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画员 第34章 第 34 章

接踵而來的喜事，只不過讓小城的平民多了些談資而已，低調的尹家，一面慶祝，一面卻裝起了啞巴，沒有大擺排場，也鮮有受邀而至的親朋，禮樂聲還蓋不過圍在外頭想看熱鬧的人群，倒是有兩個神情肅穆的特派大臣好像監督刑場似地連個笑臉都懶得偽裝，眼睛只搜索著新郎官的影子。

“儀式都要按照清國的法子辦，女方拿出了清國皇親的背景，哼，看來這倒插門的女婿還真有些窩囊。”其中一個大臣倒是忍不住說了句心裡話。

“還不是王大妃娘娘的意思嘛，哪家敢違抗啊？尹家現在不過是撐撐門面，做做樣子。”另一個大臣看著前方，冷笑一下。

“你說，王大妃娘娘怎麼有閑工夫管這門子事啊？”

“我看啊，娘娘是想煞煞清國人的威風吧。除卻娘家人有清國皇室做後台，這家老爺不就是個［中人］嗎？譯官一個，頂得了甚麼用啊？！現在這女婿還真跟岳丈有得一比啊，被趕出京城的畫工。嘁。說著都寒磣啊。”

另一個跟著哼笑了一聲。

也沒人招呼他們，他們四下望著，盼著這婚事快開快散了。

鳳冠霞披，長袍馬褂，雖說一場命令的婚禮，但在細節上還是不能怠慢的。

徐潤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被一身大紅色罩著，真有些荒唐。但這衣服很合身，不知道那裁縫是連夜修了多少回才改到那麼合適。

作為一個女人，徐潤今生總算也有了一場屬於自己的婚禮。

作為一個男人......

誰將成為“他”的妻子呢？

“他”想起來，心有些酸了。

走出小屋，只有末年在候著。

貞香和克辰都不在。“他”心裡空蕩蕩的。

“少爺。真俊吶。雖然，看著有些奇怪。”末年說。

“是嗎？”徐潤淡淡地說。

迎親的人馬都在小院外了，就等“他”上馬。

“姑爺。時辰快到了。”尹府的人催促到。

徐潤沒應聲，乖乖過去，抓了馬鞍，踏上馬鐙，一躍，上去了。“走吧。”一拉繮繩，馬兒開始邁起步子。

忽然不知從哪裡伸來一隻手，一把將“他”拉下了馬，旁人驚惶，但徐潤被穩穩的接著，沒摔傷。

“老師。”徐潤驚魂未定，仰面看著金洪道嚴肅的臉孔。

金洪道拉“他”站定，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他”這身裝束。“昏頭了你？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做甚麼嗎？”金洪道指指周圍這群人，就對徐潤大罵起來。

“老師......不，檀園先生。”徐潤改口，“請您讓開，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不想誤了時辰。”徐潤作勢繞過金洪道。

“喜甚麼喜？！”金洪道超回徐潤面前，作翼狀阻攔“他”，“是啊，當作沒我這個老師了就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尹家的大小姐......”他看了看周圍的人，壓低聲音在徐潤耳邊說，“是你能娶的嗎？你是瘋了？不要命了？！”

“不是的！”徐潤鎮定地回答道，也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的人，把金洪道拉到了遠處。“我一定要去！老師。王大妃娘娘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知道，所以你要現在跟我走。主上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你以為，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就是知道他們又在算計你了，想揭穿你的身份啊！”

“我知道。”

“知道你還往陷阱裡跳？！”金洪道厲聲吼到。

“不是的，老師。是不想再這樣被他們追在尾巴逃跑了。如果我是女人，才會沒有理由地拒絕這門婚事。”

“可你就是女人啊！”

“不。”徐潤正色望著金洪道，“我是男人。你見過哪個女人會娶另一個女人嗎？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徐潤背起手，挺起胸膛，臉上是不羈的笑容，但在金洪道身邊，“他”依舊顯得那麼嬌弱。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去成親容易，然後呢？！你要怎麼去做人家丈夫？！一天兩天你騙得過去，可這是一輩子啊。你終究變不成一個男人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徐潤吼回去，“我全知道。這十幾年我有哪一天不記得？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的。我也知道！”“他”看著金洪道，慢慢平復著情緒，“先生，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請您，還是不要再干涉了。”徐潤轉身，定住，又轉回來曏金洪道鞠躬行禮，“老師。雖然是奢求，但我還是想過自己的人生。”再站正，轉身，離開。

“那你知道為甚麼偏偏是尹家嗎？”金洪道明白自己已經攔不住徐潤了。

“我不需要知道。”徐潤還是義無返顧地離開了。

從“他”住的小院到尹府，真的不遠。

看到圍觀的人，“他”的心又不禁沉了一下，但跨過門檻，一切都成了順理成章。雖然像是被人領著，推著，但叩首時候迎上的那面紅色喜帕，擋住另一個人的臉，可她的眼淚，落在手背上那麼明顯。

燭火，隨著夜色漸深，化做了一縷縷青烟，人也散了。

只有房裡那不安的紅燭，依舊躍動著一小點暖暖的火光，徐潤把房門鎖在身後，幽靜的屋裡，只剩“他”和“他”的妻子，該這麼說嗎？好自私啊。

此刻她正恬靜地端坐在床邊，低著頭，華美的衣衫，包裹著纖秀的身姿，或是那衣服太過耀眼，“他”才忍不住一看再看，卻沒有任何動靜，貼在門邊，似乎在等待著勇氣能從腳下萌芽。

她也不說話，徐潤的耳朵裡就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總不能一直杵在這兒啊。徐潤對自己說。“他”提起腳，看到她緊張地攥起雙手，心揪了一下。

“人都散了嗎？”她開口，聲音有些啞了。

徐潤愣了一下，忙點頭應到，“是啊。散了。”走到了屋子正中。

“那......我該自己揭了這紅蓋頭嗎？”聲音柔和地徵求“他”的同意。

“......喔......”徐潤弱弱地應聲，也沒聽反應過來自己都答應了甚麼，馬上又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壓下她的手，嘴笨得甚麼也講不順溜，“那個......好像又不對啊......”徐潤喘了口氣，眼睛不定地看著四周，“我，我，我......不想不吉利......啊，我聽人說清人有個迷信，新娘自己揭蓋頭會不好的......總之。”徐潤握著她的手，閉起眼睛，努力定下了神，再慢慢張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是身為丈......丈夫應該做的。我想，就讓我做這一件事吧。”

對方耐心地聽“他”講完，不說話，靜靜地順著“他”的意。

徐潤也在床邊坐下，手有些顫巍巍地撩著喜帕，一對紅燭的火光在側邊跳啊跳，跳得“他”呼吸都亂了，“他”該坐更遠一點的，腦袋裡閃過了太多瑣碎的念頭，而只剩一片空白，徐潤屏著呼吸，漸漸將喜帕撩起，她的美麗，一點一點地綻放。她的肌膚如溫潤的白玉，墜在一片炙熱的紅色裡，顯得沉靜而溫柔，依舊微微頷首，面帶羞怯。

待到徐潤把喜帕揭開了，她才慢慢抬起頭，那雙烏黑的眼睛漸漸正視著“他”，嫣然笑意凝在了眉眼之間，掛在了輕牽的嘴角，到是換作徐潤露出一臉羞澀，明明痴痴看著她的，又覺不妥，即刻佯裝望著別處，數著鞋子上到底綉了多少針，就是手笨了些，都忘記放下來了。

她一見，咬著嘴唇，笑了。

徐潤笨笨地放下手，臉都紅了，還假裝鎮定地說：“清國的婚事，原來是這樣啊。長見識了。”

“可我，是到現在才看得到啊。”甜甜的聲音，帶著點小小的抱怨。

徐潤轉曏她，要張嘴，看著彼此身上的衣服，又敗下陣來。他的嘴角還帶著隱約可見的淤青，蓋了粉也沒完全遮住。正對著她，顯得分外明顯。

“還疼嗎？”手伸過來，遲疑地想落在他臉上。

徐潤搖頭，“不疼。”

她心疼地用指背輕輕勾過“他”的嘴角，“他”痛得“嘶”一下，往後仰，接著又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怎麼總挑這些事情逞強？！說出來會怎樣？”

徐潤抿嘴，看她，“那你呢？恨我嗎？氣吧。委屈你了。害你受傷了。”

她秀眉輕挑，凝視著“他”，“你後悔嗎？還是失望了？”

徐潤連連擺手，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為甚麼要這麼問？”

“因為，你哭了。”

她不語，低下頭，慢慢又露出一絲笑容。“一直，在用心聽著，聽著自己的腳步，聽著你的腳步。這就是我們的婚禮，我努力聽著，想用自己的方式記得。”

“他”只是出神地看著她。

“雖然也聽到了那些人的存在。他們的眼神，一定讓你心寒吧。你就別記著了。”

“他”久久不語，竟凝出一滴淚來。

“怎麼了？”

“不是的。我要記得。因為是我們的婚禮。我不理他們來是為的甚麼。我要記得，今天。其實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你知道嗎？......從來沒有！貞香啊。”“他”捧著她的臉，笑著哭了。“原諒我......”

昏了吗？

昏了吧。还是学人家婚了算了？！

哇卡卡。鄙人就是不解风毒，转派生“疯”毒滴。

－－－－－－－－－－－－－－－－－－－－－－－－－－－－－－－－熬夜的某神经病留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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