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月集 第8章 8.镜湖离音（五）

“传说云家世代行医，避世问道，这云家家主折芳君更是医术了得，兄长说，若得他救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花漾微笑道。

池鸢奇道：“避世问道？他们修仙啊？”花漾听言轻笑出声，声音清越动听。“我也不知，不过池姑娘...你说的修仙是何意，人可以修成仙吗？”

池鸢点点头：“自是可以的，虽成不了真正的神仙，但想要活个几百年倒是可以的。”说完心里却嘀咕着，这界想寻仙访道也有心无力啊，境内灵气稀薄，就算是有灵根也修行不了多高的境界。

花漾被她这番话惊到了，一时又想起了兄长之前说的话，开始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池鸢。

池鸢问：“折芳君这般厉害，可是能治好你的？”花漾笑得有些勉强，“不强求，听天任命吧。”

池鸢看着他低落的模样，心下难得有起了一些怜悯的情绪，“会治好的信我！”

花漾听言怔愣的看着池鸢，眸光似有寒冰消融，“嗯，净梵相信池姑娘。”

池鸢辞别花漾回了莲轩，然而刚刚靠近就察觉到院中诸多混杂的人气，池鸢迟疑了一瞬推门而入，见亭内坐着与烈对弈的秋玉彦，一旁还侯着四个粉衣婢女。

池鸢走过去看着他们对弈，正要说话，秋玉彦突然对着一旁的婢女道：“你们几个去把午饭盛上来。”“是！”其中两个粉衣婢女应声出去了。秋玉彦又道：“池姑娘，你把这里伺候的仆人都赶走了岂不是很不方便，这四个丫鬟是烈去选的，随便给个名字，以后就由她们伺候你。”话音刚落，方才出门的两个婢女就双双捧着食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茶点水果的仆人，他们躬身摆好膳食后便退得远远的站好。

池鸢瞧着那四个丫鬟，感觉有点眼熟，半会才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不正是昨日瞧见被打的那一批丫鬟吗。

秋玉彦见池鸢盯着那几个丫鬟看来看去也不说话，以为她心有不满。“这几个是花府才买来的下人，家底干净。你若想要会武的我便写信从别处调几个来。”

池鸢一怔，忙道：“不用麻烦，如此便好。”说完转头对着那四个丫鬟道：“你们几个原来叫什么名字现在就叫什么名字，不用改了。”

四个丫鬟随即跪地齐声大喊：“谢主子！”然后从右边第一个依次开口：“奴婢凤蝶见过主子。”“奴婢烟儿见过主子。”“奴婢小兰见过主子。”“奴婢香铃见过主子。”

午后难得的静谧时光，池鸢悠闲的躺在院角的大树下小憩，一旁的小兰、烟儿各持一把蒲扇为她扇风驱蝇，忽然院外有人轻轻扣门，小兰轻手轻脚的退走前去开门。

“主子！二公子派人送来了些玉器首饰，该如何处理？”小兰站在池鸢身后小声问道。

池鸢垂眸闭目丝毫不想搭理她。两丫鬟见主子许久不动猜测是睡着了，便也不敢再问。

后院一角，凤蝶正洗着池鸢换下的衣裙，香铃在一旁晒着被褥，突然她脚一滑，差点失足掉进湖里。凤蝶喊了句小心就起身去扶她，却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香铃，你脚怎么了？”

香铃低声道：“昨儿家姐被林管事分去了族长的院子，我想去瞧瞧却被护院赶出来了，不巧得很，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林姐，才问了几嘴，她...她就骂了我，还把我打了一顿，也不知是哪里惹了事，如今这腿怕是打折了。”

凤蝶奇道：“她为什么要打你？”

“我也不知，她只是警告我别再去找姐姐，否则以后别想用腿走路了。”

“哼，那个老女人仗势欺人，咱们几个现在进了主子的院子，量她也不敢再对我们动手。”香铃摸着腿，坐在地上没有吭声。

“你找大夫看了吗？”“还没有，没主的丫鬟下人是没有资格随意出府的。”

“哎呀，那你这腿搁一晚上不疼啊，真是够你受的，亏得你方才能在贵人身边站那么久。”

香铃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若不好好表现，怎么可能会被选进来，而且......”说到这香铃视线余光中突然瞥见一抹绿色的衣裙，吓得她顿时噤声，随后又马上反应过来，赶忙和凤蝶一起跪在地上。

池鸢假寐吐纳之时五感灵敏，她听见后院两个小丫鬟的对话，起了兴趣，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烟儿和小兰跟在池鸢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提醒她们。

“求主子饶命，香铃只是不小心滑倒了，并没有在偷懒！”凤蝶跪在地上帮香铃求情，香铃吓得一声不吭，脑子乱成一团。

池鸢见她们畏畏缩缩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不解，“起来吧，你既然腿脚不便为何不早说，去找外边护院的人，让他带你去治腿。”

香铃呆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愣了半天才唯唯诺诺的应道：“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凤蝶利索地扶着香铃走到前院后又马上跑回来站在一边，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池鸢看了她一眼道：“她姐姐分去哪了？”

“回主子，香铃的姐姐香芩被林主管分到了族长的院子里干活。”“哦？那为何不让姐妹相见？”“回主子，奴婢也不知，奴婢这就去打听。”

池鸢拦住她，“不用了，你去把林主管唤来，我问问她。”凤蝶偷偷看了池鸢一眼，低声回道：“是主子，奴婢这就去。”说完躬身行礼慢慢退走。

池鸢回到树角的躺椅上，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吃着小兰送到嘴边剥好的荔枝。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凤蝶轻轻推开莲轩院门，回头看了一眼，赶忙加紧步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池鸢身前复命：“回主子，奴婢已将林氏带到。”

被传唤来的林管事低着头跪在地上道：“下仆见过池姑娘，不知姑娘传唤奴有何事？”

池鸢放下茶杯，托起腮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管事：“我今日收了几个丫鬟，其中有一人的腿被你打伤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林氏一听，立刻想到了香铃，但她到底是个老油条，至少沉得住气没露出半分怯态。“回姑娘的话，香铃那婢子行事鲁莽，奴怕她冲撞了贵人便小小的教导了她一番。这小妮子，怎的如此弱不禁风的...奴也没下多重的手，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折了腿。奴该死，奴真该死，求姑娘大发慈悲放过奴这一次吧！”

池鸢听言笑问：“我听说，她只是想见姐姐，为何护院会拦住她，并把她驱走？”

林氏身子抖了一下，正了正跪姿，恭敬回道：“奴也不太清楚，奴只是按族长的安排行事，其他的奴一概不知。”

池鸢知道林管事没有说实话，但拿不出证据她也不能把林管事怎么样，况且林管事身后之人是谁还未摸清，惹事池鸢不怕，只是闹大了动静怕是不好收场，毕竟在这花府她只是客人，总不能对人家宅内之事过多指手画脚。

林氏见池鸢半晌没有说话，遂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惊得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心道：哎呀，这池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就像画里的神仙一样，她混在府里做了这么久的管事都没见过哪个姑娘长得这么水灵，难怪会得秋氏贵人的喜欢。

“你下去吧。”林氏犹自感叹时，听见池鸢的声音，立即应声回道：“是，谢谢姑娘大发慈悲，姑娘心善必有大福。”说完疾步退出了院子。

凤蝶以为自家主子会好好教训那个林管事，没想到竟然把她放走了，依主子和秋氏嫡长子的关系，无论林氏身后是谁都不惧的啊。凤蝶也只敢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依旧恭敬伺候着，不敢有半句怨言。

用过晚饭后，池鸢便让她们三个丫鬟各自去忙不要跟着她。她走到无人的墙角，一跃而起翻上了屋檐，趁着月色踩着月光，在高高低低的楼阁之间飞转远去。

来到之前探查的院落，没想到林管事也在此，她鬼鬼祟祟的摸进一个屋子里后便没再出来。池鸢跳下院墙，沿着墙角，凑到那窗棂下，屋内烛光如豆赫然印着两道身影。

“爷才想到你，你就来了。”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池鸢坐到窗前地板上听他们说话。

“哼，你这儿还会缺人伺候不成，今日怎得没见你那小美人儿陪你呢？”林氏阴阳怪气道。

“哪能啊，你都来了，当然是先好好满足你了，说！有没有想爷？”“走开！”“哟，怎的生这般大的气，谁又惹你了？”“还不是那几个小贱蹄子，竟然踩了狗屎运抱上了大腿。今个儿我被主阁莲轩院的池姑娘叫去问话呢！差点吓死奴家了，还好奴家巧言善辩，那贵客没有怪罪到奴家。”

“那你怎的生这般大的气？”“哼！那几个小贱蹄子仗着贵客的势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又不能教训她们，你说我气不气？”“好了好了，别生气，对了，听大总管身边的人说那位池姑娘长得特别美，可是真的？”“可不是，姑奶奶的，奴家今日偷偷瞧了一眼，就那什么词，叫什么来着，惊什么人？”“惊为天人。”“对对，那池姑娘真是位大美人啊，难怪秋氏嫡长子和家主都对她那般客气，居然把主阁最好的院子都让她住进去了。”“是吗，爷也好想见一见这位大美人啊！”

“想什么呢，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奴家可不是那位贵客。”“想也不让爷想了？”“哼，你敢想小心有人听了割去你的命根子！”

池鸢静静听着，对那恶心男人意淫她的行为丝毫不在意。

“诶，这院里都是我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没人敢说，对了，我管的这片院子有个庶出的小辈失踪了。”“哪房庶出啊？”“哎，小地方靠关系搭上来的。”“失踪便失踪了，这样的庶出子弟府里一抓一大把。”“倒不是因为这个，我担心的是，那小子脾气很有些倔，可不要在别处给我捅出事来才好。”“不会是花萤那小妮子的哥哥吧？”

池鸢听到着这，差点站起身。

“嗯，就是花狸，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处都找不着人。”“找不到就算了，说不定掉进湖里淹死了。”“不可，她妹妹花萤要是知道她哥哥死了，一定会寻死的，我好不容易送了一个让大老爷爱不释手的玩具。”“哎呀，别担心，昨日我又给大老爷送去一批身子干净家底清贫的小丫头。算算时日，大老爷应该也快玩腻了，到时候大老爷若把花萤丢出来，咱们便毒哑了她卖到勾栏里去。”“嗯，还是你有心，真是爷的解语花，来来，爷抱你去床上好好疼爱疼爱。”不久后屋内便传出一阵奇怪的床柱摇曳的咯吱声。

池鸢也没再听下去，起身便走，既然已经知道人在哪了，此地也不便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