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就听到门外传来李双双的说话声:“小妹妹你生得好可爱呀,你叫什么名字,要带我去哪?诶诶,别打别打!我这里受了伤,不禁打的,哎哟,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放过……”
咚的一声,薄薰气愤地推开房间门,顶着被捏红的小脸,委屈巴巴的跑到池鸢面前告状:“主人主人,她她她……她竟敢摸我的脸,还还捏我的脸,捏得可疼了!”
说话间,李双双已经尾随进来,看到屋内的人,惊讶一瞬,微微敛笑:“嘿嘿…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说完,一眼瞟见躲到池鸢身后的薄薰,唇角一咧,不怀好意的笑又浮现开来。
“嘿嘿小妹妹,你别跑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李双双迈着大步朝薄薰靠近。
薄薰眼瞳一缩,对这个无礼又奇怪的女人感到十分不解,“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还有,不许摸我,虽然我确实生得可爱,但也不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碰的!”
要碰……也只能主人碰……当然最后一句话薄薰没敢说出口。
李双双走了几步,就不敢走了,因为池鸢正看着她,李双双怯生生地抬眼望向池鸢,酝酿一会,笑着道:“池姑娘,你同这位小妹妹认识?”
池鸢淡淡回道:“认识,她是我的仆从,叫作薄薰。”
“仆从?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仆从……”李双双小声嘀咕一句,视线瞥向躲在池鸢身后的薄薰,“咳……那个,我就不小心,不小心捏了一下她的脸,池姑娘,你不会介意吧?”
池鸢眼眸一转,回身坐到案前,“介意不介意这种事,你不该问我。”
“呃……”李双双顿了顿,上前与薄薰道歉:“薄…薰…小薄薰,对不起,都怪你生得可爱,我心中一时欢喜,就没太忍住……”
薄薰站在池鸢身侧,一脸不屑地瞥着李双双,心中想着,若不是因为主人在,她早就使手段给李双双尝尝厉害,哪容她放肆至此。
薄薰想罢,双手环胸,傲慢出言:“唔,好说好说,念你年幼,我可以不计较!”
李双双讶然张嘴,倒不是被薄薰说的话唬住,而是被她说话神情可爱到,“噗~”一个没忍住,李双双喷笑出声,“哈哈哈,小薄薰真是可爱,瞧着我都大你好几岁,怎么你说话的口气,却比八十岁的老头还老成?”
薄薰怔了怔,想着回一嘴,又觉得和这疯丫头争执下去颇为掉份,索性不愿搭理她了。
李双双见薄薰不愿搭理自己,郁闷一会,转头去瞧其他人,“呀!小玲珑,好久不见,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看见郁玲珑,李双双脸上郁闷神情一扫而空,她走上前去,熟稔地将手搭过郁玲珑的肩,将她半抱着亲昵依着,“瞧你,这么久不见,脸都瘦了,是最近过的不好么?”
郁玲珑神色低落的与她对视,半句话都没说。
“咳咳……”站在一侧的许念安终于看不过眼,低咳一声,提醒李双双。
李双双眉峰一抬,扫眼看向床榻,这才注意到躺在帘帐后的人,“啊!薛少侠,你,你你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郁玲珑攥紧手中的药包,抓住李双双的手,就将她往门外拉,“双双,跟我来。”
“哦哦。”李双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任郁玲珑将自己拽走。
李双双走后,屋内终于清静了会,经此一闹,倒使得屋内沉滞气氛通畅了些许,许念安伸手拍了拍薛遥,低声询问:“躺了这么些时日,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薛遥缓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许久他才轻声应答,“好。”
许念安扶薛遥下床,薄薰瞧见,上前阻拦:“慢着!许小子,你伤势没好,不去休息,来这里添什么乱?”说完,又对薛遥教训道:“还有你薛遥,我好不容易医好你,现在手脚筋都没接好,你就乱动,是想加重伤势,考验我的本事吗?”
许小子……许念安怔了怔,随即又被薄薰最后一句话吸引,“敢问薄薰姑娘,你所指手脚筋没接好的意思,是指……你能为薛遥接好手脚筋吗?”
薛遥听言微微讶异,一同看向薄薰。
薄薰撅起嘴,一脸不耐:“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手脚筋而已,断了再接就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人没死,我……唔。”薄薰惊然捂嘴,一时嘴快泄露太多机密,也不知主人会不会责怪。
薄薰偷偷往身后瞟去,见池鸢侧对她喝茶,一颗心才终于敢放下来。
“主人,我不小心说漏嘴了,您别生气啊……”薄薰传音道。
“无事,反正迟早要医他,早几日晚几日也没什么区别。”
“唔唔,那就好,那主人,何时为薛遥医治呢?”
“最迟也要拖上三五日,不然太过出奇,容易招人怀疑。”
主仆二人传音时,另外两人已从薄薰惊骇言论中回过神,许念安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听错,再次向薄薰求证:“薄薰姑娘,你方才的话,不是开玩笑吧?”
薄薰瞟了许念安一眼,冷哼一声:“与你开什么玩笑,你是不相信吗?”
许念安施然一笑:“我相信,能将薛兄治好的人,必然也有法子将他手脚医好,姑娘需要什么,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提。”
薄薰想了想,回道:“还真有事情要你做,正好,薛遥这几日躺着,身上都出疹子了,你没事就去烧水吧,我再给他配点药浴方子,每日泡一泡,预备一下我的治疗方案。”
“好,那我现在就去。”许念安立即动身,出门时,还不忘将自己的血衣带走。
薛遥目送许念安离开,直到看不见,转头时默默扫了薄薰一眼,又在她发现之前,很快收回目光。但他这点小动作,哪能瞒得过薄薰,薄薰一把扣住薛遥的手腕,薛遥本能一抖抬头看她。
“薄薰姑娘,你……”
薄薰压住薛遥的脉门,故作凶煞模样:“你什么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要吞吞吐吐!”
薛遥又岂会被她吓住,无奈道:“我知道,姑娘不想听感谢的话,此话我也不爱听,大恩不言谢,此恩薛遥会记在心里的。”
薄薰似笑非笑的睨着薛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保证,你能和从前一样拿剑习武。”
薛遥唇角一动,眉间萦绕阴霾终于散开:“好。”
吃过午饭,几人围坐在薛遥的屋子开始说道各自身上发生的事,薛遥的事暂且不论,眼下最重要的是寒徽却失踪一事。
李双双道:“半月前,徽却就和我一起住在安鱼镇,都怪我,性子直愣,爱出风头,得罪镇上几个刺头,原以为他们就是小地方的势力,没成想那几个家伙带了好一帮人,每天都来客栈堵我们,后来,我们就在城外打了几回,这群人,嘴上叫着厉害,武功却完全不够看,他们打不过我们,便又喊来一堆帮手。”
“就在某一日,我们正打着呢,树林中突然飞出一把鱼叉,那鱼叉的主人穿着一身怪异装束,差不多和我一样高,武功很厉害,一出手就将安鱼镇那些小刺头都打跑了。”
“这时候,我和徽却还很高兴,以为这人是来帮我们的,我和徽却刚想上去致谢,未料此人突然出手,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和徽却不是他的对手,我被击晕后,醒来时就到了黑市,至于徽却……肯定是被那个鱼叉怪物带走了!”
“鱼叉怪物?”许念安疑声追问:“李姑娘,关于此人,你还能想起更多细节吗?”
李双双想了想,道:“……他身上有很刺鼻的腥味,不似血,似鱼腥,而且他模样也生得怪,脸是蓝色的,应是用染料抹的,还有,他走路是个驼背,总之就是很奇怪!”
“他就一人出现吗?”
“嗯,就他一人,出手一招就打跑了安鱼镇的刺头,咦,现在想来,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他一出现,安鱼镇那些人都不还手,直接跑了,哦!我知道,他肯定和那些人认识,是他们特意请来对付我们的!”
许念安听言沉吟片刻:“安鱼镇历来是武林盟管辖之地,其地方势力也必然同武林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依李姑娘描述,此人很像是东越人。”
“东越人?”李双双惊呼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哦对!安鱼镇上,时常有外域人进出,镇外一处宅院更是闹得凶,徽却该不会是被东越人抓走了吧?”
许念安眉峰紧蹙:“或许这是一种可能,眼下突破口,看来还在安鱼镇,今夜我就抽空去一趟,向几位旧友探听他们的底细。”
依在窗台的前的池鸢突然道:“别去,安鱼镇势乱,有幽山六鬼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包括薄薰,“主人,您遇上幽山六鬼了?”
“嗯,六人中,有两人在镇外设局杀人,其他人倒是没见到,也不知其目的,许公子伤势未愈,贸然前往,可想过退路?”
许念安呐呐无言,李双双听了直道:“对呀!许少侠,池姑娘说得很对,你手上伤还没好,若遇到幽山六鬼,岂不是送上门去?”
薛遥也劝说一句:“念安别去,武林大会在即,魔道势力定然汇聚在城外扰乱滋事。”
许念安轻轻颔首,眼眸低垂,“可…寒姑娘下落不明,我……”
李双双听言直觉不对,她细细观察许念安的神情,眸光顿亮:“许少侠,原来你这般关心徽却,我怎么记得之前,你与她总是切磋斗气呢?”
“我与寒姑娘正常切磋,没有斗气。”许念安一抬头,正好撞见李双双满是戏谑的笑脸,一时间,他瞬然明白她的试探,当即垂头红了耳根。
李双双性子直,但论感情之事还是相当敏锐,见许念安如此反应,明白过来,捂嘴偷笑,坐在身侧的郁玲珑不明所以,拽着她的胳膊小声询问:“双双,你笑什么?”
“咳咳,没什么。”李双双收了笑,认真道:“许少侠,我与徽却一同遇难,我被卖到黑市,而她下落不明,如此差别对待,我想,背后黑手的目标肯定只是徽却!”
许念安颔首道:“我也这样设想过,但寒姑娘除了得罪过食心鬼赵无咎,也并未得罪其他魔道势力,那东越人为何要抓她?”
李双双摇头道:“错了,之前徽却在落神山,帮万寿庄的秦姑娘一起迎击东越人,想来,就是那一回,徽却才会被他们的人盯上。”
一直静默的薛遥突然插话:“念安,你方才不是说,安鱼镇那些人属于武林盟管辖么?我想,此事,或许同武林盟有些关联。”
“武林盟……”许念安心中忧思不已,怎么事情越分析越复杂了。
就在这时,池鸢起身道:“寒徽却的事我也会查,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各位告辞。”
除薛遥卧床不能动,桌前所有人都站起身,给池鸢送行,许念安道:“池姑娘,你现居何地?”
“御风楼。”
“御风楼?”许念安神情微变,池鸢察觉,转头瞧他一眼,“怎么了?”
“啊,没有……只是听闻御风楼颇有些怪异传言,虽是沐川第一楼,但里边怪事频出,常有人送命,池姑娘居住此地,还请多加小心。”
池鸢笑了笑,抬手请众人留步:“多谢告知,就到这里,不必再送。”
李双双迎上前道:“池姑娘,小薄薰,你们明日还来么?”
薄薰转头对着李双双神气地哼了哼,道:“来啊,我每日都来送药,怎么,你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欢喜小薄薰,想时时刻刻见到。”
薄薰顿然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说话平白让人恶心,也是本姑娘心地善良,不与你计较,下回注意啊!”说完,跟着池鸢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刚过石桥,薄薰就迫不及待的向池鸢询问:“主人主人,您这两日都遇到什么事了,您遇到幽山六鬼哪一个了,是颜千风那家伙吗?”
“是他,不过没与他动手。”
“啊?”薄薰抬眼瞅向池鸢,但池鸢神情冷淡,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主人,您脸上的伤是谁打的,我去给您报仇!”
池鸢闻言停步,摸上眼角,深思道:“他们两个,还真不知是哪一派的人,但从黑市出来,遇到的三波人,肯定出自不同势力。”
“黑市!?”薄薰听言微微激动,“主人,什么是黑市,黑市在哪,您还去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池鸢继续往前走,目光在行人之间来回扫看,“说来,我与闻人耳约定,出回楼在坊市汇合,一时忘了,也不知他是否出来了。”
“闻人耳!那小子也在?主人,我好想去黑市看看啊!”
“黑市与路边这些街市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交易的东西都是些不常见的。”
池鸢如此说却将薄薰的好奇心勾得更甚,两人边走边说着回了御风楼。此时,谢离正和阴江流在花园赏景,池鸢主仆从南门进入,一眼望见回廊下一前一后步行的两人。
池鸢看见阴江流,目露诧异:“阴江流?他怎么会在这?”
薄薰心中咯噔一声,千拖万拖此事还是要向池鸢汇报,当即顶着挨骂的压力,将谢离遇袭之事说了。
“主人,那小子被我下了术法,我是命令他守在小谢离身边的,我试了几次,他老实得很,绝不会对小谢离动手!”
可池鸢在意的不是这些,“谢离受伤了吗?”
薄薰缩了缩脖子,极小声道:“我是想时刻保护小谢离来着,可小谢离偏要我不到关键时刻不得动手,然后他就……受了点小伤,但无碍的,我给他上了最好药膏,保证不会留疤。”
池鸢听言没说话,拐出小道直上三楼,薄薰小步跟上,小心翼翼询问:“主人,您生气了?”
“没有,去把他们喊来。”
“哦,是!”
茶香氤氲漫开,随窗外一徐风吹向池鸢抬起的衣袖,谢离坐在池鸢对侧,轻轻翻动一卷书,唇角含笑。
屏风一侧,阴江流垂头站着,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池鸢。
薄薰站在池鸢身后,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池鸢不说话,谢离也不说话,一时间屋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突然,谢离将桌上药膏推向池鸢,“罄月,别的事暂且不论,把药涂上,莫要留了疤痕。”
池鸢放下茶盏,视线在谢离脖颈处一扫而过,“我让薄薰守着你,便是护你周全,你这般胡来,让我如何能放心?”
谢离轻笑出声,放下手中书,转眸与池鸢对视:“让罄月担忧是我不对,我知现在情形,所以,将暗卫调了过来,往后,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池鸢缓了神色:“那就好,你早该如此做。”
“嗯,罄月说的是。”谢离笑着颔首。
池鸢扫了他一眼,轻轻摇头,看向屏风一侧的阴江流,阴江流感受到池鸢的视线,当即抬头,朝她挥手微笑:“鬼笛仙子,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