墨字,却完全不与文与墨沾边,干的事儿也不是个人事儿,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挥霍无度,空有一副皮囊,简直成了左邻右坊里饭后茶余谈笑的对象。
更有甚者,私下说过不少平阳侯府的笑话,说得亏苏墨不是嫡子长孙,那不然,前半辈子挣了不少荣光的候府可就要败在他手上了。
候府里出了他这么一个“败笔”,老夫人和侯爷还不怎管教,也真是稀奇。
被苏墨夸了一句的连枝一时愣住,完全不信自己所听,垂在身侧拿着一小鞭的右手顿时握紧,红着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连枝,连枝……”
连枝支支吾吾好久,暗自掐好神色秋波抬眸,正准备再说些好听的话出来时,却见着才一说完那句话的三公子苏墨早已是转身离开了,只剩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好似他这么一过来,就只是为了问她这么一声。
心头的那簇火苗又燃起,连枝的脸更红了,不过这么一来,心情却不错。
她扬起若隐若现的美人尖,再打量起姜芜时,眼神里总归带了那么一丝的不屑,毫不避讳。
之前她刚来候府时,曾听别的下人们提起过,说是三公子养着的这一“奴”是侯府里另类的存在,谁都说不清公子对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是恨?是爱?如玩宠?还是如苟蚁?
谁都不敢揣测,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定要离姜芜她远一些,否则会粘上霉运。
可如今在连枝这么一看来,这些话语多是传闻罢了,眼前这人怕是连奴婢都比不上。
这不,看也未看一下,何谈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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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回到她们这些丫鬟们所住的住处时,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至少天色还未完全黑下。
和姜芜同住一小间内的丫鬟秋芮见她回来,愤愤上前,直接扳开她手心,看到红肿了一圈的十根指头时,眼泪顿时就下来,“连枝这心未免也太黑了。”
姜芜摇了摇头,“也不是很疼,只不过我之前答应你的荷包可能要再等几日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事儿?”秋芮瞪了一眼姜芜。
姜芜淡淡笑了笑,将双手从她掌心抽出,安慰道:“没事,明早起来就好了。”
秋芮有好几次将要说话的机会,可一见着姜芜的背影,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
还是姜芜在转过身时,见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我听说,三公子回来了。”秋芮小心翼翼试探开口,不时想着去琢磨姜芜所想,见她眸色始终如常,继续道:“你今日晌午在前院的时候,没和三公子他,碰上?”
姜芜愣了半晌,点头,“碰上了。”
“那他就没想着帮你?至少也不该这样让你这般回来的啊!”秋芮气得跺脚,一个没注意,语气就拔高了些。
她向来是个口直心快的,只管眼前事,哪还管别的,说出口后才觉自己这话说得也着实差劲了些,可面子上又不许自己收回,反倒继续小声问姜芜,“你就没求一求,说些好话?”
殊不知最后这一句,才最是闹心。
姜芜知秋芮她没别的意思,仍是浅抿着唇摇头,眸子里看不出分毫的波动。
秋芮恨铁不成钢,指着姜芜脑袋数落,无非就是说她怎看起来是个温吞温性不惹事的,实际上不该有的脾气比谁的都倔。
期间,姜芜一直是静心听着秋芮在她耳旁叨叨唠唠,偶尔还能报以一笑,非叫秋芮没半点可纠的,可秋芮却是越见着她这样,心中的气就越盛。
其实白日里,是无人和姜芜说话的,许是苏墨曾打过招呼,府里的其他下人们见着姜芜了,从来都是当个没瞧见一样,能不说话绝不说话,能不有交集就不有交集,弄得像是姜芜是洪水猛兽一般。
也就只有晚上,四下无人时,秋芮才能偷偷和她说上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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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整座平阳侯府沉寂一片,唯余檐下两三盏微弱烛火在凉风中摇曳。
姜芜睡不着。
她一闭眼,眼前就出现苏墨的那片玄色衣袍,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宛同密网,将她彻底笼罩住。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凉水入喉,整人才清醒两三分。
姜芜双手捧着茶盏,盯着脚下怔怔发神,唇角刚一再碰上杯沿时,外边儿忽地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轰隆的一声,像是有人直直摔倒在地上,接近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又是桌子凳子摔到地上的砰砰声接二传来。
姜芜回过头,和被吓醒的秋芮对视一眼,相继壮着胆子出门查看情况。
外边儿此时已是灯火通明,她们这些下人们所住的后院子中央围了不少人,姜芜她们只能看到别人的一片背影。
院子中,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还从人群中传来,隐约仔细听,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喊话。
“是连枝?”秋芮似不信喃喃道。
姜芜掐了下掌心,自从屋里头出来后,她就听出这声音是连枝的了。
后面还在不断地涌入人群,有拿着家伙想要看帮忙的,也有纯粹是想要看热闹的。
姜芜不知被身后谁人一推,整人往前一扑,挤到人群前。
眼前凄厉场景直接呈现在她的眼前。
“救我,救我……”
连枝衣衫不整地躺倒在地上,疼得面目狰狞。因是夜里,她只穿了件浅色中衣,解散的发髻垂在脑后,乱糟糟的一片,看着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连枝朝着围在四周的众人投去求救的目光,直直捂住不停流血的小腿,“救我,我的腿好疼啊……”
每一遍每一声,连带着嗓音都是颤抖着的。
姜芜顺着她的手往她小腿看去,发现那里早已是血红的一片。
一条快至手腕粗的褐色蛇紧紧缠绕在连枝的小腿处,死死咬住不松口,蛇身再缓缓绕着小腿滑移,光是这一幕,就已然骇人。
终于有胆大的小厮取了木棍走上前,想着把那褐色蛇先弄开,怎知那褐蛇跟着了魔一样,就是不松口,还硬是生生从连枝的小腿上扯下一块肉下来。
连枝疼得都快晕过去,冷汗直从额上冒出,此时是一个字也没力气喊出口。血肉模糊的小腿血淋淋一片,裤腿粘在肉上,似连在一起,身下的石地更是被血水浸红。
而那褐色蛇循着身子想往灯火更暗处藏,最后还是有人夺了刀过来,往它七寸狠狠砍去,再一闭眼乱棍打死。
众人怕蛇还会跑,又拿刀将它彻底砍成几节才做休,蛇头陷在泥地里,模糊一片。
姜芜心头猛然涌上一股恶寒,她捂着嘴跑到后边蹲下,结果却是扶着廊柱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下意识抬眸往后院进出口的地方看去。
这处耳旁是闹哄哄的一片,而不远通口处,是苏墨站在那儿,着一身的白衣,好似纤尘不染,这里肮脏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像是知晓她会朝这里望来一般,苏墨还特意挑眉,见她这样,他又动了动薄唇,像是在无声询问她的意见。
“满意吗?”
开文啦,先自己给自己撒一点小花花吧
时隔一年,再次尝试丫鬟与少爷的题材,就,竟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以下是长长的排雷,虽然文案已经排了挺多的了,防止有读者们没有注意到,这里就再排一下吧
1、女主身份卑微、男主有病,脑子和身体都有点
2、有婚前性.行.为
3、男主对女主动过手,就文案上的那个,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的确确是动过手,这点躺平,虽然女主后期也扇过男主
(在现实世界,作者反对并深深厌恶一切家暴行为及冷暴力)
4、文中古代应有的规矩呀、剧情呀什么的全部都是私设,非常架空
最后,如果不喜的话,直接点叉就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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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下本古言预收《与糙汉的二三事》,简简单单小甜饼,感兴趣的宝们,可以先收藏一下吖~
文案:
#当一个娇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落魄精致小小姐,遇上了一个粗鲁脾气糙、不解风情并且患有严重妻管严的糙汉后#
阴差阳错,秀才之女宋檀要嫁与镇口一屠户为妻。
出嫁前一晚,宋檀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不知自己嫁过去后要受怎样的苦。
加上宋檀早就听说过那人性情粗野、毫不讲究、完全与文雅不沾边,除了一张脸长得还算不错,她是真哪哪儿都看不上他。
而另一边,被嫌弃的赵堰则表示,娶个大家闺秀本不是他的意,都怪那媒婆,提错了亲。
起初,他对于这个啥也不会的小娇妻更多的也是看不上,娇娇弱弱的,着实中看不中用。
不料在后来,赵堰只不过是无意间搂了下自家娇妻的腰肢,入了夜,他的心里就跟有个猫儿在弹琴似的,总想再将柔软的人儿抱进怀中,好好哄一哄,止了那猫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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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赵堰知道宋檀心中其实不怎看得上他,可他自己除了会挥刀以外,又确实是啥也不会。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对宋檀足够好,她就会安安稳稳地跟他一辈子。
然而在某一日,赵堰忽发现宋檀给隔壁那个小白脸书生送了一篮子饼。
千防万防,竟忘了防隔壁,赵堰急道:“你当我是死了吗?”
宋檀想起白日里他的鲁莽,看也不带看他一眼,“差不多,反正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吧。”
和离这个词头一次被宋檀格外平静地说出来,赵堰不知怎的,慌了神。
“他长得没我壮,力气没我大,银子也没有我的多,你过去会受苦的。”夜里,被罚跪在外边且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的某人这样说道。
阅读提示:
1、种田文,家长里短,温馨向,小剧场里面的“送饼”有原因
2、男女主人设不完美,虽然各自有缺点,但会慢慢的一点点变好
3、男主只是开头的职业有点太过接地气,他本质上是特别特别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后面也会一步步成长起来,坐上将军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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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