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丹彤跟着巫天他们一起离开乌遗的那天,天气甚好。她有模有样的骑在马上,在闻讯而来的一众土著的目送下缓缓前行。他们虽然心怀感激,但却不敢靠近,唯有被缚在马背上蛊师从他们跟前经过时,方有人憎恶地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偷偷用石头砸他,若不是苗玉蝉凌空甩鞭示威阻止,只怕被误伤的马就该撂蹄子疯跑出去了。
随马微微摇晃身体的绯丹彤呼出一口热气,对此倒也不觉意外,途径巷尾时,菲菲从窗口探出半身,双手一松,从她上空洒下一捧花。
绯丹彤伸手接住一支寒梅,仰头就见菲菲正摇着手同她笑着道别。她低头嗅了下,随即别在了发间。
“走了。”巫天一抖缰绳,率先绝尘而去。绯丹彤笑了笑,速度略慢地跟了上去。一行人沿着山岭朝西南方向进发,日行数十里,吃的是干粮,夜里若是遇不上客栈,便会寻些山洞斜坡过夜。
一路下来,颠簸劳累,吃不好也睡不好,不说吃尽苦头也差不多了。现世习惯出门靠轮子,进门就躺下的绯丹彤很快就有点顶不住了,短短几天就蔫儿得跟霜打的茄子似了,只能苦哈哈的不停问还要赶多久得路。
苗玉蝉似乎没有见过像她这般不中用的人,只能不停敷衍“快了”“坚持下,不远了!””马上!”
绯丹彤不自觉撅起来嘴,在不停的快了和马上中又坚持了一整天,等到日暮西山时,她总算深刻认识到,自己和古人对于快和马上的概念差距足有天和地那么远。
有种被欺骗感情的感觉怎么破?她木着脸一副我还能苟的坚强模样,实际上内心已经捂嘴哭唧唧了。
“附近没有人烟,看样子我们又要露宿了。”探路的苗女回来如此说。
巫天略颔首,纵身下了马,见绯丹彤依旧挺着脊背牢牢坐在马上不动,便走过来道:“怎么不下来?不是说骑马累了吗?”
被戳破假象的绯丹彤瞬间萎顿下来,耷拉着嘴角小声道:“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下不了。”
巫天轻笑一声,不再多言,径直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绯丹彤有点脸热,奈何身体酸痛,甫一落地腿脚发软,一下就栽进了巫天怀里。她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捂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地起身站稳。
附近有山洞,苗女们用药将周围地虫蛇驱逐,又抓了几只野物架在火堆上烤。烤肉的香味不多时便充盈了整个山洞,绯丹彤咽了下口水,不得不庆幸出了乌遗之后,一路气候便暖和起来了,不然宿在野外分分钟就是冻死。
巫天将烤肉递给她,看她小口喷喷香的吃完后,又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绯丹彤好奇的接过来,开了盖子就闻见一股子类似药油的味道。她想了想又塞好瓶口递了回去。
巫天没有接,盯着她没说话。绯丹彤不安地动了下腰,心道这荒郊野岭的,她上哪儿脱衣服涂药。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只能瞪着眼无辜地盯回去。
即便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皱了下眉,然后起身走开。
绯丹彤撇撇嘴,将药瓶收起来了。谁知没多久巫天又出现在洞口,沉声道:“过来。”
大佬召唤,累断腿也得上啊。绯丹彤只能拖着掏空的身体跟他走。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侧坡,边上颇多卵状石头,大小不一的堆叠在一起,只留出一条蜿蜒向下的羊肠小道可供人通行。
巫天如履平地般走下去,而后回身朝绯丹彤伸出右手。绯丹彤颤巍巍地站在那些随时要滚动的圆石上,见状立马将手搭了上去,任由巫天将她牵下去。
下来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头藏了一条小溪,几个苗女正在不远处般挪碍事地鹅卵石,边上是一汪隔出来的小水池。
“出去守着。”巫天吩咐一声,苗女一走开,他便摸出一包药倾入水池里。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粉,倒下去不多时水便开始冒白烟。
绯丹彤用手指探了探,惊奇不已:“热了!”
“进去泡着。”巫天转身朝来路折返,边走边道,“快到月末了。”
绯丹彤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啊了一声,瞬间脸红了。月末,不就是亲戚拜访的时候嘛。啧,再加上这几天又风餐露宿没得澡洗,闻闻,人都该臭了——嗯?好香!
绯丹彤放下胳膊,无奈中带点兴奋,媚药体质好像也不全是坏事,要是能除了药性而保留香气就好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一直以来,巫天对她身上的媚香总是毫无反应,是因为那个面具的关系吗?
她一边奇怪一边脱衣进了水池,水温正合适,她舒适的喟叹一声,然后掬起一捧溪水细细嗅,仿佛有点像温泉的味道。她搭着池沿将头枕在胳膊上,巫天并没有走远,隔着丛岩和错落的树梢,依稀能看见那道高大的背影。
好像从没有见过他面具后的样子。不知道会是何种模样。不过既然他的眼睛是绿的,肯定是混血儿。
她无意识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地雏形,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碧翠的双瞳带点神秘感,好像有点好看——
哎呀,光是想象就英俊的令人合不拢腿——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溪水流动的声音和些许风声,衬得急促的心跳声越发清晰可辨。她突然回过神来,身体猛然下沉,整个人都潜入了池底。
身后传来笨拙的脚步声,独站许久的巫天回转过来,一如来时朝她伸手。
然而这次绯丹彤却扭捏得没有立刻伸手,无甚耐心的巫天咂了下舌头,微探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提了上来。
……好粗鲁啊!绯丹彤抱着胳膊瞪着巫天,方才那点子莫名羞涩瞬间就被抛到了天边。不想巫天完全无视她的不满眼神,兀自低头凑近她的肩颈。
他好像在揭面具,微凉的面具不经意碰触到她的肌肤,令她下意识偏头侧目,却是堪堪看见一痕线条明亮的颔骨隐没在白玉面具下。
他刚才拿掉面具了!一时间绯丹彤的意识都被这句话塞满了,就连巫天抬头退后了一步,她依然一脸懵地僵在那里,视线则死死黏在那面具上。
巫天轻声笑了,微哑的嗓音令人有些心痒,他抬手抚了一下面具,语带戏谑:“想看?”
惊醒的绯丹彤顿时涨红了脸,心虚地反驳道:“才没有!”说完就跟尾巴起火似的从他身边窜了过去。
直到回到山洞里她还觉得有点脸热,捧着脸才要跺脚撒气,一错眼就见那个蛊师暗沉沉地看着自己。
坏了规矩的蛊师必须交由原部族处决,是以巫天并没有直接杀他,而是将喂了蛊虫的他一路带着。这个人自从被抓后,便一直没有说过话,途中偶有磕碰,也不见出声,总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存在感极弱。但这会儿他却用了诡异阴暗的眼神看绯丹彤,直把绯丹彤瘆得厉害,脚下一拐直接远离他。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她便忍不住开始留意起这个蛊师,总觉得他好像憋着坏,随时要搞什么事情害人。苗玉蝉看她总是动不动偷看囚犯,难免过问一句,听完解释后不免蹙眉道:“不用怕,他现在中的蛊令他只能受制于我们,而那蛊只有巫祝大人能解,现在他就是想自杀都不行,更别说对付我们了。”
“是么。”绯丹彤总算安心了些。
虽然说服了绯丹彤,但苗玉蝉却并没有就此揭过,而是寻机背着巫天和绯丹彤用鞭子挑起蛊师的下巴逼问道:“你在蓄谋什么?”
蛊师无声地咧开嘴笑,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
“不说么?”苗玉蝉不悦地收回鞭子,点头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也不用说了。反正你也动不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呵呵呵——”久未开口的蛊师发出砂纸般嘶哑破碎的声音,“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苗玉蝉心一沉,立时吩咐苗女将他再看紧些。
过不了两天,绯丹彤的月信果然如期而至,若不是在身上事先涂了药,只怕血气更加明显。这么一来大家就都赶不成路了,只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绯丹彤十分不好意思,毕竟大姨妈这种玩意儿本该是件挺隐秘的私事儿,那怕同是女性也不好讨论,最多跟闺蜜小伙伴互通有无。结果摊上这么个要命的媚药,每次来都能闹得人尽皆知。她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一丝不漏,满眼忧郁的看向甚至记住了自己小日子日期的男人,幽幽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我解除媚毒吗?比如那种专门以毒当食物吃的蛊什么的。”
巫天站在窗边,将手中的石头对准太阳细细观察,闻言也只是淡淡道:“你说过那药是直接下在你的骨中,以毒为食的蛊虫我倒是有,就怕它们会连你的骨血都吸食干净。你确定要试试?”
“不了不了!”绯丹彤连忙摇头,末了绝望道,“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这样了么?”
巫天侧目看外头那帮子不停试探要进来的男人,忽然啪的一声关了窗,然后冷冷道:“有我在,怕什么!等到了苗疆,我就为你养些温和些蛊虫,隔段时间用一用,每次抽掉一点,时间久了,总有彻底清除的时候。”
绯丹彤一听也是,花颜给她下的毒再怎么也是有限的,身体其实每天都在代谢,每时每刻都有减轻药性。但是她转念又想,当时花颜下毒的时候分明笃定无法解毒,是药性重的厉害,日常和小日子流失的那点子分量微不足道。所以说,就算用蛊虫慢慢抽也相当于跟时间赛跑,一年两年也就算了,就怕自己活到寿终正寝也不能清完。
那就太惊悚了!她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巫天见她突然白了脸,便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温柔道,“不舒服?”
身为颜狗,彤彤还是蛮耿直的,只要长得好看,她就会对人很有好感。于是……要是哪天男主毁容了就完了(被抽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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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巫蛊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