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刘照君被困在家中,学校中,拳馆中;殷庆炎被困在府中,天行中,沂国中。
如今,两人相携着,把这大好山河都走一走,见识过天下武功,赏尽无边风月。
……
殷庆炎早就向皇帝辞了官,只留个世子的爵位,把玄鹤卫统领的摊子扔给夏禾,然后带着刘照君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朝廷要开始分散权力,他这个时候辞官,刚好。
沂国和大燕都周游完了,两人打算回玄鹤刀宗待着,实现一下刘照君想要将逍遥拳在东洲发扬光大的心愿。正好逍遥门也被王遗风送给了刘照君,地界有了,现在只差招生。
原先那些去玄鹤刀宗拜师的人,早就全都跑出去闯江湖了。宗主成年累月地不回宗门,全宗上下都是三福做主,那些徒子们与其说是把玄鹤刀宗当成自己的门派,不如说是将玄鹤刀宗当做一个可以随时回去怀念从前的故地。
嗯,受伤了没钱治也可以回去,郭奶奶会不计回报地救他们的。
在回玄鹤刀宗的路上,殷庆炎因为还是不习惯大燕南方多雨的天气而染了风寒,喝着药,有许多东西不能吃。
而当晚两人原本计划着一起吃烤肉。
刘照君把烤肉夹着,往殷庆炎鼻子底下晃了一下,“你吃不了,闻闻味儿解馋吧。”
喝着白粥的殷庆炎:“……”
更馋了。
这么一番旅游下来,刘照君算是发现了,殷庆炎这位世子爷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花钱大手大脚的,是因为根本不知道钱有多难赚。
贫富差距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极为明显。几两银子可以供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但对于殷庆炎来说,几两银子就是一身材质普通但针脚精细的衣服,对于经常练武活动的殷庆炎来说,穿上两三个月就坏了,得换新的。
也是离开了殷庆炎,刘照君才知道当初殷庆炎给他的一月五十两工资是一笔惊人巨款,要知道沂国官位品级最高的官员一个月的月俸也才八十来两银子!
沂国王族就算没有实职,每月也能有几百两银子领,更何况殷庆炎在天行里有能时时进钱来财的铺子,以前还有官职在身,又动不动能抄别的官员家,抄出来的值钱宝贝除了上缴国库外,他有喜欢的,也可以拿走。沂国皇帝对这个独苗苗外甥一直都很宽容,从来不在物质上短了殷庆炎。
以前西昌王府的下人很少,需要伺候的人只有殷庆炎一个,王府支出不大,三福老管家又会理财,是以殷庆炎的财富极多,殷庆炎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够他花就对了。
刘照君又想起了殷庆炎以前把御赐的珍珠送给玄鹤卫的事,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这个时代的珍珠哪是那么好搞来的东西?怪不得玄鹤卫全都对殷庆炎忠心耿耿、死都不回头,有这么个财大气粗又仗义的主上,谁不追着走啊?
两人在大燕里游山玩水,见过许多孤苦女子无依无靠又无钱的惨情。在沂国,女孩儿从来都是被富养的存在,大燕中没看见的暂且不论,看见的,殷庆炎看不下去,就敞开腰包仗义疏财,如散财童子一般,这还没到玄鹤刀宗,就将出来时带的钱财散了个干净。
如今两人买药住宿的钱,是卖了殷庆炎用以装饰腰带的玉佩换来的。富贵世子得落魄几天,但殷庆炎不后悔。
“银钱一直是从下向上流动,我的私库里也存着不少民脂民膏,如今算是还给他们了。”殷庆炎喝着清粥说。
刘照君笑问:“你拿沂国的民脂民膏接济大燕啊?”
“……诶?”殷庆炎愣愣道,“对哦,差点把大燕当成我家了。回去后让三福把我在天行里的铺子上交给舅……咳,给夏大妇吧,让夏大妇多开几处学院,把那些有志读书的人都搜罗起来。”
沂国无论男女皆可读书,只看有些人能不能读得起了。
(未来的沂国皇帝王琅语:谢谢表哥送来的人才,爱你~)
在自国国境里,容易被一些东西障目。游玩一遭,殷庆炎没在沂国境内看见被不公对待的女性,也不必在沂国境内当散财童子。
至于男的……男的过得苦就苦点吧,一有舒坦日子就不干正事的些东西。殷庆炎在内心嫌弃道。
殷庆炎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点厌男,也是成长环境所致,毕竟沂国的风气比较重女轻男。他小时候还想过,凭什么他爹不能怀他,非得让他娘怀?如果是他爹怀他,他娘的身体也不会变差了,也不至于打不过玖国士兵。
甚至再进一步,这个殷庆炎他娘就非得生吗?如果他娘不生他,现在肯定和他爹不知道有多恩爱、多么好!
都怪他!
(九泉之下的王遗德:可是我想看看我和殷嘉锐的脸能混合成什么样子诶,只是恰好碰上了国境动荡不安,不怪你。)
更进一步讲,王遗风当初为什么不拦着要和殷嘉锐成亲的王遗德?
殷庆炎阴暗地想,都怪他舅舅,支持他爹娘成亲,这才有了他。
(无语的王遗风:当年支持你父母在一起的还有你姨母,她甚至帮着你娘跑出宫去和殷嘉锐幽会。你怎么不怪你姨母?)
除此之外,以前那个跟他相交甚笃但是家里叛国还捅他的人是个男的,从那之后不再跟他相交还在天行里传一些风言风语的人是男的,他后来查抄出来的许多贪官污吏也是些男的……男的就没什么好东西,殷庆炎一直觉得能管得住自身的男性才是真男人。
这么想着,殷庆炎抬头,看向小桌子对面正在吃烤肉的刘照君。
刘照君就很好,不叛国不捅他,就算是气急了,打他也从来都收着力,也不在别人面前说他坏话……刘照君好像没在背后蛐蛐过别人,属于只听不评价的那种人。
正在吃烤肉的刘照君察觉到桌子对面的殷庆炎突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像只讨摸的大猫。
“刘照君,我好喜欢你呀~”
“……”刘照君冷酷地挺直了腰背,让殷庆炎不能好好蹭他,“不行,你生病了,别没数乱来。”
殷庆炎央求道:“不严重,就一次。”
“半次也不行。”
殷庆炎好奇地问:“怎么做半次?”
这还真把刘照君给问住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四两肉就进去二两?”
殷庆炎:“你那玩意儿只有四两?不信,找个秤来称一称。”
刘照君失笑道:“你有病吧……”
两人如今留宿在大燕西南区域的乡下中。这事说来话长,两人路过此地,恰好遇上了乡中恶霸逼迫寡妇的事,村中人深受恶霸的迫害,见状都不敢上前阻拦,于是路过的殷庆炎和刘照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了恶霸,救下了寡妇。
寡妇对他俩千恩万谢,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正好殷庆炎得找地方煮药了,于是两人就顺着人情来了寡妇家,先煮药喝药,后又被留下来吃饭。
殷庆炎见寡妇和她闺女吃不起肉,于是差使刘照君把原本买来打算烤了吃的肉分给这对母女——就是殷庆炎因为半路生病而不能吃的那一份。
吃完饭天色也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刚打了恶霸,别人家里怕恶霸报复,也不敢留他们借宿,于是又在寡妇的盛情邀请下打算在寡妇家睡一晚上——坐在凳子上趴桌子睡。
那对母女就一间房屋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就算有,殷庆炎也不会睡。
不是嫌弃,他也不睡他妹妹的床,避嫌,他嫌他自己。
殷庆炎一直觉得男人就算收拾的再干净也比女子脏,跟泥巴捏出来的一样,更何况他和刘照君这一路风餐露宿,暂时没条件洗澡,身上绝对算不上干净。
刘照君也这么觉得,于是去向寡妇买了柴火来烧热水,将两人擦了擦。
大燕江南地区的六月天说阴就阴,反复无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避雨的地方,并不一定要躺着睡觉。
结果两人坐在桌前,睡意没等来,等来了大半夜摸进寡妇家报复的恶霸。
刘照君拽紧了护着指关节的布条,把恶霸拽着头发拖出了寡妇家,一路拖到后山,打算把恶霸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再也不敢来犯。
但殷庆炎跟过来,直接抽刀捅死了那恶霸。
血溅在刘照君脚边,刘照君嫌弃地挪开脚,随后看向殷庆炎。
“去她们家借铲和锄来用一下,将这个东西埋了吧。”殷庆炎回视刘照君,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那是刘照君第一次从殷庆炎身上看见实质化的滔天戾气。眸中流转的杀意还未收起,与自带圣光的金发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
……好色哦。
不是!他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
刘照君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跑回寡妇家,见那对母女站在门口,面带惊慌地看着他跑来。
一听他要借锄头和铲子,母女俩更惊慌了,但还是将锄铲都拿出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不用帮忙,你们回去睡……”刘照君接过挖土用具后,对上了两名女子惊慌的目光。
他突然想到,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习惯看别人杀人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杀人后不用偿命的。
他们帮这对母女打跑了恶霸,但只要恶霸活着,他们一旦走了,那恶霸就要找上门来报复。
他们如果杀了恶霸,恶霸在乡间许久不见人,恐怕会引起别人的在意。这恶霸能在这里逞凶这么久,不可能是单凭身强力壮,还可能手底下有一堆小喽啰,万一小喽啰报官,他们又不见人影,最后和恶霸有过冲突的这对母女可能被诬陷杀人。
棘手的是,这是在大燕境内。如果是在沂国境内,那恶霸白天一见殷庆炎那血眸金发,就该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如果是在沂国境内,这恶霸敢欺负女人,早就被乡民给围殴致死了,根本用不着他和殷庆炎动手。
刘照君左思右想,最终问这对母女:“你们愿不愿意搬家?”
寡妇懵然道:“搬家?”
“其实……与我同行的那人是玄鹤刀宗宗主,你们可以搬去玄鹤刀宗附近的村落居住,受他的庇护。”刘照君解释道,“我们正好要回去,你们可以跟我俩一起走。”
“可是……我们没钱托官老爷写路引。”寡妇犹豫地说道。
大燕境内的居民无故不可随意迁居。刘照君回想到以前读过的大燕律法,决定知法犯法——反正也犯了不止一次了,刚刚才跟殷庆炎合伙杀了人呢。
能让恶霸欺凌乡亲这么久,那官老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官。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这个地方不适合生活,那就换一个地方,不就是伪造路引吗?他们有的是门道。
那对母女回去收拾东西,殷庆炎和刘照君大半夜挖坑埋尸,四人连夜跑路。
可能是老天也支持他们这么干,连续半个月都阴晴不定的江南天在今晚格外晴朗,明月星辰尽可入眼。
那对母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跟刚认识的男人跑路,可能是因为当初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欺凌弱小的恶行时,只有这两个男人站出来了;也可能是她们认得其中一名男人的金发,知道有这种金发的男人都不会欺凌女子。
又或是,她们知道这两个男人为了保护她们以武犯禁,和那些乡里人传言中所描述的侠客一样。
总之跑吧,跑去一个能安生活命的地方。
哼哼。。。先前刚开始写的时候归错类了,直到这一章才有点武侠的影子。。。已经把标签改过来了,但是我还是要吐槽自己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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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