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泉山庄住了几日,沈凛便收到了荧惑魔宫的传信,商瓷已从北境押解回来,现在正等着他回去发落。
“琅環君不是要亲自提审商瓷吗?如今他已在荧惑魔宫的地牢内,等下回去,你便可自行出气了。”沈凛将信件递给柳叙白,柳叙白接过信纸查阅了一番,便指尖一撵,将它化作灰烬,然后拿扇子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什么出气,是去办正事,他还有没吐干净的情报,我得问清楚。”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凛揉着脑袋,柳叙白已许久没有这样敲过自己,猛然一下竟还有些怀念,“琅環君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来在清规峰的日子,时不时的还得被你教训。”
“是你自己总是不听话,你看你如今连声师尊都不愿意叫了,真是越发的没规矩。”柳叙白马上又在他头上补了一下,然后准备出门去和众人汇合,沈凛追在他身后道:“还是琅環君叫的顺口,想让我叫师尊也不是不行,下次琅環君多教教我,我还是很乐意叫的。”柳叙白一听就知道沈凛没憋着好,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让自己主动一点,他剜了沈凛一眼,“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能不能想点别的,这像是一界之主该有的样子吗?”
“很难,毕竟琅環君在侧我可没法坐怀不乱。”沈凛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虔诚,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柳叙白见他又开始耍贫嘴,便不再理睬他,自己说的越多,沈凛就越是有话等着自己。
待他们走到山庄门口的时候,众人已等候多时,将离已经先行回去,只留得两辆马车供几人乘坐,沈凛贴心的替柳叙白撩开车帘,送他上车,车马疾驰,不一会便回到了荧惑魔宫。
沈凛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让柳叙白自己先去地牢,荧惑魔宫的地牢虽然不及弱水牢那般可怖,但也算的上是让人闻风丧胆,柳叙白的身份在荧惑魔宫已是无人不晓,所以自然也没人敢为难他,一路畅行无阻。
行过阴暗的旋转阶梯,便可耳闻犯人们的凄厉惨叫,这魔宫地牢中关押的多数是魔宗犯事的重臣,对于这些人一般不能使用弱水牢里的那些折磨人的伎俩,毕竟单纯的疼痛无法让这些见过世面的罪臣开口,所以魔宫地牢的审问手段,多是精神方面的,比如说赫赫有名的圣女垂泪。
在密闭安静的牢房中,将犯人束缚在刑床之上,推置于圣女像之下,水滴通过圣女像的眼睛坠落与犯人额间,堆积的水流会使得犯人无法张目视物,因为极度的静谧与黑暗,犯人无法识别时间的流逝,耳中只能闻得水滴坠落之音,长此以往,受刑人的心灵备受折磨继而崩溃,仅剩的求生欲会让他把所有的藏起来的秘密都说出来,以换的一线生机。
柳叙白走到商瓷关押的牢房时,他似乎刚刚才受过这一刑罚,湿漉漉的发丝和泡的发白的额头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狼狈,柳叙白的出现,让原本已经有些精神力崩溃的商瓷顿时疯魔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商瓷挣扎着爬向柳叙白,束缚着的铁索将他扯回原地,但是他似乎不甘心如此,眼神中似要喷出火一般,丝毫不顾镣铐将自己的手腕磨出鲜血,这个人不是都已经在弱水牢中功力尽散且失明失语了吗?怎么现在他还能完好的站在自己身前,一想到这个,商瓷就恨的咬牙切齿。
柳叙白蹲跪在他刚好触碰不到的地方,对着他微微一笑:“我若那么容易就杀的死,神域何苦这般费神,上次我就告诫过你,现在看来你是完全没当回事。”
“我上次就该直接动手,不应留你性命到今日。”商瓷愤愤说道,柳叙白听完却笑意更盛:“就凭你吗?还不太够资格,如果我想同你计较,那日你都无法活着离开,你不感念我放你一马倒还想着报复我,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商瓷一时语塞,他是见过柳叙白三箭射落烛龙殿的场景,若平等放对,他肯定扛不住柳叙白的一击,商瓷心念一转,难道那个时候的柳叙白也是假装虚弱,以讨取沈凛的关心吗?于是辱骂之词脱口而出:“没想到你竟是装出来的,堂堂九阙城仙师居然这么厚颜无耻。”
“你有资格说我吗?咱们两个谁做的事更无耻些?你为了清君侧,居然配合楚莫辞打开了寒鸦隧境,你知不知道这对寒濯来说是多大的麻烦?”柳叙白收了笑容,话语腔调变的冰冷无比。“你既心慕于寒濯,为何不能替他的处境多做考虑,难道除掉我的同时还要再赔上他的一条命还有整个魔宗的未来你才肯罢休吗?”
“我只要你死,你死了便会万事皆休。”商瓷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完全无法与他正常交流,柳叙白一把扯住他的长发,让他看向自己,“你这不是在杀我,你这是在害寒濯万劫不复。”
“我怎么会害君上,你莫要胡说,只要你在魔宗一天,神域就不会罢休,柳仙师,你若真的为了君上好,应该听殿下的话赴死才对。”商瓷听到柳叙白如此言说,心中怒火难掩,但柳叙白却没再和他争辩,而是松开他淡然道:“好,既然多说无益,我便不与你争辩,你同我做个交易,我给你的条件一定是你想要的,如何?”
“你一向巧言令色,我怎知你会不会骗我?”商瓷并不相信柳叙白,自己想要的东西柳叙白怎么可能明白,所以商瓷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想着出言讥讽一番便是。
柳叙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轻轻将盒盖打开,把里面的事物展示给商瓷看,商瓷一眼便认出了盒中之物,他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似乎没想到柳叙白的交换条件竟然真是自己想要的,柳叙白见他有所动容,便知道这正是他所求之物,他“啪”的一声将锦盒合上,然后塞到商瓷的衣襟中,“什么时候用,我会告诉你,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商瓷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再对柳叙白恶言相向,柳叙白见他情绪平稳,便问道:“告诉我,你与楚莫辞向神域发出的风律传音,是传到何处?我知道源于神庭,具体是在哪里?”
“就为了这个?你就可以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吗?”商瓷有些不理解柳叙白所谓的交易,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交易并不公平。柳叙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言道:“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你只管说出我要的信息就行。”
“未央庭。”商瓷淡淡的说道,“接收信息的位置,是未央庭。”
柳叙白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未央庭,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那是他之前在神域生活的居所,一直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居然来源于未央庭?
“很可笑吧,想杀你的幕后执棋者,竟是未央庭的人。”商瓷看着柳叙白面色惨白,于是出言嘲讽,柳叙白没工夫理睬商瓷,他现在颅内在飞快的筛选着对应的人选,在未央庭做事的神官并不少,到底他是得罪了谁呢?
柳叙白自问从没苛待过门下之人,是何人恨毒了他,竟一次一次的出手迫害?他想不明白,之前因为神魔灾变牵连的人他已经尽数救出,那些死去的先锋军的故友亲人他也都给了交代,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好,柳叙白蹙眉。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等消息吧。”柳叙白起身,往牢外走去,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将这些线索整理好,他必须要与那个幕后的东主做最后的决一死战,替沈凛扫清最后的障碍。
“柳叙白,你真的舍得吗?”商瓷在他背后喊问道,柳叙白缓缓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极为苍凉,但他的声音却十分平静:“舍不得,但我别无选择,你们做错的事情,只能由我去修正了。”
柳叙白说完便挥袖离去,他还得再见见楚莫辞,楚莫辞毕竟身份尊贵,沈凛也不会将他圈禁在地牢,柳叙白随意打听了一下,便知道楚莫辞被沈凛安置在烛龙殿的偏殿之中。
绕过长长的回廊,偏殿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门口由八个魔甲军护卫,院子周围也不断有人在巡逻,柳叙白刚到门前正准备说明来意,守门的魔甲军却直接给他让开了路,想来应该是沈凛下达了命令,所以这些魔甲军也不敢阻拦。
柳叙白进了院子,看到楚莫辞正坐在院子中间看着手里的书卷,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看到柳叙白并没有惊讶,而是放下书,起身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柳叙白知道楚莫辞被自己伤了喉管,所以无法说话,想要交谈肯定非常困难,毕竟自己之前也是这个样子,但柳叙白却有自己的方法,他剑指一挥,直奔楚莫辞的眉心,二人意识瞬间被抽离到了楚莫辞的神识空间。
“没想到,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让我开口。”神识空间的楚莫辞轻笑的望着柳叙白,柳叙白也缓下神态,毕竟这是沈凛的兄长,他也没必要像对商瓷那样言辞犀利,楚莫辞是聪明人,只要在利益不冲突的情况下,二人还是有商谈的余地。“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
“你既然怕事情败露,干嘛当初不直接杀了我?费尽心思留我一命难道只是为了报我威胁你的仇?”楚莫辞不知道柳叙白意欲何为,如果换做是自己,对方肯定早已魂魄西去,他才不会给对手留一丝希望。
“你我的恩怨已了,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寒濯的兄长,你不会害他。”柳叙白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审问过商瓷,他已经交代了神域的信息源自于未央庭,你在神域的眼里,远比商瓷要有价值的多,所以我需要从你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无可奉告。”楚莫辞想都没想的拒绝了柳叙白的提议,他一直对柳叙白当初害沈凛身死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定然不会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