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仔细看了看老马。xiaodiaodayacom眼前的老马身材魁梧,比我高出一截儿,又黑又壮,还是个络腮胡,浓眉大眼的。然后再看看其他的工人,感觉他们和老马一样,应该都是彝族汉子。
其实在我们大塘乡和西龟县的其他乡镇都差不多,都以彝族为大多数,汉族在这里就是少数民族地方的“少数民族”了。还有一些回族和藏族。
我心里对这个带着其他彝族兄弟来修堡坎的马书记肃然起敬起来。因为之前的印象里他们是不怎么勤劳的。看来这是一个偏见。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问问马书记,胡八幺欠他们工钱不。但是,话都要说出口了,我又觉得实在不妥,就强压下去了。改成:“马书记,我们瓦塘村的秧田水是从你们的那截沟沟引下来的哦。”
马书记笑着说:“是的啊。你咋个突然说这个呢?是不是你以前放水被黑包的人拦截掉了啊?”
我一听就感到这个马书记确实聪明得很。
我:“就是。我小时候有一次半夜跟村里的人一起去引水,从大马乡的大河入口出就把水引到下来,忙活了一整夜,天亮了把水引下来了。回家去吃饭,想到吃了饭转来啊水应该放满一田了。结果吃了饭来一看,屁水都没有一个。然后找啊找,找到黑包的地界,就发现水被半道拦截掉了。赶紧把洞给堵起,然后又回田里等水。七第八等还是不来水。去看,又被拦截掉了。当时啊,气得很。又找不到人。估计人应该就藏在附近哪里,就是看不人。冒火得很。”
马书记和铁柱都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铁柱:“那今天你算是找到冤家了。好好收拾哈马书记。”
我:“我哪里敢收拾马书记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马书记:“是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前国家经济不好,对农村的投入也不多,很多水沟都是泥巴沟。坏了大家投工投劳修一哈,修好了要不了多久又坏了。放水的矛盾确实是大。还好你遇到的人晓得跑来躲起来。要是不躲起来的话,大家见了面吵嘴打架那都说不一定。”
大家都说是啊,是啊。现在修了“下石田”“三面光”,有的地方还是“U型水泥槽”,确实解决了放水难的问题。
人群里有个年轻一点儿的小伙子,接过话头,用“团结话”(带彝腔的汉话,有点儿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味道)说:“好是好,就是莫得啥子鱼了。不好逮鱼了。”
另外一个人接过话:“木呷,你说得不对。沟沟里的鱼不怪‘下石田’,你看那个鱼塘还是水泥池子,人家咋个有鱼呢,还那么多。要我说的话,是山上的硫磺水把鱼毒死了。”
木呷:“拉哈啊,就你聪明。我还说是被电鱼的用电瓶电死了。被农药毒死了。”
见他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马书记赶紧说:“不干活儿了哈,就知道扯东杀西的,想偷懒哈。”
木呷和拉哈,听马书记这样说,就不说话了。两个人相互拿泥巴打了对方一下,才慢悠悠地去抱石头砌堡坎。
马书记:“这两个是我的侄儿,调皮得很。又喜欢偷懒。”
我看马书记年龄也就三十左右,他的两个侄儿也都十七八岁了,感觉有点儿疑惑。
“马书记,木呷和拉哈真是你的侄儿?”我笑着问。
“嗯,我三哥家的。我们家七姊妹。我是上面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我是老幺。”马书记简单介绍了一哈他家的情况。
我仔细看了看他们做的活儿。看见年纪大一点的,干活儿要认真一些。他们见大石头之间的缝隙大了会捡一些小块的石头去卡紧。然后还是会填一些泥巴沙土,用脚踩紧实。拉哈他们就有点儿偷奸耍滑,干的活儿就毛躁了许多。特别是他们调的水泥砂浆感觉不对劲儿。我估计是水调多了,感觉太稀了。因为看见没有铁柱他们调的干。铁柱他们调的抹上去人家就粘在一起。他们这里的抹上去了还在淌。
这样一抹一淌,水泥砂浆就流到堡坎脚下去了,很是可惜。想到八幺说的看到问题不要说,回去给他说。但是自己又觉得不说呢又不好得,浪费水泥和沙,也浪费大家的劳动还是很可惜撒。
我就悄悄拉住铁柱,指了指他们调的水泥砂浆。
铁柱一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可能也感觉到我不好说。他就给代我说了。
铁柱:“老马啊。我看你有点儿大手大脚哦。”
老马:“什么情况啊老铁。”
铁柱拿眼看了地上的水泥砂浆。
老马一看就明白了,忙吼起来:“老子给你们咋个说的啊。水泥、沙、水,要按比例来,就像和面一样。那个喊你们和成稀汤汤了啊?是不是为了偷懒少出力气啊?”
大骂了一阵,他们又赶紧割了两包水泥,和上沙开始调和。
铁柱见他们调的水泥砂浆实在不像个样子,忍不住又上去指导了一番。等他们基本上把水泥砂浆调好了。我们也就走了。因为还要赶到大桥下去看点。
路上我就问铁柱:“这个马书记,怎么还来修堡坎儿呢?”
铁柱:“你不要觉得一个村支部书记是个好大的官儿。其实他们基本上是没有‘脱产’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脱产”,就继续问铁柱。
“‘脱产’就是乡政府的那些干部,像马书记他们这些充其量算个‘半脱产’,甚至半脱产都算不上。因为他们的职务并不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收入。要那些‘赤脚医生’,他们就算半脱产的了。一是国家会发些钱给他们,说是‘工资’,但是你想每个月就百十来块钱,做了是什么事情,充其量算是‘补助’。只是他们可以去帮人家看看猪牛马羊的病,再卖点儿兽药,做点儿骟猪儿(阉割)的手术,也是可以挣到一笔可观的收入的。”
“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脱产’就是国家会发工资给你,而你工资也是你唯一的收入。‘半脱产’就是虽然国家会象征性地发点儿‘工资’给你,但是这点钱不够你生活,你还需要去自己再挣点儿钱。对吗”我说对铁柱说了我的理解。
铁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