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得池鸢首肯,薄薰整个人就如同弦上飞箭,唰的一下,弹飞出去,只闻叮叮几声刀剑碰撞声,下一刻,围聚在马车前摆刀阵的黑衣人,如天女散花一般,一个接一个被薄薰踹飞出去。
其余两队人马见状,立即撤退,薄薰岂容到手的猎物逃走,身形一闪,瞬息间就来到他们身前,“哼,想跑,经过本姑娘同意了吗?”说完剑锋一扫,血水飞溅中,几个黑衣人手腕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垂落扭曲,武器也跟着脱手而飞。
剩下黑衣人见后路被堵,顾不得害怕,举刀相拼,薄薰见他们气势凶狠,顿时玩心大起,她微微收敛力量,不再一击退敌,反而故意露出破绽,引黑衣人上钩。
“哈哈哈,笨蛋,我在这里呢!”薄薰辗转在黑衣人之间,嘲弄笑声在林间不断回荡,追捕她的黑衣人气得咬牙切齿,即便找得晕头转向,都摸不着她一片衣角。
当然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傻瓜,见摸不着薄薰,便趁她不注意,分出几人悄悄朝马车靠近。
不过他们这些小伎俩,岂能逃出薄薰的法眼,见三人离了队伍不陪自己玩,薄薰心中微恼,追上前去,一左一右拽起两人的衣领,大力扔出,但这一下没把握好力道,其中一人飞出去,刚好撞到一截残枝上,噗的一声,整个上半身被直直插在树杈上,血流不止,而另一个人则一头撞向山石,脑袋如炸裂的西瓜,迸溅一地。
如此惨烈血腥的死状,躲在车内偷看的清漪,直接吓白了脸,看薄薰的眼神都变了。
见两人死的这般惨,愣在一旁的黑衣人寒噤不止,反观始作俑者一脸没事人模样,而她身前剩下的那个黑衣人,直接吓软在地,裤腿都湿了大片。
闻到骚尿味的薄薰,一脸嫌弃走开,回头去找其他人,黑衣人见她回头,当即跪地求饶:“姑姑姑奶奶,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看着跪地求饶的黑衣人,薄薰的好胜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收了剑,准备放他们一马:“还以为你们都是些硬骨头,不会向人求饶呢?”
听到薄薰这般说,黑衣人顿觉有戏,假装示弱,实则等待援兵求援:“没没有……不不敢,小,小的,不不知……姑姑姑奶奶大人在此,得得罪之处,还还望姑姑奶奶,海海涵。”
“海海个屁呀,你是结巴吗?”薄薰用剑挑起说话的黑衣人下巴,好奇盯着他瞧,“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先拿你开刀!”
那黑衣人是个大胡子,密密麻麻的胡须长了满脸,不过还是能看出他眉宇之间属于外域人独特的长相。
“小小的明白,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小的也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上头吩咐只抓人,并没想害你们性命……”
黑胡子被剑锋挑着,眼皮上翻,笑得一脸谄媚,但那笑眼之中的余光,却偷偷往林上打量。
薄薰正思索黑胡子嘴里的话,没注意他的小动作,“你上头是谁,你们要来抓谁?”
“上头,上头是……”黑胡子眼珠子开始乱转,唇角笑容越咧越开,“上头的身份小的可不敢说,不过姑奶奶若是好奇,您抬头一看便知。”
薄薰早已察觉,只是假装不知,抬头的瞬间,一张黑网就将她迎头罩住,与此同时,黑胡子翻身一滚,巧身躲开薄薰的剑锋。
这黑网极重,犹如巨石压顶,看似细如蛛丝,却异常坚硬,薄薰拿剑如何劈砍都纹丝不动。一旁的马车也被这黑网罩住,池鸢就坐在车顶,动也不动,任由密网盖在身上。
见林中人皆数落网,奇袭的黑衣人缓缓从山林各处现身。
“哈哈哈,姑奶奶,如何,是不是知道小的上头人是谁了?”黑胡子大笑着站起身,捡起弯刀,耀武扬威地向薄薰展露自己的大白牙。
“你小子,别太得意,一会就让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薄薰气恼的挥砍一通,明面示弱不敌,实则是想引背后之人上钩。
“我知道小丫头厉害,但再厉害又如何?凡是落入这百炼千丝网中,任你武功再厉害也逃脱不开!”
黑胡子越说越得意,他蹲下身,拿着弯刀,隔着黑网敲击薄薰的脸,“小丫头若是不信,你可亲自试一试。”
薄薰瞪着黑胡子,手腕一翻,“当”的一声巨响,锋利剑刃也只在黑网之上划出一道刺目火花,火花过后,连划痕都没留下,见此,薄薰暗自疑惑,方才一剑,她只使出三成力,此力换成寻常凡人内力,八成功力都不止,想不到这黑网不仅刀枪不破,竟还能吸收还击之力。
“你,你这破网倒有些门道,哼,不过这样,你觉得就能困住我了?”
黑胡子笑容一顿,狐疑地盯着薄薰打量,见她被黑网困在地上无法动弹,心中稍宽,哈哈乐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不过你也没那个机会了。”黑胡子说罢,扬手一挥,山林中冒出的黑衣人,开始朝马车靠近。
薄薰本想引出背后之人,但眼下情况明显不宜继续示弱了。
在黑胡子得意笑声中,薄薰突然站起身,看到她站起来的那一刻,黑胡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你怎么……你怎么能站起来……”百练千丝网一旦锁扣相合重达千斤,一般由五个大力士才能合力抬起,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随意顶起来。
薄薰双眸隐隐闪动幽光,在黑胡子察觉之际,她双手一合一展,接着后腿猛然蹬地,只闻咔嚓几声,黑网周围的锁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撕裂,“当”的一声,锁头崩断之刻,薄薰也掀网而出。
“主人!”薄薰厉喝一声,挥剑朝马车旁的黑衣人砍去,这一刻,她不再留情,雪白剑刃直饮五人心头血。
薄薰从逃离到连杀五人,速度之快,快得黑胡子都来不及反应,他愣然回身,大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薄薰掀开困住马车的黑网,执剑回身,一剑一个将冲来的黑衣人斩于马下,黑胡子惊愕一瞬,随即双腿一曲,气沉丹田,右手一展,掷出弯刀,朝薄薰打去。
薄薰剑锋一扫,“当”的一声,弯刀和剑锋同时震颤,尖利的嗡鸣声几乎刺破耳膜,薄薰微微皱眉,挑剑勾住旋转的弯刀,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飞回来的弯刀比之前速度更快,高速旋转之间,嗡鸣声不断,隐隐之中似有奇怪的声波不断向周围扩散,薄薰和池鸢听着倒是没事,但马车里的人早已被这诡异刀鸣震晕过去。
黑胡子看着朝自己飞来的弯刀,吓得满脸胡子都在抖,他蹬起虚软的腿,还没跑几步,弯刀便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嗡”的一声,弯刀在前方打了一个旋儿,又快速飞回薄薰手中,薄薰接住弯刀,嘴角笑容比那恶鬼索命还吓人。
“大胡子,你的武器不错,不知死在自己武器之下,是何滋味?”话音一落,薄薰再次抛出弯刀。
这一回的力道比之前还大,嗡鸣声更是刺耳无比,眼看弯刀利刃直冲黑胡子胸口而去,“唰”的一下,一道飞索陡然窜出勾住弯刀。
“呀,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要手下人都死光,你才舍得出来呢!”薄薰站在马车顶笑着嘲讽。
重重树影间,露出一个身形佝偻的矮个男人,半黑半白的头发乱如鸡窝,脸上刀疤纵横,一只眼被黑布罩住,另一只眼微微突出,大片眼白中,小小一点黑色眼瞳如毒蛇一般,凶恶阴狠的盯着薄薰打量。
“女娃娃,本事不错,值得老夫出手对付。”独眼男人收回飞索,弃了弯刀,从身后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一边用粗糙的大手摩挲,一边看向另一辆马车上的池鸢。
“不过,听闻鬼笛仙子在此,老夫倒想领教她的高招,不知你们二人,谁是?”
薄薰双手叉腰,指着独眼男人骂道:“凭你还想主人亲自出手,哼,不自量力!”
“哦,主人?看来,那位才是鬼笛仙子本尊了?”独眼男人嘿嘿一笑,轻轻转动飞索,欲欲跃试。
薄薰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黑胡子,提剑冲去,“独眼怪,先吃我一招!”
“嘿嘿嘿,小丫头,原来知道老夫名字。”
薄薰还未冲上树,独眼怪手中的飞索已经朝她袭来,薄薰执剑挑开飞索,未料,左右两侧又飞来两道飞索,薄薰横脚扫去,不想,那飞索如生了眼睛一般,轻巧绕开她出脚的动作,并跟蛇一样顺着她的脚缠了上来。
“嘿嘿嘿,小丫头,本事不错,但莫要小瞧老夫。”独眼怪拽着飞索一头,同时双脚摆弄余下两道飞索攻击薄薰。
薄薰被飞索拽得一时使不上全力,闪躲间,暗中蓄力准备挣脱飞索,就在这一刻,只闻“叮当”一阵清脆铃响,飞索之间突然窜出一条细长的红线,红线之上密密麻麻坠满了灰褐色的铜铃,铃声一起,四周空气都跟着开始颤动。
坐于车上的池鸢脸色顿变,急忙向薄薰传音:“薄薰,快封闭耳穴!”
但为时已晚,薄薰被飞索锁定,且她离铜铃太近,刺耳的魔音震得她头疼欲裂,挣扎飞索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小。
独眼怪站在树上慢慢晃动飞索,尖利笑声甚是得意:“早闻鬼笛仙子以笛曲震退琴魔,不知今日,老夫这铃声可媲美琴魔的琴音?”
池鸢缓缓站起身,一柄散着银光的剑在她手中慢慢显现,“阁下是谁,为何来此?”
独眼怪盯着池鸢手中剑,凸起的眼球露出贪婪又惊奇的神色,“哇,不愧是笛剑双绝的鬼笛仙子,这这剑,当真不凡,当真不凡!”独眼怪激动得拽着飞索猛烈晃动,刺耳铃声震得周围山林树木都跟着一起震动。
魔音之下,池鸢不受丝毫影响,只见她抬手一挥,一道银色剑光直冲独眼怪飞去,“叮”的一声,飞索应声而断,那魔音也瞬间消止。
“不,老夫的金铃索!”独眼怪嘶嚎一声,迅速挥出短刀与飞来的剑气相抵。
池鸢飞身接住从半空跌落的薄薰,抱着她,与俯身冲来的独眼怪对招。
独眼怪出刀速度极快,其力道也非比寻常,但即便再快也快不过池鸢的剑,内力更是无法与她比拟。
独眼怪躲开擦身而过的剑气,越打越心惊,同时越打越兴奋,他边打边退,看准时机,扭身就跑,池鸢停在树端,挥出剑气追击。
然而独眼怪并未向四面方向逃离,而是一头扎进了地里,缓过来的薄薰见到这一幕,惊讶出声:“哇,是遁地术,我第一次见!”
先前被池鸢斩断的飞索,被地里伸出的手一一拽入土下,之后独眼怪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动静。
池鸢松开薄薰,飞身下树,薄薰脸一红,才反应刚才在池鸢怀中,她兀自回味了一会,跳下树跟上池鸢。
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飞索拖拽的痕迹很明显,但寻着痕迹寻去,却探查不到异状。
薄薰伏地探听一会,起身道:“主人,没动静呢,这老家伙,也算有点本事,藏匿起来,竟让人察觉不到。”
池鸢凝神看向四周,黑胡子和几个伤残的黑衣人躲在树后看戏,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主人,他不会已经跑了吧?”薄薰拿着剑,对着地面一阵敲打。
“不,不会……”忽地,池鸢似察觉到什么,喝退薄薰,“让开!”
薄薰才动身,池鸢便舞剑而起,剑起时,周围风声顿止,道道霜气自剑锋溢出,直待剑锋光芒最胜之刻,池鸢挥剑而出,那一瞬,剑光如星,急坠落地,霎时,山摇地动,堆积在地面的残叶被尽数击飞,星光隐没,在地面炸开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
藏身于地下的独眼怪也随之暴露,“唰”的一声,他拽动悄悄埋好的飞索,破土而出之时,飞索交织成网,将池鸢困在其中。
“哈哈哈哈,鬼笛仙子好本事,竟然掘地三尺也要将老夫找出来,既如此,老夫也不得不使些手段了。”
独眼怪扬起衣袍,拿出一窜葡萄样式的铜器,他抬头看了池鸢一眼,接着开始摇动铜器,瞬时,十几个葡萄一样的铜珠齐齐震动,薄薰赶忙封住耳穴。
但其实这铜器发出的声音,还不如风卷落叶的声音大,池鸢微微皱眉,诧异看着独眼怪手里的铜器,既然人耳听不到,那便不是给人听的。
池鸢想罢,视线警惕扫向山林四处,果然,之前藏在树角的黑胡子等人在偷偷撤退。
“嘿……鬼笛仙子倒是敏锐,莫非知晓老夫这枯骨钟的门道?”独眼怪摸了摸眼角的黑布,抬头看向山林某一处,“不过,即便你知道已经晚了,有我兄弟二人联手,今日,你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池鸢一剑斩断飞索,提剑上前,独眼怪当即快速退后,只见他朝着铜器吐出一口浊气,噗的一声,铜器上铜珠顿然停止颤动,铜珠虽是停了,周围山林,以及脚下土地却开始震颤起来。
池鸢侧耳细听,震颤声不大,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在爬动,但因数量极多,所以造成的震颤波动才无限扩大。
“哈哈,来吧,孩儿们,是时候该你们出马了!”独眼怪双手一抬,向天张开手臂,随着他手的动作,无数落叶从天空飘落,地上尘土也跟着飞溅起来。
看到这异象,池鸢剑锋一震,阵阵霜气氤氲而出,将飞来的落叶和尘土阻隔而开。
等那落叶坠地,尘土平息,才可见藏在其中细小如蚂蚁一般的红色虫群。
“雕虫小技!”池鸢当即出剑,剑光掠过之处,一滩滩红色泥浆噗噗炸开。
独眼怪急呼一声:“不,不,你敢伤老夫孩儿,我定要你偿命!”说罢,独眼怪手一指,无数落叶和尘土,翻卷成巨大的漩涡,一窝蜂的朝池鸢涌去。
“还以为是什么高招,原来是黔驴技穷。”池鸢剑锋一转,无数霜花绽放在剑身,扑上来的红色飞虫瞬结成冰疙瘩,咚咚的一阵阵往地上砸。
独眼怪看得心疼不已,高声喝道:“看戏看够没,还不出来帮老夫,这招对她没用,为何不早与老夫说,平白伤了老夫这么多孩儿!”
“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区区鬼笛仙子不在话下,哼,竟是这般没用,还是要我出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黑袍出现在树林中,但这一次,他手中却多了一个人,“鬼笛仙子,别来无恙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黑袍男子紧扣谢离的脖颈,缓步走向池鸢。
池鸢握剑的手微微收紧,视线快速在谢离身上扫了一圈,方才,谢离走来时步伐僵硬,像是被黑袍男子拖行,初步断定他是被点了穴道。
谢离衣衫完好没有明显伤痕,不过,他脸色不对,唇角发白,隐有中毒迹象,而在池鸢与他对视之时,竟从他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焦距。
池鸢心中焦急,但面上不显,她冷眼看着黑袍男子:“怎么,以为要挟了他,我便会向你乖乖投降了?”
黑袍男子阴冷一笑,扣住谢离的手慢慢收紧:“试一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