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娘跪在亡母坟前烧纸钱元宝,想到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心里的委屈就翻涌而出,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怎么也止不住。
周财生看到女儿这般悲痛,疼惜不已,蹲下来想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自责道:“云娘,是爹对不住你。”
“爹!”周云娘再也支撑不住,扑进父亲怀中,哭诉着自己的委屈,“这些日子来,我始终不知道相公为何对我诸多厌烦,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惹了相公不快,我极力在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我孝顺公婆,亲厚妯娌,更把所有的嫁妆钱都交到公婆手中,在荣家,我是睡得最晚的一个也是起得最早的一个,可哪怕如此,我仍旧是得不到相公的欢心……我怎么也没想到,当中竟有这样一桩荒唐事啊!”
“相公他中意的人不是我,是玉娘,可玉娘却用我的名讳与相公暗中往来,她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和灾祸啊?相公一直以为是我做了不知廉耻之事,厌恶我,憎恨我,把我当成眼中钉一般,要不是公婆他们待我极好,我在荣家根本就待不下去。”
“玉娘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自问从未有哪里亏待过她,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般害我,爹,女儿心里像被车轱辘轧过一般,好痛好痛啊!”
“孩子,是爹不好,要是爹不再续娶,你也不会遭受这些委屈痛苦,是爹害了你。”周财生悔愧万分道。
荣楚误会是女儿冒名顶替周玉娘嫁给了他,定是把女儿当成仇人一般,可想而知这一年多来女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而女儿这些苦痛折磨都是因为他这个父亲,要是他不再续娶,女儿也不会被人害到这步田地。
孙氏带来的女儿,身上没有流着周家的血,始终养不熟!
别说女儿待孙氏的女儿如同亲人,就连他待她也如同亲生,两个女儿一视同仁,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白眼狼,做出这做丧尽天良的事!
周云娘不明白,她哭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周财生想到什么,突然就明白了,“是因为子诀!”
周云娘一愣,“爹,你说什么?”
周财生又将事情想了一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就是因为郑子诀。
亡妻在世时,周郑两家人关系要好,便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郑家早年也是生意人,后来生意做大了就捐了个员外郎的名头,虽是虚名,又不入流,但总强过商户,后来唯一的儿子郑子诀又考中了童生,成了正经的读书人家,郑家慢慢的便再不提结亲之事,亡妻过世后,郑家更是来往都少了,更别提亲事。
但他一直记挂着这桩亲事,这也是亡妻的遗愿。
孩子大了后他明里暗里向郑家提过几次,可郑家并没有要提亲的意思,周财生慢慢的也明白,郑家是看不上自家闺女了。
但郑家也没有主动提婚事不作数的话,事情就这样拖着。
直到一年多前,郑家人透露出看中周玉娘的意思,想将云娘换成玉娘嫁过去,他自是不答应,当初定的是云娘,怎么能轻易换人,再说,玉娘并不是周家的孩子,这有违亡妻的意愿。
他没答应,郑家那边也没再提,直到不久后,媒人来替荣家二小子说亲,要娶云娘,他这才动了心思。
荣楚和郑子诀一样都是王举人的学生,且都一表人才,有秀才功名在身,长相才华不分上下,唯独荣家的家境差了些,但他想着郑家看不上女儿,女儿就是嫁过去也会被夫家搓磨,不如嫁到荣家去,荣家家境差些,他多给女儿陪些嫁妆便是。
答应这桩亲事还有一个原因,他也是在和郑家赌气,心想郑家看不上女儿,自有好人家看上,人家同样是秀才相公,不比郑子诀差到哪去。
所以很快的女儿就出嫁了,女儿出嫁后不久,郑家也托了人来提亲要,他念着两家情义还是答应了下来,接着周玉娘就嫁到了郑家。
他当时还感叹,事情也算是圆满了。
只是他没想到荣家那边要娶的并不是女儿,荣楚看中的人也是玉娘,到头来,女儿仍是没有过上好日子。
想清楚这当中缘由,周财生怒恨交加,“一定是玉娘也想嫁到郑家,所以才冒用你的名讳写信给荣楚,让荣楚前来求娶,她料定只要你嫁人了,我就一定会同意她嫁到郑家去!”
想到什么,周财生更气了,“这件事不知道郑家有没有参与!”想起之前郑子诀的反应,他又道:“不过看子诀那模样,应是不知情才是。”
周云娘只觉得心中像压了块大石头一般难受,郑家是亡母的娘家,周玉娘是她的妹妹,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害她!
周财生担心女儿太过悲痛伤了身子,压下心中的怒恨,劝道:“好孩子,别难过了,爹一定替你讨回公道,不让你白受这些委屈,至于荣家那边,你若不愿回去,爹去想办法让你与荣楚和离。”
*
周玉娘一路追着郑子诀而去,直到在郑家才追上,不管她说什么郑子诀都没理会她,两人的动静惊扰了郑家人,郑家二老见他们竟闹成这般,十分不解,忙问其缘由。
郑子诀实在是气恨了,也顾不得平日的气度,指着周玉娘怒道:“她曾与男子暗通书信,且还是冒用云娘的名讳,自己不知廉耻不说,还败坏云娘的清誉,简直可恶至极!”
暗通书信?还冒用云娘的名讳?
这两件事情的信息量太大,郑父惊得愣在当场。
郑母脸色大变,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玉娘,“诀哥儿说的是真的?”
与男子暗通书信,这不是私相授受吗?要是让人知道,郑家岂不让人笑话死?一个搞不好,这件事还会影响到儿子的前程。
证据确凿,周玉娘哪能否认,但她也不愿当着公婆的面承认,因而低着头没有出声。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郑母惊得后退一步,眸中溢出无尽的失望。
郑周两家早年在口头上许过亲事,如果不出意外,自家儿子就要娶周家的女儿,起初她对周云娘还算满意,懂事乖巧,性子也好,这样的姑娘嫁进郑家,也算得上是贤惠人。
可随着郑家进入士的阶层,人脉和交迹越来越广,她见识得越来越多,就慢慢觉得周云娘小家子气,心里有些不愿意认这门亲事。
但为了儿子的名声和以后的前程,郑家绝不能主动提出将婚事作罢,她就想一直拖着,拖到周云娘成了大姑娘,周家自然会开这个口。
她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刚满十六就考中了秀才,她更加觉得周云娘一介商女配不上儿子,打定主意不认这门亲事。
但周家那边始终没有主动提出来,事情只能一直僵持着,直到周玉娘的出现,她才另起了心思。
周云娘虽是过世小姑子的女儿,比玉娘要亲些,但大字不识,样貌也普通,性子软懦,只会裁衣,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周玉娘就不同了,她相貌好,有才学,嘴巴甜会说话,每每哄得她舒心开怀,她心里十分喜欢,周玉娘虽不是周家的亲生血脉,但也是周家的女儿,儿子要是娶了她,也不算背信弃义。
她将这想法与周家一透露,没想到周财生一口就回绝了,她心里生气,便索性将事情搁下,想着反正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等高中再娶也不迟,而姑娘家要是年纪大了不嫁人可是会惹闲话的,看到时候谁吃亏。
本以为事情还会拖延一阵子,谁知没多久就得到周财生要把周云娘嫁给荣家二小子的消息,她心里暗松了口气,想着是周财生总算是想明白了,这样对谁都好。
周云娘一出嫁,她马上请人去周家说亲,周财生果真答应下来,事情圆满解决,了了她一桩心头大事。
婚后,儿子和周玉娘十分恩爱,周玉娘的才学和玲珑性子也让她得到不少人的夸赞和羡慕,她心里对这个儿媳妇别提多满意了,她一直为自己挑中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媳妇感到得意。
可是没想到,这个满意的儿媳妇竟然在背地里做了这样不堪的事。
她气极了,看着儿子问:“她与何人暗通书信?”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与哪个男人私相授受?
“是云娘现在的相公,荣秀才荣楚。”郑子诀道。
荣秀才荣楚?
郑母听到这个名字,一个念头就生了出来,她看着周玉娘惊问:“云娘和荣家的亲事是你暗中促成?”
周玉娘觉得头顶有无数把刀在悬着,让她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她哪敢开口?紧闭着嘴不敢出声。
郑母见她不出声,气得再问:“你说话呀,平日不是挺能说,咋的现在哑巴了?”
“娘,事情摆在眼前,何须再问?”郑子诀厌恶的看了周玉娘一眼,恼火道。
周玉娘冒用云娘的名讳给荣楚写信,就是想让云娘嫁给荣楚,没有云娘挡在她前面,她就能顺利嫁给他,嫁到郑家了。
郑母一想,觉得也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
难怪一向认死理的周家会突然改变主意,难怪周云娘会那么快嫁到荣家,原来都是周玉娘从中做梗。
她虽然不喜欢周云娘,但也从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害她,周玉娘这个女人,看着良善,没想到良善的皮子下藏着副蛇蝎心肠。
周玉娘本不是周家的血脉,周家却待她如同亲生,她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害周家人,她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都说娶妻不贤祸害三代,郑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儿子娶了这样的妻子,以后岂有好过?
郑母一想到周玉娘以后会祸害郑家和儿子就浑身发寒,她厌恶的看着周玉娘道:“郑家绝不能要这样恶毒的媳妇,诀哥儿,你赶紧写封休书,休了这个不仁不义寡廉鲜耻的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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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科举文中的大反派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