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逐北录 第6章 茅塞顿开

往日里段宏正鲜少有在家与女儿单独吃饭的机会，他看着眼前细嚼慢咽的段淼淼心中感慨万千。从前总是觉得把自己觉得好的亦或是她想要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她便是对她好，却因忙于政务给她的陪伴少之又少，甚至不知何时女儿就倾心他人。

好不容易女儿自己清醒了悬崖勒马，却又要在不久之后远嫁朔北。

段宏正心中五味杂陈，酸涩感漫上鼻腔，看着面前一桌子的菜却没什么胃口。

段淼淼咽下一块儿蟹黄豆腐抬眼便看到段宏正眼眶微红举着筷子迟迟没有动作，她连忙给段宏正拣了颗水晶虾饺：“爹爹也吃。”

段宏正看着碗里的饺子如获至宝般：“好，好，爹也吃。”

“爹爹，”难得与段宏正有温馨的父女时光，趁他现下无甚防备，段淼淼决定从他这儿探探消息，“许久不曾听您提起与您交好的太尉大人了，他家公子应当也差不多到婚配的年龄了吧？”她故意说了交好两字，段宏正与太尉极少往来，如此一说他约莫只会觉得自己是记错了。

果然段宏正只是笑了笑而后问她：“傻孩子，你这是将哪位大人错记成太尉？太尉府中哪有什么公子啊。”

段淼淼懵了。

段宏正此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段淼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此言何意？”

“萧太尉鳏居多年未曾续弦，膝下无子嗣，倒是有位与我交好的梁太傅，他家才是有个适婚的公子。”段宏正只当段淼淼是时间太久将人给记岔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就是突然想到而已，那大约是女儿记错了。”段淼淼将碗中的豆腐戳成豆腐泥，思绪万千。

这么说来，萧怀瑾的身份根本就是他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段小姐大可放心，我自然不是要御史大人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那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所以说这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可今日这位“报酬”却是实打实的啊，这萧怀瑾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段淼淼忽然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她如果按兵不动直接摆烂，倘若被他发现，以段家在京中的势力他应当是动不了的，那必然只能从她身上下手。届时她已身在朔北，虽说这人扬言会不远千里找自己清算，但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培养自己势力也好借用朔北王府势力也罢，总之也不是他想动就能随便动得的

段淼淼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呀，她又不是砧板上的猪肉！只能怪自己当时太紧张才会被人直愣愣地带进沟里。

困扰她两天的事被想通，段淼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活泛起来。

段宏正见她神色转变有些好奇问她：“淼淼，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段淼淼敛了敛表情：“咳…无甚，就是听爹爹说到适婚，想到再过两日自己也要嫁人，有些期待而已。”

段宏正：？

段淼淼此言一出，他彻底相信她是真心实意自愿嫁到朔北去了。至于为什么她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段宏正不想也不再过问，总之淼淼开心就好。

父女俩又闲话家常了会儿，段宏正想到女儿今日声疾初愈，于是嘱咐她先不要说太多话，再多养两日。段淼淼点头称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淼淼从……那日醒来之后变得成熟许多，仿佛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孩子一夕之间便长大了。

段宏正欣慰混杂着心酸。

用完午膳段宏正便回到书房中继续处理事务，段淼淼回了自己的院子，今日不见太阳，天阴恻恻的刮着寒风，冬月的风吹到脸上已经有些生疼，云压得很低，看着像是要下雨。

段淼淼不喜欢阴天，阴天总给人一种阴沉逼仄的感觉，她打算一下午窝在房中不出门了。

没一会儿茱萸从厨房回来，按例为她端来梨汤，只是她刚吃完饭肚子里都是货实在喝不下。

“放在桌上吧，我过会儿再喝。”

“姑娘能说话了！”茱萸惊得差点把梨汤撒了。

“今日府中来了位高人替我诊治，病灶除了，自然就能说话了。”段淼淼自来到靖周难得如今日这么舒心。

“原来如此！但姑娘也不可掉以轻心，再多养养总是好的。”茱萸虽觉神奇，但仍然对自家姑娘的嗓子不太放心。

晓得她是关心自己，段淼淼笑着应下：“知道了。”

茱萸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又想起赵嬷嬷嘱咐自己的事：“对了姑娘，嬷嬷交待我明日朔北王府的人来时让我和香竹看好您，不可让您到前厅去。”

段淼淼奇道：“嬷嬷为什么觉得我会去？”

茱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大约……是怕您听闻了外面那些‘传言’心生好奇吧？”

段淼淼揉了揉太阳穴：“这传言不是人尽皆知吗？”

段淼淼说得轻飘飘的，也不见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茱萸觉得自家姑娘自那日醒来之后就变得处变不惊许多，人大抵都是会变的，姑娘变成如今这样或许以后在朔北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段淼淼看着茱萸复杂的神色起了些逗她的心思：“茱萸，你有没有憧憬过自己未来要嫁什么样的人？”

茱萸被她的话吓一跳，面上一红：“奴婢未曾想过，奴婢只想服侍姑娘左右。”

这小丫鬟倒是衷心。

“茱萸，你想跟我去朔北吗？”早上听嬷嬷的意思，茱萸和香竹两个小丫头是要做陪嫁丫鬟跟她一起去朔北的。

她们是原主的丫鬟，从小与原主一起长大，感情颇为深厚。如今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要远去北地，若两个小丫鬟不情愿去朔北的话她其实很原意帮她们一把。

茱萸满脸坚定道：“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段淼淼叹息一声道：“可北地偏远，以后的日子自是不比在盛京的。”

茱萸闻言怔楞一瞬，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得姑娘不高兴了所以姑娘婉言要赶她走：“奴婢若有哪里做错了姑娘尽管罚奴婢便是，但奴婢是一定要跟着姑娘的！”

段淼淼没想到茱萸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去扶她：“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快起来。”

茱萸眼睛微润地看着段淼淼：“姑娘不是嫌弃奴婢吗？”

段淼淼被她一看觉得自己简直跟个大恶人似的，多好的小姑娘啊：“自然不是，地上凉快起来！”

茱萸这才站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

段淼淼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是怕朔北的日子不好过，到时候你们跟着我会吃苦。”

茱萸闻言眼神坚定：“姑娘放心，到朔北之后谁若是想欺负您都得先过我和香竹这关！我和香竹定不会让姑娘受到伤害！”

段淼淼被茱萸的诚挚打动，自她在靖周醒来那天开始，段家的人就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疼爱呵护，段宏正如此，段焱如此，就连两个婢女也是如此。

段淼淼动作轻柔地抚了抚茱萸的头轻声道：“我嫁的可是世子，虽然是个傻的，不过不妨事。待王爷和那继王妃百年之后世子袭爵我就是王府的女主人，那无官无爵的次子能成什么大事？哪用得着你和茱萸保护我，我看谁敢欺负我？”

她这番话有些大胆，茱萸连忙拉住她：“姑娘这话在府中说说就罢了。”虽然…姑娘说的的确有道理。

见茱萸被自己唬住，段淼淼在心中偷笑。

不过是讲些玩笑话逗逗这小丫鬟罢了，段淼淼本人就是个口嗨选手，没那番雄心壮志，只求能安稳过日子就好。

第二日老皇帝特许段家父子二人免了上朝，段宏正想到女儿远嫁在即前一晚一夜无眠，第二日鸡未鸣就起身将自己拾掇好，正襟危坐在前厅正堂中等着朔北来的人上门下聘。

段淼淼倒是难得的起晚了，主要是前一天解决了一桩心事，所以睡眠质量都变高了。

还是香竹和茱萸在门口唤她：“姑娘，该起来了。”

段淼淼伸着懒腰下床开门，茱萸抱着衣服，香竹端了盆洗脸水，两人神色各异，但看起来都有些激动。

“王府的人到了？”段淼淼揉了揉眼睛，睡意还没彻底消散。

两人点点头，香竹抢着说：“一刻钟前到的，老爷和少爷正在前厅呢。”

“哦？我那未婚夫婿也来了？”段淼淼明知裴爻不会来，还是故意问。

小丫鬟脸上立刻浮现为难的神色，茱萸组织着语言跟她说：“世子，世子不擅与人交流，陛下怕阻碍婚事进程就没让他来，此次来的是王府的二公子裴洲。”说完她看了眼段淼淼的脸色又补充，“不过世子也是随迎亲队入了盛京的，成婚之日是断不可能叫旁人代劳的！”

果不其然。

段淼淼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香竹小心翼翼问她：“姑娘不生气？”

段淼淼被问得莫名其妙：“早就想到的事为何要生气。”

香竹敬佩地点点头，姑娘不愧是姑娘，真聪明！

不过段淼淼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方才见到那位二公子了吗？”

茱萸点点头：“隔着屏风远远看了一眼，怎么了姑娘？”

“他长得如何？”段淼淼问出自己想问的。

“是位长身玉立的俊俏儿郎。”茱萸对他的长相作出评价。

茱萸的话算是让有些颜控的段淼淼稍稍安心，原主曾耳闻先王妃名动盛京，若这位二公子长得不赖，那根据基因遗传学来说裴爻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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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