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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辞 第150章 昔年往事

作者:肆琉璃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12-11 18:06:24 来源:文学城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施子懿的笑容更加灿烂,“刚才看你在圣子那里身着红衣,实在是美艳的很,不如一会穿给我看看?”

原来伏今朝发现的刺客是施子懿,柳叙白心道,但他马上将心思回笼到了当下,“你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你这般害我我都不会同你计较?”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施子懿对于柳叙白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他坐在一旁往酒杯中倒了些酒,边饮边道:“从你救我的时候,我就认定,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

“昔年所经之事,桩桩件件犹在眼前。”施子懿眼神放远,口中开始叨念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当年施子懿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时,遇到了在外行游的柳叙白与沈月见,几番交谈之下,沈月见知道了施子懿原是与自己同门一脉的师兄,并且与他有着一样的病症,只不过施子懿的境遇远比沈月见的要凄惨。

他不善行武,只懂得钻研机巧秘术,时不时还会做一些不被认可的实验,这让他在正一天门中倍受冷眼,直到有一天,施子懿无意中使用秘术治疗无痛之症时,意外吸取了霸凌者的全部能力,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命还可以这样被改写。

从此往后,他不断在师门中夺取他人的能力来尝试修复自身的病症,最终被掌门发现,将他武力废除,并逐出师门,失去所有的施子懿在外流浪,直到病魔缠身无法起身。沈月见出于同门之谊将他安顿带回,好生照料。

也许是因为沈月见也是无痛症的受害者,所以他总是会对施子懿有所共情,然而沈月见的搭救并没有唤起施子懿心中的人性,施子懿无意中得知了柳叙白的身份,也知道了无色血可以治愈顽疾。

多日的相处,施子懿逐渐对柳叙白有了图谋,除了无色血的诱因,便是柳叙白本人实在太过天真善良,待他时并未加持任何偏见,时不时还会与他聊起一些机巧实验的趣闻。

“这竹片制成的蝴蝶竟也可以飞,子懿你好聪明。”柳叙白指尖挑弄着蒲扇这翅膀的竹蝶欣喜道。

施子懿从没听人赞赏过他的技艺,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向被人鄙弃的他,也可以被冠上聪明二字的头衔。

那抹白色,干净圣洁的令人不忍触碰。

这对于施子懿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平等待遇,也是为数不多可以照进他灰暗生命中的光。

最初,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柳叙白,直到他发现,柳叙白的笑容多数都源自于沈月见,仿佛只有沈月见在的时候,他才能无拘无束的做自己。

他的星灯,不能属于别人,柳叙白这样的人,他不甘心留给沈月见。

他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需要无色血。

那时的柳叙白心性并不成熟,对施子懿也没有任何防备,趁着沈月见外出的时候,施子懿蛊惑柳叙白给他无色血,就在柳叙白迟疑之时,施子懿的牙齿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脖颈,他死死的将柳叙白禁锢在怀中,贪婪的吸取着他血管中流动的无色血,任由柳叙白如何哭喊,他也不肯松开。

“子懿我求你,你放开!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柳叙白的声音在施子懿的脑中深深的刻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平日沈月见的心境,即便是短暂的拥有柳叙白也会使他兴奋不已,柳叙白那声泪俱下的样子是如此的令人着迷,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又加深齿间的力道。

腥甜的血液入口,滋润着已经枯败的身体,无色血缓慢的将施子懿身上衰竭的器官重新唤醒,此刻他终于摆脱了无痛之症折磨,可以做回一个正常人。

沈月见回来的及时,将施子懿推开救下了已经失血过多的柳叙白,无色的血液如同清水一般打湿了柳叙白的衣领,他虚弱的倒在沈月见的怀里除了哭泣说不出一个字,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沈月见用手捂着柳叙白的伤口,然后对施子懿喝问着:“施子懿!你是失心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对啊,为什么?

施子懿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他想活下去?想活着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是说,他单纯就是想要从沈月见手中夺走柳叙白?

自那之后,沈月见便带着柳叙白离开,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无色血的效用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力,时过境迁,施子懿非但没有变老反而更加的神采奕奕,拥有了足够时间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正一天门全数戮杀,并将全门上下所有的功力都吸食殆尽。

施子懿因无色血而长生不老的事情由此传开,风花渡也迎来了厄运,没了正一天门,施子懿无处可去,而正巧河洛城重金悬求长生子的下落,他曾经听沈月见说起过坠星谷,若是沈月见带着柳叙白隐居,定会选择那里。

许久未见,施子懿心中也有些按捺不住,索性投诚了河洛城,果不其然,河洛城根据他的指示,找到了已经心灰意冷的柳叙白。

那时沈月见已经死去百年,柳叙白却依旧还在原地等待,抓捕的过程异常顺利,柳叙白没有反抗,只不过眼神中没了当年的那份纯真,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平静,在与施子懿擦肩而过的时候,柳叙白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眼。

施子懿不是没有去血池十四狱见过柳叙白,但无论他去多少次,柳叙白都没有在和他讲过一句话,甚至在放血的时候主动迎着刀刃将喉管割断,只为能与他不做交流。

回忆到这里,施子懿的酒盏已空,他望着眼前的柳叙白轻笑道:“如今你愿同我说上两句,已经是算是格外开恩了吧。”

“若不是为了月见,我至死都不会见你。”柳叙白不想听施子懿陈情,毕竟他对这个人除了恨什么都没有,或许曾经还有一分的赏识,但也随着沈月见的死烟消云散。

“反正你这次回来,我也没打算再放你走,至于沈月见的遗骨,你恐怕见不到了。”施子懿把玩着放在桌子上的竹笛,他故意讲话说的模糊不明,好让柳叙白继续追问。

“你把他怎么了?”柳叙白听出了这话中蕴藏的意思,脸上显现出焦灼之态,难不成施子懿连沈月见的遗骨也不放过吗?

“来,喝了这杯,我再告诉你。”施子懿将另一只酒杯倒满递给他,柳叙白虽然十分不喜欢喝酒,但是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施子懿目光紧盯不放,柳叙白只好无奈的将杯中酒水仰头喝尽。

见柳叙白有所退让,施子懿心中很是满意,于是他便继续讲述了起来。

他还是低估了沈月见在柳叙白心中的重要,在血池十四狱中,柳叙白如同失了三魂七魄,整日像个人偶一般机械的盯着天花板,自己送去的东西,他都丝毫未动,越这样想施子懿就打心眼里憎恨沈月见,人都已经死了,还能让柳叙白这样惦念。

从坠星谷挖出沈月见的遗骨,施子懿原本是打算将其挫骨扬灰以解心中不愤,但就在此时他遇到了元歌。

“你若真恨他入骨,不如照我说的做。”

他让施子懿以河洛城的财力修建人屋,并且在人屋落成之后,用沈月见的尸骨为材料,做了第一次的人屋实验。

连元歌也没有想到,施子懿确实是个旷世奇才,首次的实验就格外成功,一副已经残破的枯骨,在人屋以无色血浇筑十月重塑之后,竟活生生的长出了内脏皮肉,直至成长为一个正常的人类。

而这便是所谓的类长生种。

听到这里,柳叙白的情绪已经无法自控,眼底翻红,他攥着栏杆的手指指节发白,因为他已经听懂了施子懿的弦外之音。

沈月见,就是现在的沈凛。

元歌当初便是用沈月见的遗骨被掘消息,唤起了自己的求生欲,但实际上元歌早与施子懿做了安排,他一边帮衬着自己号召反对河洛城的人员建立北渊盟,一边又与河洛城一起修建人屋,甚至还拿沈月见的遗骨做实验。

元歌为什么要这样做?所有的关心都是假的吗?他一直视元歌为师长,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设计自己。

在北渊盟成立后,元歌给自己修仙心法并以身试教,无事之时便一再给自己灌输河洛城的罪恶,原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自己与沈月见反目,刀剑相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机关算尽的蒙骗自己?

他不理解,这么多年来根深在他心中的信念发生了动摇,他再一次的错信了人。

“当年让元歌带走你,其一是因为我需要其他的力量来制衡水湘之和尚唯轩,北渊盟交给你,肯定再合适不过;其二是我也好奇,见到转生成为河洛城圣子的沈凛时,你会不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施子懿将短竹笛拿在手里,在柳叙白的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你来了这么多次,都还是下不了杀心,我以为你是觉得在河洛城动手不方便,所以特地将他送到北渊盟,可惜,你竟然与他为伍想要动摇我的位置。”

人物小传【蝶羽妄念】

“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施子懿躺在枯草堆中听到了一个干净清亮的声音,他的心疾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连正常呼吸都已经变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微眯的眼缝中,一个逆光的身影正在摇晃着他的身躯。

“不舒服吗?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还能动吗?”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施子懿感到有些头疼,是谁在关心他的死活?

他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响,几日的水米未进,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对方在注视了他一阵后,便转身对着后方的人说道,“月见,你来看看,这个人好像快不行了。”

是啊,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施子懿心笑道,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受够了这世间的冷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有气,能救。”沈月见附身探了探施子懿的鼻息,他转头对柳叙白询问道:“你想救他吗?”

“嗯,这荒郊野岭的,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吧?”柳叙白生性善良,自打从风花渡出来,他一路只要见到有人受难,便会出手相助。

虽然在沈月见心里,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但是他不忍心让柳叙白见识着世间的险恶,所以即便柳叙白拯救的是一些作奸犯科的极恶之人,沈月见也会从旁协助,左不过就是趁柳叙白不在的时候,将他们秘密处理掉这样的结果,沈月见也习以为常。

“行吧,搭把手,我们带他回去。”沈月见与柳叙白将施子懿架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带回了暂时留住的破庙之中。

多事,被救的施子懿根本没有领受这份好意,心中更多的是埋怨,可是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沈月见将力量输送给自己,而这力量却让施子懿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正一天门的功法,此人是同门?

一想到这里,施子懿就恨得咬牙切齿,自己有今天的境遇全是拜正一天门所赐,他心中的抗拒达到了顶峰,所以挣扎着打断了沈月见的施法。

“别动,你的内里衰竭的很厉害。”

“我们不是害你而是在救你。”见施子懿反抗激烈,柳叙白只能上前按住他,强迫他接受沈月见的力量,温暖的手指透过衣衫传递着一阵阵热流,施子懿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柳叙白。

好漂亮的人,施子懿原本烦躁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被柳叙白的长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没有见过长的如此清秀的人,似乎是柳叙白的容貌有着特殊的魅力,施子懿盯着他看个不停,反抗的动作也逐渐停了下来。

柳叙白他镇定了下来,便莞尔一笑道:“放心吧,若是想害你,便将你丢在原处就好,何须这么费力?”

“等下就会好起来的。”

这种扑面而来的善意,让施子懿受宠若惊,柳叙白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力量涌现,看来是个普通人,只要不是正一天门的人,施子懿便也没有那么强的戒心。

况且,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柳叙白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沈月见源源不断的灵能刷洗着施子懿已枯萎无力的内里,这种舒润的感觉让他困意顿起,双眼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午夜时分,荒废的破庙内燃着一团取暖的篝火,他的身上正盖着一件干净的衣服,墙角处,沈月见正搂着柳叙白,坐卧入眠。

汲取力量后的身体虽然孱弱,但终归是恢复了一些活力,他将披放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放置一边,打算趁夜离开。

他不想再和正一天门有任何关系,等沈月见醒来,恐怕会问起自己的经历,与其还要费口舌解释,不如不告而别,这样大家都来的简单。

“你的心疾很严重,就算要走,也等明日吧。”他刚踏出一步,沈月见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施子懿没有回身,而是淡淡的问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感知不到。”

“怎会感知不到?你心疾发作定会疼痛难忍,你……”说到这里,沈月见突然哽住,他上下打量了施子懿一番后,将熟睡中的柳叙白安置在一旁,而后走到施子懿身边小声询问道。

“你有无痛症?”

此言一出,施子懿心中震惊,无痛症并不会在身体表面有所体现,沈月见是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你医术如此高明,居然连这疑难杂症也能查的出来。”施子懿淡淡说到。

“非也,我并不精通医理,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你这说话的口吻,像极了从前的我,我也身怀此症,如此说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沈月见看着他怀疑的表情,便赶忙解释了起来。

也许是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了一个同类,施子懿的戒心也放下了一些,他瞧了瞧沈月见的打扮,又瞅了一眼还在梦中的柳叙白。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姓沈,名月见,一名浪客罢了。”

“至于他,是我的……我的挚友。”对于如何介绍柳叙白,显然沈月见并没有想好说辞,所以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挚友?不像。”施子懿毕竟在江湖游历了许久,光看沈月见方才搂着柳叙白入睡的姿势,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若仅仅是朋友,柳叙白怎么可能让他这样搂抱,很显然,二人的关系绝非沈月见说的那样。

“无所谓,你们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你既然也身患此症,那就应该明白,我们都活不了太久,所以你救我,也并非是在帮我。”

沈月见听着施子懿说话的口气,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看了一眼柳叙白,而后将声音压低说道:“我固然明白,你若想死,离开这里再寻个僻静之地便好,不要让他看到。”

“他心思单纯,施善救人是他的本性,你我既然见过了这世间的丑恶,就不要再玷污这唯一的纯色。”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施子懿闻言,便嗤笑了起来,“所以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他。”沈月见的坦诚,倒是令他十分安心,毕竟对于常年饱受恶意的他,对没有利益的善意根本无法笑纳。

“是,守护他是我的责任。”沈月见轻松地笑了起来,他折返会屋内,而后轻声道:“你想走我不拦着,不过若是你感念他的这份好意,就留一宿再走。”

“起码明日,与他道个别。”

施子懿原本并不想留下,但是沈月见的话却让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好奇,因为他深知无痛症者生活的艰难,这些年他不是没有遇到与他症状相同的病人,可沈月见却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的眼中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与那些一心求死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是什么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打算呢?是因为这个人吗?

施子懿再次将眼神投向柳叙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柳叙白身上有着一股与凡尘格格不入的气息,虽然他和柳叙白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他记得柳叙白看他的眼神,那双蓝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杂念,干净的令人不忍直视。

也罢,那就道个别再走吧。

施子懿重新坐回了篝火边,沈月见见他打算留下,便将一旁的碎木投入火中后,用一根枯枝翻搅着,许是夜晚太过宁静,二人坐了一阵便开始寻找话题继续攀谈。

正巧,施子懿也想知道沈月见为何会离开正一天门,所以便先自报家门,然后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以换取沈月见的信任。

对于沈月见而言,他的事情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只要不涉及到柳叙白,他但说无妨,所以对于去过风花渡的事情他直接跳过,谎称自己是遭人陷害,随水漂泊了很久后被柳叙白救起。

所以他便不打算再回正一天门,而是跟着柳叙白浪迹江湖。

“那,他是什么人?”施子懿问道。

“普通人,一个心性淳朴的普通人。”沈月见微笑着回答道,但是显然,这个答案施子懿并不满意,他深知这个世道弱肉强食的规律,若是柳叙白当真没有特殊的身份,光凭他的这幅长相和心性,就不可能安稳度日到今天,最好的下场应该也是被卖进那些秦楼楚馆。

所以这一点,沈月见没有说实话。

“既是道别也是道谢,我总该知道一下他的名字吧?不然太过失礼。”施子懿试探了起来。

“他没有名字,况且他也不会在意这些。”放在平日,沈月见断然不会隐瞒柳叙白的名字,但是施子懿是无痛症者,若是让他知道柳叙白身上有无色血的秘密,恐怕他会不择手段的夺取,所以他必须以防万一,只得将柳叙白的名字隐瞒下来。

施子懿心知沈月见不打算坦言,便也没有追问。

二人闲谈了一阵后便各自回到原来的地方准备休息,待沈月见睡去后,施子懿又重新将眼睛睁开,再次打量着柳叙白。

很奇怪,他居然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了好奇。

是他因为救了自己,还是因为沈月见的避而不谈?

施子懿也弄不清楚着其中的原因,困意袭来,他很快便也进入了梦乡。

清晨,三人开始都开始收整行囊准备上路,施子懿没有忘记昨夜答应过沈月见的事情,他走到柳叙白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昨日出手相救,我们就此作别吧。”

“嗯,听月见说,你的心疾很严重,记得找个郎中好生调养。”

“好好活下去。”

柳叙白弯眸一笑,将行囊重新背上,正是他这一句,令施子懿心中暖意横流。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这一路行来,从没有人关注他自身的情况,即便有关心,也不过是客套的虚情假意,而柳叙白的这句嘱咐,却是发自内心的。

柳叙白没有在意施子懿的表情变化,而是转身牵着沈月见道:“走吧,下一站去哪里?”

“你不是一路上都说想去硕城看看吗?我们就去硕城好了。”沈月见宠溺的捏了捏柳叙白的脸,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施子懿突然开了口。

“你们也是去硕城吗?正巧,我也是,二位可愿一道?”

柳叙白的话,确实让他抱死的心思有所动摇,反正有了沈月见的帮助,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如去最近的硕城寻个医生调养一下,说不准真的能如沈月见一样,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希望。

“听闻硕城有位名医,我正好去请个脉,这位公子不是说了吗?要好好活下去。”

反正与人同行也不是第一次,沈月见知道柳叙白十分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融入凡尘的生活,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自此,三人便成了旅伴,虽然硕城并不太远,仅需半月就可以抵达,但施子懿身体不好,加上他们身上盘缠不多,所以也没有额外的银两雇佣马车代步,行脚的速度便慢了很多。

不过这一路过来,倒是让柳叙白开心不已,因为施子懿总会有意无意的给他讲述起一些自己的经历,而这些对于柳叙白来说,确实新鲜的很。

路过一处竹林避雨歇脚之时,闲来无事,施子懿一时间起了兴趣,他随意折了跟竹枝,利用之前留下的机巧做了一只竹片蝴蝶,指间一抬,那蝴蝶便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翅膀轻拍,悠然翩舞。

这一幕,让一旁的柳叙白大为震惊,他撑着油纸伞,欣喜的看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的竹蝶,赞赏的话语脱口而出:“这竹片制成的蝴蝶竟也可以飞,子懿你好聪明。”

聪明吗?施子懿为之一愣,这不过是十分简单的机巧术而已,但凡是个懂得技法的人,都可以做的出来。

“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不是啊,子懿,你给了他生命呢。”柳叙白玩弄着竹蝶,脸上的开心更是显现无疑,“我还没有见过像子懿这么手巧的人,真是厉害啊。”

“子懿,这个,可不可以送给我?”

柳叙白的夸奖毫不吝啬,这让施子懿再次感受到了他的真诚,这种褒奖,若不是柳叙白,他恐怕这一辈子都无从听到。

在正一天门的时候,他费心尽力做出来的机关暗器,远比这竹蝶要精细的多,但他听到最多的,都是贬骂,那些同门的师兄,在嘲讽之余,还将他费时数年绘制的图纸付之一炬。

他哭着看着自己的心血化为灰烬,而周围的人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难过,反倒是嬉闹着砸毁了他一件又一件的作品。

那火焰烧掉了他的愿景,也烧掉了他的自尊。

但柳叙白的话,却让那死灰一般的希望再次焕发了生机,这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将他内心那颗名为信心的种子唤醒,伴随着雨水的落下,新芽破土而出。

他看着柳叙白乞求的眼神,连忙点了点头,“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这东西也不值钱。”

“怎么会呢,既然是礼物,那它就比一切都珍贵,不是吗?”柳叙白高兴将竹蝶放飞,而后引导他落在沈月见的肩头。

“月见,你看,子懿送给我的礼物!”

“那就好好收着,别弄坏了,还下着雨呢,别乱跑。”沈月见见他爱不释手,便连声嘱咐了起来,二人在竹林嬉戏着,只留下施子懿一人还在原地发愣。

原来,他做的东西,是有人喜欢的,他们不是一堆冰冷的零件拼凑出的废物,而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施子懿的内心触动了起来,因为他看得出,柳叙白没有任何的敷衍,他是真情实意的为收到这份礼物而感到喜悦。

只见柳叙白将纸伞抛之一旁,扑进沈月见的怀中,在竹林里嬉笑打闹,沈月见揽着他的腰回转在林间,那抹白色在翠绿的竹林中飘移旋转,像极了一只翩舞的雨蝶。

今日原是阴雨连绵,而此刻,雨停初霁,上空投射下一道明媚的阳光,刚巧照在了柳叙白的身上,微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之上,他抬头望向天空,而后对着沈月见说道:“月见,天晴了。”

“嗯,玩够了吗?快过来擦擦脸,收拾一下我们要启程了。”沈月见揉了揉他的头,柔声说道。

这一幕幕,施子懿都看在眼中,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月见会比他活的洒脱。

因为,他的身边,有柳叙白。

因为,沈月见手中攥着的,便是那束他求而不得的光。

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柳叙白这样至纯至善的人,待在他的身边,任谁也不会对生活失去希望。

只可惜,柳叙白并不属于他。

“子懿,愣什么呢,要走了!”柳叙白看着还在发呆的施子懿大声地唤道。

“来了!”施子懿冲他回应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的展颜欢笑。

这一刻,他的心里,对于柳叙白的想法,开始萌生,此刻他并没有动什么其他的邪念,而是单纯的想要待在柳叙白的附近,让属于沈月见的阳光,辐射到自己。

一点点,就够了。

而抵达硕城之后,柳叙白没有先去自己最心心念念的茶楼听书,而是用身上仅有的零花钱替施子懿寻医问诊。

施子懿的心疾已是末期,所以即便问再多郎中得到的结果都一模一样——大限将至。

“不会的,他一定还有救的,再想想办法好不好?”坐在医馆内的柳叙白着急的直落泪,沈月见在一旁除了叹息便是安慰。

他们都清楚,生老病死,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信念而改变。

施子懿倒是对这个结论没什么意外,可他看着柳叙白替他着急,心里便欣慰不已。

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担心他的生死,甚至因为病情堪忧而心急的落泪。

或许是因为在柳叙白身上发生了太多第一次,施子懿被这样的惊喜冲击的信心倍增,即便是诊断的结果并不好,他还是灿烂的笑了起来,然后宽慰着柳叙白。

“没事,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还有些侥幸而已,”

“走吧,我们不治了。”

说完,便给沈月见递出了一个眼神,三人便前后脚的出了医馆,离开医馆后,柳叙白的情绪依旧处于低靡状态,他让沈月见先带着柳叙白回去休息,自己则去了当铺。

施子懿想着柳叙白因为自己而没有去听成茶楼的说书,还花光了将积蓄花了个精光,他心中就感动不已,他们本是萍水相逢,柳叙白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的死活,但是他没有,他不光救了自己,还将自己视作了一个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为了回应这份盛情,施子懿将自己所有值钱的器物全数买去,既然活不了多久,那么这些器物留着也发挥不到什么作用,不如用它们换一些银钱,让自己这剩余的时日过得松快一些。

施子懿先是在城内的客栈定了两间房后,便去寻柳叙白与沈月见,他们借住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座农院,一进门,就看到泣不成声的柳叙白依偎在沈月见怀中。

“子懿,你别放弃,硕城没有良医没关系,我们再去另一个地方,总有人可以治好你的。”柳叙白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是啊,子懿,总会有办法的。”沈月见与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发觉施子懿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之前所谋之事也是情非得已,况且他对柳叙白十分照顾,光凭这一点,沈月见就无法对施子懿的情况置若罔闻。

“走,进城,我定了房,今日不用在这里落脚了。”施子懿走到柳叙白身前,柔声道:“你和月见来硕城,不就是想听书吗?明日我们早些去,选个最好的座位,痛痛快快听上一场。”

“你哪里来的钱?”沈月见这时才发觉施子懿身上的配饰器物都尽数不见,转念一想便知他刚才去了哪里。

“当了些东西,反正都是身外之物不是吗?”

“我没几天活了,不如,潇洒一回,月见,你说呢?”同为无痛症者,他相信沈月见更懂他的所作所为。

沈月见先是错愕,继而便换了副释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柳叙白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看到沈月见没有反对,他也只得听从。

往后的几天,施子懿带着沈、柳二人在硕城游玩,可能是因为手头富裕了不少,所以每日的说书施子懿都买了最靠前的位置,让柳叙白大饱耳福。

虽然柳叙白并不想让施子懿如此破费,可是钱都花出去了,不好好享受才是辜负,开始柳叙白有些坐立不安,但看着施子懿听的怡然自得,他也就放松了下来,将注意力投向了正在说书的先生。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一些就好了,施子懿看着柳叙白的侧影心想。

很快,柳叙白与沈月见的硕城之旅也迎来了尾声,他们收拾行囊准备再次出发,这晚,施子懿将沈月见换了出来,而后向他言明,自己想与他们再行一段路。

他此生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便是留在硕城也无处可去,倒不如与他们一起,若是路上就命丧黄泉,也好有人收尸。

这样的要求,沈月见很难拒绝,思虑再三之后,他便应承了下来,都是苦命人,而且这些日子多亏施子懿,他和柳叙白才能在硕城过得如此舒坦。

即便为了这个,他也不能回绝施子懿的请求。

接下来,他们决定去往山清水秀的越城,此地偏远,光凭脚力恐怕要走上一年半载。

但这样的路程越长,施子懿就越是高兴,他原本以为自己活不过三个月,似乎是信念的支撑,让他足足熬了半年,身体才出现了严重的亏损。

在这期间,沈月见一直再替他用力量延缓病发,施子懿好多次险些撒手人寰,但柳叙白从没放弃过他,所以在一次次地施救下,施子懿都挺了过来。

与柳叙白相处的越久,施子懿就越是难以割舍,他看柳叙白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清澈变成了欲念。

柳叙白从不离开沈月见,二人像是被一条看不到的红绳捆绑,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同吃同住,但是沈月见对柳叙白似乎没有更近一步的表示。

就如沈月见期初的介绍一下,他们的身份,始终保持在挚友的状态。

这也让施子懿感受到了机会,沈月见之所以不敢前行,恐怕也是因为身体症结的原因,而相比起沈月见,自己的情况则更加严重,所以他也更加无所畏惧。

上天既然给了他重建光明的机会,那他就不想放过。

也许在死前,他可以动摇柳叙白与沈月见的关系。

也许,柳叙白的目光,会落在他的身上。

自那之后,他总有意无意的迎合柳叙白的喜好,譬如收录有趣的传闻,还有制作一些好玩的小物件来逗柳叙白欢心。

柳叙白每一次收到礼物之时都十分惊喜,他很是喜欢看柳叙白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殷勤备至。

而对于沈月见,他并没有展露出一丝自己对柳叙白的**,所以每一次对柳叙白的赠予,他都挑在沈月见短暂离开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沈、柳二人都没有过度揣测过施子懿的意图,所以时间一长,信任也增加了不少,沈月见外出探路的时候,也会将柳叙白托付给施子懿,而这便等同给了施子懿更多接近柳叙白的机会。

正是这一点,让施子懿产生了错觉,他认为自己的存在在柳叙白心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他便开始准备一份更加特殊的礼物。

一日,施子懿将改良后的竹蝶放在锦盒中,想要趁着沈月见不在送给柳叙白,但当他走到房间门口,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曲。

那声音好听的令施子懿也不禁驻足,待曲调结束之后,柳叙白的抚掌之声便响起,“月见,这曲子是你写的吗?”

“是,写了很久,还没有写完,喜欢吗?送给你的。”沈月见今日回来的格外早,这一点出乎施子懿的预料,他继续站在门外听着二人的对话。

“喜欢啊!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能教教我吗?我想学。”柳叙白略带撒娇的声音,令施子懿有些不悦,他没有见过柳叙白对一个人如此孩子气。

这似乎是属于沈月见的特权。

“当然可以,我没有子懿那么手巧,所以只能作首曲子送你。”沈月见的声音中充满了谦意,似乎在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感到抱歉。

“不一样的,子懿是朋友,他送给我的,是友谊的馈礼,你给我的,不是。”

“那是什么?”

“是情谊相许。”

“呦,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是从那个话本中学来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说的吗?”

“你知不知道,你放才说的这些,代表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没有说错。”

“也许吧,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来,我教你。”沈月见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起来,施子懿虽然隔着门板看不到二人的动作,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沈月见手把手教柳叙白吹奏笛曲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手掌便几近要将那锦盒捏碎。

因为他终于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撼动沈月见在柳叙白心中的地位。

他们,始终是朋友。

沈月见即便什么都不做,柳叙白心中的天平也会倒向他,而自己费心尽力的做了这么多,在柳叙白的心中,他的位置也不曾改变。

这一点让他备受打击。

他,比不上沈月见。

若是早一些遇到柳叙白,那现在沈月见的位置,便是他的。

越想越是心情烦躁,施子懿回到自己的房间,抬手将那盒子抛入了火盆当中,被火吞没的竹片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一次,是他自己亲手将属于他的希望毁灭。

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很彻底。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与沈月见争个高下,便是比寿命长短,他就已经输了一大截。

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险些直不起腰,心口再次爆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他狼狈的跪倒在地,胸口的衣服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他躺在地上,肆意的放声大笑。

果然,他这一生,都不配被爱。

曾经的羡慕,在这一刻扭曲成了深深的嫉妒,他嫉妒沈月见,嫉妒他为何同为无痛症者却能拥有他人不曾见过的烈阳。

柳叙白炽热、赤诚的心意,他也想要得到。

不知是否是因为心痛导致的精神恍惚,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流光凝成的蝴蝶,他伸手想要抓取,指间却穿过了那些蝶影,看着它们向着那夜空中的明月飞去。

连一个幻想都无法留给自己吗?

心绞摧残之下,他晕厥了过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当他的意识再次回归现实,身体的虚乏已经让他无法再睁开双眼,他只得闭着眼睛听着房间内的响动。

这时柳叙白与沈月见将刚刚熬好的药端了进来,沈月见将施子懿扶起,然后柳叙白拿着汤匙,放在嘴边吹凉后喂给施子懿。

“月见,我们要不要还是带他去看看郎中,他现在的情况……”

“先刚把药喂下去吧,起码要等他缓过这口气再去。”

“好。”

柳叙白将药喂尽之后,起身打算将药碗放回桌面,可当他刚刚站起来,手腕就被施子懿紧紧的握住,迷蒙之间,施子懿的所有行为全部依靠本能在推行,所以当他感知到柳叙白要离开之时,条件反射的想要挽留。

“别……走……”

他的动作出人意料,柳叙白并没有任何准备,手中的药碗应声落地,但是施子懿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他并没有听清,所以只得抬起头询问沈月见。

“他说什么?”

“没有听清。”

二人以为施子懿的行为不过是梦魇,所以都未曾在意,柳叙白将施子懿的手放在一旁,附身去拾取地上药碗的残片,碎片锋利,一个不小心,柳叙白的手指便被豁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他惊呼一声,引的沈月见马上将视线从施子懿身上转移了回来,他先将施子懿放平,马上赶来看柳叙白的情况。

毕竟对于柳叙白来说,受伤,就意味着他的身份暴露。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月见赶忙那绢帕将柳叙白的手指包缠起来,而这时,柳叙白却将手递送到了沈月见的嘴边,悄声说道:“要不要,喝我的血?”

“说什么胡话呢?”沈月见连忙将他的手按下,而后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施子懿,压低声音说道:“你疯了,这是禁忌,若是喝了,不就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吗?”

“可是……喝了,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柳叙白的声音有些委屈,施子懿虽然看不到,但也能听出,柳叙白定然是哭了。

“不喝我也会陪着你,直到我死去。”沈月见淡声答道,“我不是为这个而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你取血给我。”

“你最是怕疼不是吗?”

“这不是在风花渡,喝了也没关系的。”柳叙白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所以嘟囔了一句。

风花渡?施子懿在颅内快速搜做这个名词,他曾在旧籍中看过这个地名,那是长生一族的领地,但是这与柳叙白又有什么关系?

“乖,别闹。”沈月见将柳叙白从地上扶起,而后自己蹲下身子,继续收拾着药碗的残片,“我来弄就好,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说。”

门板再次开启,显然是柳叙白听从了沈月见的话离开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施子懿却一直在回想有关风花渡的信息,听沈月见的口气,这似乎就是一直隐瞒柳叙白身份的原因。

难不成是因为沈月见与柳叙白之间的秘密。所以他们才密不可分吗?这一点引起了施子懿的兴趣,他逐渐回想起,风花渡一词,是出现在一卷有关种族分别的密卷之中。

人分长短生两种的概念再次浮现在了施子懿的脑子之中,沈月见在柳叙白提到风花渡后,就故意打断了话题,这说明,柳叙白很有可能是打破两族禁忌偷偷出走的长生子。

但是有关长生子的消息,他自然清楚的很,因为当初为了治疗这顽疾,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奇闻轶事,所以对于无色血的概念,他烂熟于心。

沈月见之所以能活的这么舒坦,恐怕也是因为柳叙白身上流淌这的无色血,只要取用一滴,他就可以脱离苦海。

想到这里,施子懿的内心开始冷笑,沈月见方才装的那么清高,原来也是打了无色血的主意,他笃定柳叙白不会离开,所以也根本不用担心无痛症带来的后果。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施子懿,有这等良方在前,他活下去的希望又重新点燃,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柳叙白对自己没有太多防备,接近他很是容易,只要借个由头,取一些无色血就好了。

待沈月见收拾完碎片后,便也关门离去,施子懿睁开眼睛,方才地上低落的清澈的血水还未干涸,他艰难的爬到床边,用手指探取着那珍贵的无色血,而后将沾染着血水手指塞入口中。

仅仅只是这一星半点的血液,立即让施子懿的根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本的疲累一扫而尽,虽然这零星的无色血并不能治愈他的顽疾,但却可以短暂的令他恢复行动力。

之前还绞痛不已的心脏开始回归正常的律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种畅快的感觉令他舒爽不已。

真是神奇,没想到柳叙白居然是长生子。

天不亡我啊,施子懿的嘴角露出了笑意,看来上天并没有舍弃他,在他命悬一线之际,竟然降下了神迹,这种只会发生在话本戏文中的事情,居然有朝一日落在了自己头上。

也好,施子懿想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柳叙白的秘密,那么只要趁沈月见不在的时候,劝说柳叙白,他就可以将无痛症彻底治好。

只要获得长生,他就有机会站在柳叙白身边,毕竟像沈月见这种自命清高的人,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接受柳叙白的馈赠的。

所以,他得带柳叙白走。

只要没有无色血,沈月见的命,就会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时过境迁,柳叙白对他的记忆也会随之被冲淡。

只要自己的命数够长,柳叙白早晚会妥协的。

毕竟他在这个世上,没有再如此熟识的人,没有了沈月见,柳叙白就只能依靠自己。

阴谋就在这一刻完成了奠基,自那天之后,施子懿刻意装作虚弱,因为只有这样,柳叙白才会经常来到他的房间照料他,而沈月见也就只能独自一人离开去探明前路。

这一日,沈月见如往常一般,早早的出了门,临行前还嘱咐柳叙白记得午时要给施子懿喂药,柳叙白很是听话的去了后厨,双手托腮的坐在炉子前盯着那沸腾的药罐。

还得熬上一个时辰才行,柳叙白打着哈欠,他刚准备站起身活动一下困乏的筋骨,就看到施子懿出现在了后厨的门口。

“你怎么起来了?”柳叙白见状马上走上去询问,施子懿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这会贸然起身,不怕着凉受寒或是突发心疾吗?

施子懿没有讲话,反身将门合上,而后从内上了一把锁,柳叙白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问道:“你锁门干什么?这后厨人来人往的,别耽误别人做事啊。”

他刚准备触碰那锁头,腕子就被施子懿狠狠攥在手中,“我嘱咐过了,至少一个时辰内,不会有人来的。”

“啊?我不明白。”柳叙白完全没有听懂施子懿的意思,他的行为看起来实在反常的很,而且施子懿似乎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手腕也被扯的生疼。“子懿,你弄疼我了,放手。”

“你过来。”

“我有话要对你说。”施子懿不由分说的将柳叙白拽到身前,拖着他向里走去,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柳叙白心惊不已,他用手推着施子懿,而后一脸不解的问道,“你……你干什么啊,放开我啊,疼。”

几番用力之下,柳叙白终于从施子懿的控制下挣脱了出来,脸上怒意渐起,施子懿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平和温柔,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可怕?深感不妙的柳叙白决定先行离开后厨,因为他隐隐感知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向他靠近。

“别走。”施子懿快步上前,将柳叙白紧紧箍在怀中,这一举动,直接让柳叙白惊叫出声,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冒犯,施子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是病疯了吗?

“你放开,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吗?”柳叙白越是挣扎,施子懿就越是将手臂收拢,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子懿,你们在里面吗?”这时沈月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外,他回来之后发觉二人都不在房间内,左找右找也不见人影,想着柳叙白可能会在后厨煎药,所以便来了此处找寻。

人去哪里了?沈月见深感疑惑。

门板发出一阵颤动,显然沈月见想要进门查看,但是屋内的锁却阻拦了他的动作,听到响动的柳叙白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一把甩开施子懿奔着门扑去。

“月……”他刚刚张开嘴,想唤住沈月见,施子懿便追了上来将他的嘴死死捂住,被那零星无色血救治的他,力气也大了许多,相比之下,柳叙白则更为弱势。

呜咽的声音被挡了回去,直到沈月见离开,施子懿才松了手,“别喊了,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的。”

“可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看着柳叙白那错愕眼神,施子懿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不忿,他将柳叙白扔在一旁的柴垛之上,拎着他的领子说道:“沈月见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他是我的命。”柳叙白不解的回答道。

此言一出,施子懿便冷了脸,而后沉声道:“等会你便同我一起离开。”

“我不走!”柳叙白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他看着已经有些丧心病狂的施子懿,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带我走?”

他怎么可能因为施子懿而放弃沈月见呢?施子懿强势的行为,让柳叙白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

“要走也是我和月见一起,我不能没有他的。”

“那我呢?算什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施子懿问道。

“是朋友啊。”柳叙白看着施子懿现在癫狂的模样,心中越发害怕。

朋友,这个曾经让施子懿感到欣喜,但现在却极为厌烦的词语再次出现在了柳叙白口中。

反正现下无人,沈月见也去了别处,施子懿看柳叙白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掐着柳叙白的脖子,邪念也愈发旺盛。

既然柳叙白不愿意和他走,那他就换种方式逼迫柳叙白屈服。

只要柳叙白做了自己的人,沈月见就再也没有机会。

施子懿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这已经完全不在乎柳叙白感受,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柳叙白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别动我!你走开!”

柳叙白捶打着施子懿,但是他根本不是施子懿的对手,只能任由他摆弄,柳叙白并不通人事,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但是他清楚,现在的施子懿已经没有了理性,他的心在颤抖,一种极度的恐惧已经将他压的不能呼吸。

“告诉我,你的名字。”

施子懿在施暴的同时,突然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他从认识柳叙白到现在,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既然他要将柳叙白变成自己的所属物,那么名字也是其中一环。

“我不会告诉你的。”

柳叙白的后背被柴木硌得生疼,他咬着牙狠狠的剜了施子懿一眼,但没想到,施子懿不怒反笑一只手将柳叙白的双手扣住。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这是最轻的,等下,就不止这么简单了。”施子懿笑道。

柳叙白的情绪几近崩溃,他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曾经一心求死的施子懿吗?

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见柳叙白没有反馈,施子懿便打算继续实施他的暴行。

“你是来自风花渡的长生子对不对?”直到施子懿一路吻向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怦然跳动的脖间动脉肤层时,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柳叙白身体一怔,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会从施子懿的口中问出。

他是何时暴露的?柳叙白的心里忐忑不安,他一直以来都按照沈月见的嘱咐,尽可能的与保有一样的生活习惯,施子懿是怎么知道他是长生子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什么长生短命的,我不懂。”

“别装,想要验证你是不是长生子,我自有我的方法。”施子懿没有给柳叙白装傻充愣的时间,伸手将他已经松垮的领口向外一拉,白皙的脖颈立刻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不好,柳叙白感知到施子懿的意图,开始疯狂的挣扎,施子懿想要取血,他不能将无色血给任何人,虽然给沈月见他是心甘情愿,但是施子懿不一样,他并不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如果让他吸食了无色血,那风花神的诅咒就会降临,随之也会给风花渡带来灭顶之灾。

“你……你要干什么,不行!”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个不行!”

不行?施子懿听到柳叙白如此说道,怒从心起,他是见过柳叙白自愿将无色血给沈月见的,换到自己这里,柳叙白居然就如此抗拒。

果然,沈月见在柳叙白的心里,无可替代。

柳叙白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

这一点,令施子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获取无色血的心思,不知是出于对沈月见的报复,还是对柳叙白的占有,亦或是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他对着柳叙白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牙齿穿透了皮肤,大量的血水涌入口中,虽然血液味道并不好闻,但是施子懿却甘之如饴,他像是一只失去理性的野兽一般,发疯一般汲取着柳叙白血管内流出的血液。

被禁锢在怀里的柳叙白战栗不止,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恐惧,他声泪俱下的哀求着施子懿,希望他可以停止取血的行为。

“子懿我求你,你放开!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求求你,放开我。”

柳叙白越是这样乞求,施子懿就是满意,没错,他就是要柳叙白这样求他,这令人着迷的哭泣之音,让他心血澎湃。

血水将他枯萎的身体唤醒,骨节之中迸发出的力量让他束着柳叙白的手臂更加用力,柳叙白哭的声嘶力竭,但施子懿都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

你,是我的。

是我的。

大量的失血让柳叙白的身体越来越绵软,双眸中泪花无奈的泛起,这令施子懿欲罢不能。

柳叙白无从反抗,心中绝望不已,他仰着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不该救你的……”

“我真后悔,不该……救你的……”

这时,后厨的大门砰一声被人破开,来者正是沈月见,他进来的一瞬,被眼前的场景所惊住,柳叙白的哭的已经几近力竭,而施子懿却视若无睹的吮吸着无色血,贪婪的吞咽,让沈月见不敢在驻足观望。

他拎着施子懿的领子将他甩向一旁,而后赶忙将已经颤抖的无法自已的柳叙白抱在怀里。

“你怎么样?”此言一出,沈月见就觉得自己像是说了句废话,柳叙白脖子上深深地伤口、还有破碎不堪的衣着已经足以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切,柳叙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手紧紧攥着沈月见的衣服,眼泪更是一个劲儿的顺着脸颊落下。

“施子懿!你是失心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沈月见怒目而视,但是施子懿看着他的怒容却笑了起来。

“怎么?动了你的人,所以气急败坏了?”施子懿出言嘲讽,这让沈月见大为震撼,与柳叙白一样,他也不知道施子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明明昨日他们还谈笑风生,今日自己只不过离开了一阵子,事情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不是他觉得正值午时,后厨锁门可疑的很,折返回来查看,恐怕柳叙白现在遭受的,远不止取血这一种折磨。

“当初,我们不该救你的,施子懿,你没有良心。”沈月见冷声道。

柳叙白的身份暴露,理应将施子懿灭口才能遮掩长生子与无色血的消息,但是那个时候的沈月见对无色血并不了解,他不知道攫取了长生之能的外族人并没有继承不灭的特型,所以在没有忘川水的情况下,他除了对施子懿拳打脚踢,并没有痛下杀手。

况且,沈月见对施子懿的信任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他不相信施子懿会缄口不提无色血的事情,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带着柳叙白离开。

沈月见将柳叙白抱起向外走去,一片薄而轻盈的竹蝶从柳叙白松散的衣裳中掉落了出来,飘摇在了那尘埃之中。

想要留住那只带着星辉的羽蝶,从一开始便是痴想妄念。

他们的关系,在他亲手折落羽蝶翅膀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再复原。

自那之后,柳叙白与沈月见就彻底消失在了施子懿的生活之中,他获得了新生,但是却失去了一切,他不知道柳叙白和沈月见去了哪里,所以最后只得返回了硕城。

他身上的银钱早在很久之前就已消耗殆尽,不用吃喝的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用度,所以随意在硕城的茶楼应了一份工,整日听着说书先生翻来覆去的重复他曾经与柳叙白和沈月见未听完的全本书。

直到正一天门的弟子们下山游历,他从前被积压的仇恨才终于被调动了出来,他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的时间,再加上他的记忆力很好,以前的功法还都记得,他确有天赋,只要潜心修练,来日,便可向正一天门讨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如他所想,他就在这茶楼内日日苦修,顺带打听这正一天门的内情,数载之后的一日,趁着掌门寿辰之时,以观礼之名混了进去,对于曾经欺压他的那些施暴者,他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的功力全数引渡到自己身上。

有了无色血的帮助,他无需担心自爆的情况,所以短短三日,整个正一天门就已经被他屠戮殆尽,包括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掌门,最终也死于灵力枯竭。

他看着尸横遍野的正一天门,不由得笑出了声,果然,没有人认为他还会活着,所以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惊异,就足以让他取走对方性命。

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留下来翻阅着从前看过的典籍,他需要更加了解有关风花渡的消息,他去了沈月见曾经的住所,他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好知道他们去向何处。

坠星谷一词映入他的眼中,这是沈月见的故乡,施子懿面露笑意,虽然不知道何时沈月见会与柳叙白去到这里,但是他们的终点,一定是此处。

但令施子懿感到失望的是,这处名为坠星谷的地方究竟在何处,无可追寻。

正一天门被灭的事情很快传开,对于施子懿如何绝境逢生,而且功力大增,所有人都猜疑不止,人们在清扫正一天门之时,发现了施子懿曾经翻阅过的有关风花渡的典籍,长生子与无色血的概念也开始在世间流传。

继而,江湖之上掀起了寻找风花渡,猎捕长生子的腥风血雨,但是在他们集结人马去到风花渡时,长生一族已遵从风花神的指引尽数投入忘川,人们无功而返,但却依旧没有放弃追寻,毕竟长生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引起这场纷争的施子懿本人,继续游荡在这寂寥的尘世之间,他去到了越城,去到了那个本该与柳叙白与沈月见一起抵达的目的地。

此处正如沈月见形容的那样,山河秀丽,安逸舒适,若是柳叙白能来到这里,他一定很喜欢,想到这里,施子懿发出一声嗤笑,只可惜这一切都让他毁了,一时的冲动,变成了无尽遗憾。

这长生对他来说,是漫长的惩罚。

直到河洛城的重金悬赏长生子的榜文出现在他的眼中之时,施子懿的心底才出现一丝波澜,也许,他不必这样继续四海为家寻找柳叙白的踪迹,他亦可借用他人之手。

他以门客的方式入主河洛城,将长生子的消息尽数告知了当时的两位司命——水湘之、尚唯轩,他们修为远在常人之上,寿命也更加恒长,但是他们并不满足,只有获得长生,河洛城才能屹立不倒。

所以在施子懿的指示下,河洛城的人马很快便发现了柳叙白与沈月见的踪迹,但是沈月见江湖经验很足,每次河洛城的弟子赶到之时,都铺了个空。

河洛城的动态很快也引起了其他的门派的注意,所以找寻最后的长生子,一时间成为了江湖的热门话题。

施子懿很是满意这样的局面,因为只有让沈月见和柳叙白没有容身之所,他才有机会与他们重逢。

在这长达百年的围捕中,施子懿也在收集有关坠星谷的消息,他因为能力出众,所以水湘之与尚唯轩决定,他若能将长生子带回,那么他将成为河洛城的第三位司命。

虽然施子懿志不在此,但是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索性也就直接应了下来。

直到一日弟子来报,他们已经查到了坠星谷的位置,施子懿大喜过望,集结兵马即刻出发。

他日盼夜盼,终于在数日之后,在河洛城中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柳叙白,

时光匆匆,沈月见死于围捕,柳叙白便在坠星谷为他守灵百年,得知这一消息的施子懿无疑是开心的,正如他当初所想,只要他比沈月见活的久,他就能迎来与柳叙白独处的时光。

但是柳叙白的眼中,却已没有了以前的光彩,深蓝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死水,从前的活跃与稚嫩,此刻全部化作了沉默。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施子懿走到柳叙白身边,轻声询问着,但是柳叙白却没有理会他,宛若一个木偶一般,任由尚唯轩与水湘之将他带入血池十四狱。

没关系,还有时间,他可以慢慢与柳叙白修复关系,施子懿安慰着自己。

早晚,他会忘记沈月见的。

早晚,他会连沈月见的容貌都记不起来。

“我们,能不能聊聊?”

这是柳叙白身陷血池十四狱的第三年,施子懿始终无法与之产生交互,现在的柳叙白就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他整日看着那冰冷的天花板发呆,只要自己与之对话,柳叙白就会选择迎向那取血的刀刃,生生将喉管割断,拒绝与他发生任何交流。

他确实如愿将柳叙白留在身边,但是仅仅只是留住了这躯壳,灵魂却早已随着沈月见一起埋葬。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沈月见已经死了。”

“总还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是你说的,要好好活下去啊……”

施子懿坐在柳叙白的身边,暗自伤神,柳叙白的眼神依旧投向远方,百年的孤寂,已经让柳叙白失去感知力,不再愿意与人接触,尤其是施子懿。

从血池十四狱出来,施子懿长长的叹了口气,究竟才能让柳叙白开口?

沈月见,都是沈月见,施子懿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只得将他推到沈月见的身上。

为什么一个死人也能让柳叙白念念不忘?

为什么,便是死去,柳叙白都不曾忘记他。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吧?

施子懿淡笑着,如果柳叙白没有将他救起,没有给他异于常人的关心,他也许不会对活下去有所憧憬。

没有憧憬,也就没有了后续的野心,人总是在得到之后,便想要更好的,更多的。

施子懿承认自己是个凡夫俗子,在**面前,他无处遁形。

他从怀中掏出曾经送给柳叙白的竹蝶,指间抚摸着那断裂的翅膀,这只竹蝶几乎承载了他所有的梦。

破镜难圆,这竹蝶他已修复了多次,始终都无法让它重新起飞。

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吧,施子懿收整好自己的心情,如今他已是河洛城的司命之一,早晚,他还会坐到更高的位子,成为这河洛城唯一的主人。

希望在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柳叙白也会回心转意。

虽然是妄念。

但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长生啊,从来都不是什么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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