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逐北录 第17章 赴宴

玄月一去便没了音讯，到沈府寿宴这天他还没回来。

沈老夫人寿辰当天，青萍将段淼淼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用几个小丫鬟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盛京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段淼淼抚着发间那只看着就价格不菲的玉簪问青萍：“青萍，你从前去过沈府吗？”

青萍点头道：“从前送表小姐回去的时候去过一趟。”

段淼淼虽然奇怪沈王妃的侄女为什么是青萍来送，却也没多过问，想来是有人手短缺的时候派她去顶个班之类的吧。

“既然你对沈府熟悉些，今日就你跟着吧。”

“是。”

段淼淼横看竖看，还是觉得这一身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

“青萍茱萸香竹，你们真的不觉得我这样打扮太张扬了些吗？”

“不觉得！”三人异口同声。

事已至此，段淼淼只得带着这身行头出了房间，恰巧碰上来寻她的裴爻。

裴爻看见她，眼睛亮亮的：“淼淼。”

来得正好。

段淼淼在他面前转一圈：“阿爻，这样打扮奇怪吗？”

青萍给她用了些香粉，转圈的时候香味钻进裴爻的鼻尖，裴爻乐道：“不奇怪！淼淼穿什么都好看。”

得，段淼淼忘记裴爻分明就是她的无脑吹，白问。

时辰差不多了，裴爻牵着段淼淼带着青萍出门，门口马车候着，这种场合朔北王是不去的，他既要忙政务又要练兵，忙得很，所以只有王妃和裴洲两人在外头。

段淼淼与裴爻携手而出。

在府门口看到段淼淼今日装扮时，裴洲忽又想起那日雪地里的一眼，他眼中掠过落寞之意，随即被他很好的掩饰。

沈王妃也看见了二人，她热情的招呼段淼淼：“淼淼，来，与我同乘。”

段淼淼其实无所谓与不与她同乘，只是先前裴爻才叮嘱过她，段淼淼只好搬出裴爻当挡箭牌：“可是阿爻……”

裴洲立刻应到：“兄长有我照顾，嫂嫂不必担心。”

段淼淼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裴爻便闹了起来。

“我要与淼淼同乘，谁也不许同我抢她！”

沈王妃只当他又是小孩心性发作，便笑着安抚他：“好好好，不同你抢。”

听见“不许同我抢她”，裴洲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便顺着沈王妃的话：“不会有人同兄长抢嫂嫂的。”

段淼淼心里为裴爻的闹腾竖着大拇指，面上则歉意的假笑，沈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去与裴爻同乘。

两人坐上车，裴爻邀功似的看着她问：“淼淼，我厉不厉害？”

段淼淼顺着发冠束出的高马尾捋了一把，裴爻的发质真不错，绸缎般柔软的触感让段淼淼的手指在他发间流连忘返那个，她夸裴爻：“阿爻最厉害了。”

青萍随侍一旁，被世子对世子妃夸奖受用的表情酸出一身鸡皮疙瘩，如今世子妃尚不知情，世子乐在其中，还不知往后他要怎么同世子妃解释呢。青萍只能默默祈祷世子妃心软些，不要太怪罪世子。

段淼淼注意到青萍的表情，顿时有些羞赧，她收回自己不太安分的手装模作样轻咳一声。

“青萍，那位表小姐呢？”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青萍顺着她的话头道：“表小姐前日便回沈家了。”

段淼淼忽然心血来潮转头问裴爻：“阿爻，你觉得表小姐如何？”

问完她默默地想裴爻哪懂她说的如何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他疑惑问她：“表小姐是谁？”

……

比段淼淼想象的回答更出人意料。

青萍在一旁提醒：“世子，玉芝小姐。”

裴爻想了想，语气十分肯定：“我不认识。”

行吧……

这一府上下的人活得跟陌生人似的，段淼淼也见惯不怪了。

沈府中，沈老夫人和她儿子沈行正在堂前迎客，沈老夫人虽然已是八十高龄，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看起来身子骨挺硬朗的。

朔北各路官员家大都派了代表来赴宴，谁不知道太守沈行有个出息的姐姐嫁给朔北王之后又给王府添了丁。如今的世子是傻的，他爹可不是，将来这王府的大权和朔北的兵权将落在谁手中，明眼人心里都有数。

王府的车辇行至沈府门口，沈老夫人和沈行已经门口等候多时。

沈王妃从车上下来，沈老夫人嘴里念叨着“参见王妃”就要对她行礼，沈王妃连忙上前将其扶起来，心疼嗔怪道：“母亲这是做什么，我若受了您的礼岂非不孝？”

段淼淼裴爻和裴洲三人也下了车，裴洲上前对着沈老夫人和沈行行礼：“见过外祖母，舅舅。”

沈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多日不见，洲儿越发英武了。”

沈王妃奇怪问道：“怎么不见芝儿？”

沈老夫人笑道：“在院子里绣帕子呢，绣好了便该寻摸个如意郎君送出去了。”

她虽是在同沈王妃说，但眼神却落在裴洲的身上。

裴洲假装没听到，转头招呼裴爻和段淼淼。

段淼淼挽着裴洲的胳膊站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也不好上前打扰别人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便一直没做声。见终于有人想起自己，她笑意盈盈的同裴爻一道走上前。

“恭贺老夫人大寿，青萍。”段淼淼动作落落大方，从容淡定开口唤青萍上前将贺礼奉上。

很有盛京贵女的风范。

裴爻倒是没说话，淼淼出发前嘱咐了，在外面他负责貌美如花，尽量免开尊口。

沈老夫人从前从未见过裴爻，面前这对无论长相气质都超凡脱俗的夫妻与沈老夫人想象中郁郁寡欢的世子妃和痴傻疯癫的世子大相径庭，沈老夫人实在不能将之与面前两人挂钩，她不太确定的开口：“恕老身眼拙，这二位……”

“母亲，这是阿爻和他的夫人淼淼啊。”

没等她问完沈王妃连忙打断她的话解释道。

沈老夫人面色有些尴尬：“啊，原来是世子和世子妃，老身失礼了。”

沈行接过青萍手中的贺礼发挥他在官场混迹的本领笑着圆场：“这么冷的天都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快入席吧。”

“啊，对，快入席吧。”沈老夫人附和道。

一众人被侍女领着进府入席，沈老夫人在门口吩咐丫鬟：“去将小姐叫出来，就说表少爷到了。”

丫鬟得了吩咐去喊沈玉芝，沈老夫人紧随王府一行人之后也入了席。

席面上男女分开，段淼淼随着沈王妃坐一桌，席上的人都认得裴洲和沈王妃，裴爻段淼淼与他们坐在一道，看着又脸生，聪明些的便猜出来两人的身份。只是约莫心中想法同沈老夫人差不多，纵使知道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招呼。

段淼淼出门前特意叮嘱裴爻若有人来同他打招呼他只需板着脸答应一便好，不必多言，如此既可以为他营造出一个高冷的人设还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社交。

所以当有人状着胆子想上前攀谈时，又会被裴爻装起来煞有介事的冷冰冰的模样吓退。

席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世子看着和传闻中不大一样啊？”

有参加过世子婚礼的宾客低声对旁边不知情的人道：“婚礼那日我就觉着世子没什么大问题，保不准儿是有人在背后胡编乱造呢。”

旁边的人疑惑：“谁会这么做？”

那人摸着下巴一副了然的样子用眼神瞥了瞥段淼淼他们这桌悄声道：“你觉得世子是傻的谁受益最深？”

旁边人反应过来，连忙制止他接着往下说：“这话可不兴说啊。”

男人悻悻拿起筷子：“随口一说罢了。”

女眷席上，许多人的目光都在段淼淼和裴家兄弟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段淼淼被赐婚之时所有朔北的适婚女子可以说都松了口气，可如今见到世子与她的情状，又有些人暗地里羡慕了起来。

沈玉芝的闺中密友许又茹恰巧在段淼淼和沈王妃这桌，她就是曾经差点嫁到王府的一位，当时她以死相逼才逼着自己的爹找王爷退了婚。

她的目光被裴爻冷淡的神情和俊朗的面容牢牢吸引，若早知世子是如此模样，她就该……

懊悔之情与嫉妒之意攀上心口，看着正与别的夫人相谈甚欢的段淼淼，许又茹心思微动，她斟了杯酒，站起身来。

“世子妃。”

席上几位夫人正夸段淼淼模样好仪态佳，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段淼淼正谦虚推辞就被人打断。她只得停下与旁边夫人们的交谈转头看着举着酒杯的许又茹。

这人叫她做什么？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对面的人，许又茹眼中都快溢出的算计和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让段淼淼浑身不舒服。

“小女姓许名又茹，世子妃初来朔北孤身一人，想来应当很寂寞，我与世子妃年岁相仿，若你愿意平日里便可互相走动走动，算是结个伴。”许又茹语气自信极了，像是断定段淼淼不会拒绝她一样。

段淼淼实在搞不懂这人哪里来的自信，既不喜欢她，又要来与她结交，居心不良。再瞧这人这话说的，好像与她结个伴是她的恩赐似的，段淼淼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多谢这位许小姐的美意，只是我夫君在家相伴，不算孤身一人，也并不觉得寂寞。”

段淼淼同样举起酒杯，回绝得直截了当。

许又茹被她当众拂了面子有些恼又不好发作，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暗骂段淼淼不识好歹。

段淼淼就坐在许又茹对面，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觉得这人像跳梁小丑一样好笑。

真是倒霉，从她到了朔北之后，除了王府的丫鬟们，与她说上话的女子好像都不怎么待见她。

譬如面前这个许又茹，和沈玉芝。

想到沈玉芝，段淼淼环视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她的身影。她怎么说也是主家，哪有客人到齐了主家还未入席的道理？

正想着，一个丫鬟直直的朝她走来，这丫鬟段淼淼见过，那日在王妃院中沈玉芝看书时在一旁伺候着。

段淼淼心头顿感不妙。

果然，说什么来什么，丫鬟走到她身边停下，俯下身在她耳边悄声道：“世子妃，我家小姐邀您去后院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