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大壮这会儿已经套好牛车,车上铺了一条缀着补丁的粗布被子,让爹娘和妹妹坐车里面,他坐前面车辕子驾车,姜二强坐车尾。
伸手掖好妹妹身上盖着的小棉被,防止从边角处漏风,又细心地把围巾给她拉到鼻子以上,冬天风干,容易吹皴脸。
姜甜抿嘴儿一笑,“谢谢大哥。”
姜大壮憨笑着摸摸她头,转身去前边儿驾车。
驾!
一声轻喝,姜大壮拍了拍牛屁股,老黄牛甩甩尾巴,拉着一车人晃晃悠悠出了门儿。
这是姜甜被人造谣以后第一次出来,路上难免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在现代,除了宋逸自己可以给她气受,是万万不能容忍别人给她半点儿委屈的,她那受得了这种被人看动物般的围观。
她鸵鸟般委屈地把头埋进王桂花怀里,蹭了蹭。
姜大壮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那里容得下别人这样欺负她,脸上青筋直跳,拎着鞭子就朝那些人走去,边走边把鞭子甩得“啪啪”响,配合着他一身大块儿头,凶神恶煞般气势汹汹。
关键时刻,还得拼实力,姜大壮没费一口唾沫星子,就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姜老爹一张老脸绷着,用力唆了口旱烟袋子,叹气,冲王桂花抱怨:
“都是你把闺女惯坏了,从小不知道教她规矩,做事儿没个条条框框束着她,才让人抓了话柄,胡乱编排。”
王桂花剜了他一眼,反问:”你好意思说我惯着?我没给立过规矩吗?她抹迹抹迹金豆子,你就怂了,总说还小呢,还小呢,过两年再拘着她点儿就行了,这转过年就十八了,你倒想拘着呢,晚了!”
姜老爹不坑声了,他就知道他说一句,王桂花有一百句等着他。
姜二强不屑地啐了口唾沫,”我呸! 有啥?小妹不就是谈了个自由恋爱嘛,人家城里早就流行了,还管这个叫时髦呢,再说了,换成是三个女的同时稀罕我,我也选不出来。”
“胡他娘的咧咧。” 姜老爹一个大耳刮子朝姜二强脑袋瓜子扇去……
老黄牛摇头晃脑,步履稳健拉着一家人晃悠约莫一个小时,总算到达目地的——李家庄。
牛车停在一户青砖大瓦房前,王桂枝听见动静起身迎出来,
“等半天了,你们可算是到了,有些日子不见,还怪想这几个外甥外甥女儿的。”
王桂花腻歪她姐这套假客气,亲不亲都是嘴上功夫,直接了当说:
“姐,把车停这院儿,俺们直接去莹莹婆家吃酒去。”
王桂枝嘴里应和着,目光在姜甜身上一扫,不动声色阻拦,
“桂花,你们几个去吧,甜甜就跟我在这院儿吃吧,那边儿人多,闲言碎语地,好说不好听。”
王桂花哪能干,她今天干啥来了,还不是想钓个金龟婿。
“姐,你啥意思呀,我闺女身正不怕影子歪,谁爱说谁说去,都是说她们自己呢,她表姐大喜日子,当妹妹的咋能不去呢。”
“桂花,你不在意,甜甜可受不住,前些日子才跳了河,你这当娘的忍心把她放火架子上烤,我这当姨的还不舍得呢?”
姜二强冷眼看着,拽了姜甜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十分欠揍地嚷嚷,
“表妹嫁个军人,俺家甜甜长得这么俊,指不定那个兵哥哥今天就瞧上了呢——,到时候俺也弄个军官妹夫——。”
兄妹两人循着墙角以及石墩上贴的红喜字儿,一路拐进一条小巷子,还没进院儿,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出来。
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着的,坐着的,走着的,呜呜嚷嚷挤满院子。
姜甜跟着哥哥在人群中三钻两出溜,摸进新娘屋里。
表姐李莹莹一身大红喜服,头带红色绢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床上。
姜甜礼貌地说了句“恭喜表姐”。
李莹莹看见她穿着自己不要的破衣服,竟然也跟个小仙女儿似得,漂亮的晃瞎人眼,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自己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这一圈儿兔毛领儿简直太衬人了,衬得她皮肤更加莹润,小嘴唇儿更红艳,大眼睛更黑亮,站在人群中简直不要太乍眼。
心里的妒忌不可抑制地往上涌,弄到她身边的那三个废物全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然没有一个把她搞到手。
不过把她名声搞这么臭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李莹莹心里稍微平衡了些,佯装没听见她说话,只管自顾自跟身边人说话。
“恭——喜——表——姐!”
姜甜故意拉高音量,一字一顿拖腔拉调地重复一遍。
李莹莹不得不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道:
“我耳朵不聋。”
“那你刚才装没听见。”
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不对付,可对方偏就捅破窗户纸,直接说到你脸上,还当着这么多人。
李莹莹被噎得一窒,很快反应过来,笑道:
“你这小性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总是把人往坏处想,你也看见了,这么多人说话,我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顿了顿,她又道:“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别捣乱,算我求你了,成吗?”
姜甜:“……”
表姐三言两语,怎么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她学着宋逸那货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直直盯住李莹莹。
宋逸惯会用这种阴险的沉默制造压力,比起干脆的被斩立决,这种恐怖的猜哑谜才更令人难受。
李莹莹本来就没干好事儿心虚,被她这么一盯,心里就有点儿七上八下,莫非这蠢货知道自己故意引了男人接近她?
姜甜见李莹莹果然眼神躲闪败下阵来,心里升起一股快感,面上却使劲儿绷住了,扬眉吐气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