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逐北录 第24章 车马事故

街市两旁多了许多卖小首饰的摊贩，卖的东西虽然材料并不讲究，也不值钱，但花样多，看着赏心悦目的。

段淼淼走着走着，被一处摊子上的一只簪子吸引了注意，簪子上嵌了颗琥珀，琥珀中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素色小蝴蝶，段淼淼拿起簪子问老板：“老板，这簪子怎么卖？”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笑眯眯地热情招呼她们：“这簪子许多小姑娘都嫌奇怪又素净，若姑娘喜欢，十文钱拿走便是。”

段淼淼正要从荷包里掏钱，后面的人已经抢先她一步。

老板见滞销的簪子终于卖出去，乐呵地接过裴爻手中的钱连连道谢：“多谢客官，祝二位有情人百年好合。”

钱货两讫，段淼淼把簪子塞给裴爻。

“阿爻，这儿没镜子，你替我簪一下。”

裴爻将簪子轻轻簪进段淼淼发间，平平无奇的廉价簪子被段淼淼这么一戴就摇身一变，看着像能工巧匠做出来的价格不菲的样子。

段淼淼伸手抚了抚发间，笑着打趣裴爻：“阿爻，这算不算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裴爻不高兴了，板着脸问她：“咱们成亲许多日了，怎么现在才定情？”

况且一个十文钱的簪子，算什么定情信物，若要送定情信物，他一定要送段淼淼最好的。

……

“在想什么？”

段淼淼伸手在裴爻眼前晃了晃，裴爻回过神来，抓住眼前乱晃的手：“淼淼，时辰不早了，我有些困了。”

他们出来的时间的确有些久了，裴爻作息特别规律，跟个小孩子似的到点儿就要睡觉，段淼淼看了眼夜空，稀稀拉拉的又开始飘雪，她呵出一口白气：“是该回了，越来越冷了。”

青萍领着茱萸和香竹也出来逛灯会，三人悄悄跟在世子夫妻二人身后不远处，瞧着他们亲密互动，茱萸满眼欣慰。

“初来朔北时还担心姑娘会不适应，如今看姑娘和世子相处得甚好，我总算放心了，改日我一定给老爷和少爷写封信，告诉他们姑娘在这边好着，让他们宽心。”

青萍赞同道：“世子从前在府中看谁都不顺眼，我也没想到世子妃能与世子相处得如此融洽。”

茱萸好奇问她：“青萍姐姐，世子以前性子不好吗？”

青萍不能多言，只能解释：“你来王府这些日子应当也看出临枫苑那位是怎么样的人了，世子心性单纯爱憎分明，自然不会与她虚与委蛇，府中又多是她说了算，所以世子从前过得也不算舒心。”

茱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青萍接着感叹：“我从小服侍世子身边，也就是从前先王妃还在的时候和世子妃来后这段日子他才真正高兴些。”

两人说话的时候香竹一直不言语，只是专心致志环顾周遭事物。

青萍见状，热情揽住她的胳膊：“香竹怎么不说话？是这灯会太吸引人了？”

茱萸知道内情，同青萍解释：“香竹是陵春人，约莫是看着昭阳城想家了。”

陵春是朔北的边境小城，青萍有些惊讶：“那香竹是如何成了盛京官家小姐的侍女的？”

盛京离陵春十万八千里，也难怪青萍觉得奇怪。

香竹叹了口气：“当年饥荒，我娘怀着弟弟带着我从陵春一路南下，途中改嫁生下弟弟，他的新夫家嫌我累赘将我卖给人牙子换钱，后来又被人牙子辗转几手，好在我还算幸运，碰上了姑娘。”

好在她遇上了姑娘，否则如今是在花楼还是已经成为白骨一抔，尚未可知。

青萍揉了揉她脑袋：“咱们做奴婢的，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能遇到一个好主子。你和香竹想来命里都是带福的，所以能遇上世子妃这样的姑娘。”

香竹的心情终于在青萍的安慰下多云转晴，她脸上重新挂上娇憨的笑，冲青萍道谢：“谢谢青萍姐。”

几人说完话就看见前面夫妻二人撑开伞，似有打道回府的趋势，青萍三人连忙撑伞跟上二人的脚步。

段淼淼挽着裴爻的胳膊，两人又贴得近了几分，无他，只因他们两人只带了一把伞，还是青萍千叮万嘱段淼淼才不得已备上的，结果还真用上了。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裴爻的伞也有完全倾倒在自己这边的趋势，看见他半边肩膀上的披风都落了雪，段淼淼终于忍无可忍。

“不要只遮我，你肩膀上都落雪了！”

裴爻语气带笑：“没关系，我不怕冷，淼淼不能着凉。”

段淼淼自知拗不过他，只好加快步子，争取快点走回去。

街市中依旧人声鼎沸，人们似乎并未被一场雪影响逛灯会的热情，这场雪反而更像为雪灯会锦上添花。

若不是段淼淼真的很怕冷，再加上阿爻困了，她一定再多逛会。

正想着，面前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段淼淼好奇地看过去，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此时竟被人群让出一条大道，道路尽头，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驾车的车夫扯着嗓子喊：“闪开闪开！马惊着了，不想死的赶紧让开！”

按理说这马惊着了只要这马自己跑到无人的地方它自己也就慢慢平静了，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人又不是傻的，自然会给马让路。

偏偏前方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拄着拐，似有腿疾行动不便的模样，她心急如焚，动作艰难地往路旁边挪，但着急越出错，慌乱中她手里的拐杖脱手，眼看那车马疾驰而来距离越来越近，小女孩儿眼泪啪嗒落在地上，认命地闭上眼睛。

裴爻只感觉到身边一阵疾风掠过，再一看，段淼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女孩儿旁边。

段淼淼身子比脑子快，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小姑娘身边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扯，她身形虽娇小，但危机关头的爆发力总是惊人。小姑娘原本就行动不便，被段淼淼这么一拉彻底失去平衡，往段淼淼那边倒过去。

段淼淼揽着她的腰就把她往道路一旁扯，这女孩子跟她身量差不多，段淼淼拖着虽然费劲，但好在没到拖不动的程度。

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再拉不动来不及，段淼淼心一横抱着小姑娘就往旁边使劲一滚。

两人跌倒在地，段淼淼脸上的面具也在倒地时掉落在一旁。

马匹痛苦的嘶鸣伴随着车架坠地得到的声音一齐传入段淼淼的耳中，段淼淼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前方是何情状。

只见方才失控的马此时前腿跪地，没了动静，车马衔接处杵在地上，旁边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些车与大地接触碰撞出来的碎片。

“姐姐！你没事吧？”

压在段淼淼身上的小女孩儿赶忙从她身上动作艰难地挪下来，关切的查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没有受伤，看见救她的是个白白嫩嫩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小女孩儿声音急得染上了哭腔，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淼淼！”裴爻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

段淼淼躺在地上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很好，没折。

她坐起身子安慰面前的小女孩儿:“好啦好啦，别哭，我没事儿。”

裴爻此时已行至她旁边，他动作轻缓将段淼淼从地上扶起来，逐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段淼淼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原本的一身白衣此时染上了地上的脏污，看起来有些狼狈。

“阿爻，我真的没事。”

段淼淼知道裴爻大概生气了，他不言不语，就像听不见她的话，只是认真查看她身上有无伤处。

段淼淼有些尴尬，只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抚站在自己对面的小女孩儿：“小妹妹，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小姑娘怯生生地摇头：“我没事，姐姐将我护住了。”

段淼淼想伸出另一只手帮小姑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抬手时却被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失去表情管理。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姑娘顺着段淼淼的手看去，大惊失色道：“姐姐！你的手在流血！”

裴爻闻言把段淼淼的左手拉起来，扯开碍事的衣袖，只见她手掌处一大片擦伤，血肉模糊的混着地上的泥土，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想来应该是刚才跑太快，倒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才成这样。

段淼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裴爻，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虽然裴爻戴着面具，但段淼淼总觉得他现在的脸色已经比三尺寒冰还冷。

“那什么，回府清理一下上点药就好，不碍事的。”段淼淼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

裴爻心中憋着一团火，段淼淼方才去救人时他原本已经打算出手，谁知她竟跑得那么快，若不是自己及时用碎银将那疯马击晕，那马蹄真落在她身上，她护住的那女子或许没事，但她自己一定非伤即残

太胡来了。

他不说话，段淼淼也不知如何是好，青萍几人跟在后面，将这惊险一幕悉数看去，她慌忙在路边的铺子里讨了些清水，匆匆跑到段淼淼旁边。

“青萍？”段淼淼看清来人，有些疑惑，不过随后便想通，大概是青萍她们放心不下，一路跟着他们二人。

青萍拉过段淼淼的手，将竹筒中的清水用帕子蘸着清理她伤口里的泥土：“世子妃，奴婢先替您处理伤口。”

沾了泥的伤口不及时处理，发炎化脓就麻烦了。

段淼淼任由青萍帮自己处理伤口，她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睛却没从裴爻脸上挪开。

裴爻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再看到她眼中因为疼痛而噙的泪光，终于还是不自控的心软。

不过裴爻依旧不言语，段淼淼正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偏偏此时马车的主人从撞坏的车里钻出来，边往外爬边嚣张跋扈地喊：“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毁本小姐的车？”

段淼淼听见这声音眉头一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这车马的主人竟是当日沈老夫人寿宴上与她不太对付的许家小姐许又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