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宛若惊雷,震得绯丹彤嚯的一下便直起身来。这人口口声声说要自己自愿跟她走,但所言句句都似威胁,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她这样坚持带自己走的原因是什么?且不说外头是不是真如她所言的围满了妖女和男宠,就算来了那么多人,那他们这般兴师动众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可能真是姐妹情深!
刹那间她心思百转千回,疑窦丛生,最开始那点恐惧竟不知不觉消失了。片刻后她轻舒一口气,缓缓跪坐在自己的腿上,收敛心神,整顿仪容,末了镇静道:“我不信你。”
春绯将她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不由挑眉笑道:“也是,空口红舌,你要是真信了,反倒是犯蠢了。不如这样好了,我且预言一二事,再给你两天时间验证,后天三更时分,我再来接你,可否?”
她说的是“接”,而不是“选择”,她怎么能如此确信自己会如她所愿?绯丹彤觉得心跳又乱了几拍,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能拖两天也是好的,等这个妖女一走,她就马上去寻容简兮和孟神医说明此事,众人一起商量,总会有应对的法子。
“可以!”她干脆的点头了。
她的配合令春绯颇感满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是觉得孟姓老匹夫复制出来花颜的压制药物,能保容简兮不至发狂,所以才无惧。那我现在便明确告诉你,他就算分毫不差地将压制丸药配出来,也是无用功,因为蚀骨教的媚药,压制丸药每过一段时日,必要换新方才可。容简兮中了花颜的媚药后,靠压制丸药本可拖延三月之久,谁知那小子艳福太过,又沾了你,如今两种媚药在身,只怕已经是拿丸药当饭吃,才能勉强忍住。我敢言两日内,压制丸药必会失效,这是预言一。”
“至于二么……”春绯如灵蛇一般俯身扭至绯丹彤面前,然后偏头贴着她的耳廓吹气道,“你那位裙下臣,再不得你宠幸,只怕就要变成废人一个了,你当真忍心?”
绯丹彤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冰冷的物什,两指大小,圆滚滚的,是妖女惯用的药瓶。
她登时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春绯。
春绯噙笑抬手,温柔地帮她别起碎发,然后轻柔道:“我名绯,你也叫绯,总归是缘分,我当真不忍心为难你。这颗解药就权当是姐姐提前给妹妹的入教贺礼,容简兮和江岚,你任选其一。”
说罢不等绯丹彤反应,她便起身拍了拍手。
立时有两个妖女堂而皇之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蓝发白衣,恰是之前出没在江州街头的那一位。
她之前所说的话,竟是真的。这一刻,绯丹彤如堕冰窖。
白衣女子不解地看一眼绯丹彤,然后对春绯道:“姐姐,夜长梦多,不马上带她和花颜回教复命?”
春绯笑看她一眼,眼中似有冷意,吓得她立马噤声。
房门被关上了,室内又是鸦雀无声,不单是室内,整个轩宇阁似乎都一片死寂。绯丹彤瘫坐在原地,盯着手里的药瓶一阵茫然。春绯走前的话语依然还在脑中回响。
“除了蚀骨教,世间绝无人能做出解药,这一颗,可是姐姐我为了你同教主千求万求才得来的,你可不要想不开,白白浪费了。”
白白浪费?她的意思是即便将这药交给孟神医研究,也不可能复制出新的解药吗?当真只能二选一吗?
想不出答案的绯丹彤霍然起身,连鞋也顾不得穿,就那般赤足急推开房门,朝着药房的方向匆匆奔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站立着阖眼昏睡的人,灯火因她疾驰而生的微风来回摇曳,扭曲的黑影越拖越长,耳边只闻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药房的门吱呀叫着被她推开,灯火通明中,孟神医支着头坐在桌案前,似在沉眠。
她努力平定气息,小心上前唤了几声,又轻轻推了推孟神医的胳膊。睡梦中的孟神医猛一坠头,霎时惊醒过来:“嗯?什么?我睡着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胡乱摸桌上的东西,然后脑袋一垂,就又睡着了。这回他睡得更沉了,哪怕绯丹彤使劲儿推他都没有醒。
若不是提前知道春绯给他们用了迷药,只怕绯丹彤就会以为他这样是真困了。
绯丹彤无法了,想了想又出了药房,转而走向刑房。
春绯的确有自信的理由,若是她们愿意,趁势屠灭全轩宇阁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却没有那么做。她先是循循诱之,再是软语相逼,这般费尽心思地迷晕全阁人,为的就是要绯丹彤自愿跟她走。但是绯丹彤当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用心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只有花颜下在自己身上的媚药。
抱着一探究竟的念头,她推开囚室的门。
吊在墙壁上的花颜果然醒着,见她近来,一双眼便迸出些许愤怒的火星。
绯丹彤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去将花颜口中的手帕取出来。
“贱·人”花颜一张嘴便嘲讽道,“你可是要来跪舔求我了?”
绯丹彤无视她的挑衅,只管盯着她的眼睛直接道:“春绯刚才来找我了。”
花颜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怨怒与不甘之色齐齐涌出。
绯丹彤见她有反应,又故意道:“她很喜欢我呀,一个劲儿说要带我回蚀骨教。”
“哼。”花颜嗤笑道,“所以呢?你不马上跟她走,特意跑来只是为了来同我炫耀?”
“当然不是。”绯丹彤取出药瓶,在花颜眼前转了一圈,然后装作欢喜道,“我是来告诉你,解药已经有了,留着你也没有用了。之前你折磨了我那么久,硬逼着我变成妖女,如今一报还一报,趁着我还没正式入教,我先杀了你报仇,再入教,按照教规,她们也不会拿我怎么办,真是两全其美了。”
花颜先是一惊,但随即她便回过味来,淡淡道:“你想诈我。春绯是蚀骨教元老,最是守规,绝不可能丢下任何教徒。你身上的媚药都没下完全,又不曾正式入教,比起我这个真正的教徒,你觉得她会为你舍我?别做梦了!你若敢杀我,下一刻她便会杀你为我报仇。”
绯丹彤微微笑道:“不巧了,就是她说要等你挨够酷刑为我出气的。方才她又给了我两天时间,足够把你折磨到咽气了。回头就算问起来,也不是我的责任,谁让你体弱捱不住呢?”
花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奋力挣扎起来,冲着绯丹彤的脸啐道:“贱·人,你敢?”
绯丹彤侧身躲开,然后抬手朝她带鞭伤的脸上用力一扇。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将发麻微颤的手藏在身后,随即强装得意道:“我当然敢。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在我身上用了那么多百闻难得一见的药,尤其是那个蜂蝶引,我也不会得春绯的青目了。”
花颜猛然回过头来,目赤欲裂的模样当真可怕极了,那眼神仿佛是要将绯丹彤生啖了:“贱·人,贱·人,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绯丹彤蹙眉,她的激将法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花颜气昏了头,只管咒骂,并没有完全解答她的疑惑。于是她也懒怠听了,直接将手帕塞回到她嘴里,然后便离开了囚室。
站在幽暗的过道里,绯丹彤长长叹了一口气。抬手将解药又看了几回,这个解药看来是真的。只是给谁好呢?
她一边苦恼一边慢慢往回走,猛然回神时,就发现自己站在容简兮的门外。守门的侍卫垂着头并未苏醒,她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了。
房间一如既往地堆了许多文件和书籍,桌案上的油灯久不曾剪过灯芯,灯火跳窜摇曳着,晃的满室皆是扭曲的影子。
绯丹彤上前蹲下,用剪刀认真的将灯芯剪去。灯光稳定下来,她偏头看向床榻。半掩的床帏里,容简兮安稳沉眠。
这个人睡着了倒是乖巧。绯丹彤不自觉勾起嘴角,但随即又想起春绯的话,未成形的笑容便又消失了。这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动情之态,果然还是因为媚药的缘故。要是她没有变成妖女,想必他也不会过多留意自己吧?
明明是早就猜到的事情,但是一朝得以证实,她心中竟也有些不是滋味。莫非自己被他纠缠得有些意动了?
一觉察到这点,她禁不住愣了一下,而后便用复杂的眼神看容简兮。
外头天光有些放亮了,微光中,容简兮的脸好似透着柔光,眉眼口鼻都如画一般赏心悦目。
绯丹彤握紧手里的药瓶,暗道若是喂他吃了这个解药,他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但是不喂他吃,若是真如春绯所言压制丸药对他已经无用的话,那他体内的媚药势必就会发作。一种媚药犹有生机,两种媚药只怕难捱。江岚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了。
还有两天。
她幽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这两天评论骤减,紧张,是写的不好吗?没有你们的肯定我很不安啊,委屈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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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妖女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