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走后,齐景反倒不着急走了,他趴在棋桌上看萧绥:“是不是特有意思?两次你没让他走,他都自己走了。”
下人端茶过来,萧绥说:“他知道我不会碰他。”
齐景又乐又奇:“他怎么知道的?不过你就真的一点不为美色所动啊?这种的,我都没睡过呢。”
齐景虽比萧绥小七八岁,却也无法无天的,什么话都敢和萧绥说。
萧绥扬手挥开他凑过来的贼兮兮的脸:“这不重要,他也不想我现在碰他。”
齐景笑得欢:“真的假的?旁人巴不得上你的床,他偏偏不愿?”
“问了,我只能当场答应或拒绝,多半是拒绝,他怕丢脸,不问……”萧绥像是棋逢对手,难得有几分兴致,道,“他给我充足的时间想清楚。”
齐景疑惑不已:“这是不逼你了,但他就不怕你把他忘了?”
萧绥事务繁多,也就刚回来能偷闲片刻,明日起楚王府是要开门迎客的,不比今晚。
萧绥道:“忘了也没关系。”
“这又是为什么?”齐景是真好奇那小倌。
萧绥偏头看他:“他第一次敢走,是为什么?”
齐景不假思索:“赌你会出言让他留下。”
“错了。”
齐景崩溃挠头,一个神机妙算的萧绥已经够他受的了,这会儿又来一个行事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倌。
萧绥道:“他去了楚王府,顺利进来了,呆了几个时辰才离开,甄太监知道了,会如何?”
齐景眼睛一亮:“他会把人送到你面前!那死太监最喜欢往人府里塞人了,我府上好像还有一个呢,难怪他敢走,算准了还会见你,就算你不留他也无所谓,啧,他心眼儿可真多啊,怎么,晏升你原来喜欢这种的?”
萧绥没说话。
齐景品出一丝微妙,坏笑问:“那人洗干净送过来了,你收不收?我瞧他挺会伺候人的——”
萧绥拍掉他的手,道:“天色不早了。”
“喂!别赶我走啊。”
萧绥收起了棋子。
齐景笑道:“话说回来,送你你要不收,以他那野性子、那本事,你就不怕他去勾别人?”
萧绥拿棋子的手顿了顿。
“我倒是瞧着,他勾个达官显贵,也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我那些个狐朋狗友,估摸着也好他这口……”
萧绥说:“谁敢要他?”
齐景怔了怔,大笑:“你这人怎么这样?送你的你不要,还不让人找下家了?不过也是,就算是你不要的,也没人敢捡,要不你到时候转送我?”
萧绥蹙了蹙眉,齐景知道自己话实在是太多了,笑嘻嘻地说:“我马上走,马上!他这是要放长线钓你啊!”
他麻溜地站起,快步朝门外走,走到一半儿,忽然转了个圈儿,狐疑地上下扫了萧绥一眼:“我说晏升,你为什么……一直坐着不动啊?”
下棋的时候坐着倒还好说,棋局早散了,那小倌都走这么久了,萧绥可是连站都没站起来过。
他平日里总是要一心二用做点什么的,和他说话时,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倒腾花花草草,可现如今,却是坐着什么事也没干,和他聊了半晌,一直催他走……
齐景恍然大悟,憋笑道:“待会儿别忘了让下人找那颗棋子啊。”
萧绥额上青筋跳了两跳:“滚。”
齐景立马跳出了门槛,撒出去一段儿,笑得直不起腰。他瞧这说话噎不死人的萧绥,也只有那小倌制得住了。
让他要面子。
有丫鬟经过,好奇地凑上去:“世子遇着什么好玩儿的事了?”
“没什么。”
那丫鬟晓得世子对姑娘们最好了,胆大道:“那盘棋,听说王爷让了九子呢,下得如何?”
她眼里亮晶晶的,她家楚王,即使是让了九子,也不可能输,她来问个结果,好跟姐妹们说。
齐景不知为何又哈哈大笑:“那小倌赢了,将楚王吃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呢。”
“怎么会?”那丫鬟满眼失望。
齐景不提这,忍笑道:“你若是被偷摸了脚,会怎样?”
那丫鬟也不知世子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道:“若是登徒子,要名节,就暗中蹬他,泼辣的,自是直接喊叫唾骂。”
齐景桃花眼轻眨:“那若是我呢?”
那丫鬟脸瞬间红了,垂下头。
“问你话呢。”
丫鬟羞得不行,小声道:“害羞不语,佯装不知。”
齐景愣了愣,要笑岔气了:“改明儿我也做一回西门庆,摸摸人姑娘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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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绥让所有人退下,面无表情将手伸进靴子中,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子。
……野成这样。
当他是姑娘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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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珉抱着伞淡定出来,回头望了眼豪华宽敞的楚王府,嘴角微翘。
楚王先前向齐景捏了捏棋子,代指他,那他就送他一颗棋子,把自己送给他。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情侣互送定情信物。
他倒是挺喜欢他的伞的,一股子淡淡沉香味儿。
闷骚的家伙。
他是能想法子留下,但没必要。萧绥那么挑,即使喜欢他这样儿的,也多半不会轻易碰他,就是留下,借着点意乱情迷能成,那也没意思。
先撩者不贱,贱的是在对方不确定要不要和他上床的时候诱惑他上床。
这样萧绥睡完了,还得因那份不确定而厌恶他。
因为并不是萧绥主动迫切地想要睡他,事前心理上的问题还没解决。
这种事讲个你确定我确定,不然事后多半就变成了——萧绥不确定,他被白嫖丢掉。
现代都没保障,更别提地位悬殊的古代,到时候他什么都得不到。
事前确定了,事后才多半有负责的意识。
等萧绥确定了,那时他再陪他玩儿。
围墙上忽然跳下一人,朝他冲来,谢珉一惊。
“是我!”
是胡车儿的声音,谢珉松了口气,之前他能来楚王府那么快,多亏胡车儿。
一身黑衣的胡车儿眨眼到了近前,按住谢珉两手,一寸一寸检查他。
“我没事,”谢珉无奈道,“真的没事,好好的。”
胡车儿才不管他,仔仔细细检查完了,确定他没被欺负,才放下心。
他愧疚道:“楚王府不少护卫很厉害,里头还有楚王,被他发现了我就死定了,所以我只能在围墙边等你,对不起——”
“没事,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谢珉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调侃道,“你打不过楚王?”
“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我哪能跟他比!”
谢珉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嘴上赢他一下。”
“他是我最崇拜的男人。”
“……”谢珉愣了一下,这是“偶像”的意思?
“我是祝州人,家乡在边境那带,有年闹饥荒,我才七八岁,楚王那会儿还是骠骑将军,日夜作战不说,空了还会出来施粥行善。”
“你觉得他是好人?”谢珉谑道,“你不是觉得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当官的是没一个好东西!”胡车儿顿了顿,固执地小声说,“但是楚王是例外。所以我从来不偷他府上的东西。”
萧绥行善是不是别有所图,无所谓。
谢珉才不管萧绥是不是好东西,他倒希望萧绥是个坏东西,一般来说,坏东西活得长一点,能让他靠得久一点。
谢珉回神,笑道:“不偷?是偷不到吧?”
胡车儿似是被戳穿,面有羞恼之意。
谢珉问:“最想偷楚王府里的什么?”
“不偷!没有楚王,我当年要饿肚子的,死也不偷楚王府,”胡车儿停顿了一小会儿,忍不住道,“不过,我特别想摸摸楚王大印,好给我那帮兄弟吹嘘。”
“我摸过好多大官的印!什么礼部侍郎、御史家的,就是楚王府,怎么也进不去,你知不知道,官儿越大,印越大,材质越珍贵,我特别好奇楚王的印,旁人只能见他盖出来的章,可瞧不见印。”
“而且这东西珍贵得很,咱大楚前些年认印不认人,这东西要是丢了,可能要出大事的,所以那些个当官儿的多半藏起来,藏得可深了,贼难找……”
胡车儿越说越沮丧。
“对了,”胡车儿都给急忘了,他从怀里掏出几个包子塞给谢珉,“你晚上就没吃东西,里头也不可能招待你,我反正在外守着没事,就给你买了几个包子,可能要冷了,你边吃我边带你回去,不急——”
谢珉伸手接过,还有点温热,他心中有丝暖意,啃了口,道:“我努努力。”
“努力什么?”胡车儿反应过来,一时笑得欢,“你说摸楚王大印?我都摸不到,你怎么让我摸——”
谢珉只说:“走,回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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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暗卫收到传召,入了楚王卧房,跪下听命。
“主子,有何吩咐?”
萧绥正坐在桌前看俞忠平白日里给他的生门人员名单。
他坐在上首,淡淡的烛影打下,让他本就冷峻的脸,越发深邃威严。
俞忠平给的这份名单上,不仅有敌国奸细的可疑人选,还有生门所有人的生平。
包括谢珉。
萧绥并未抬头,道:“去查白日那个小倌。”
“事无巨细,”他顿了顿,面沉如水,“尤其,查他会不会下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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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