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中藏这两日实在无聊,怕被其他村民发现,也不能在屋外练剑。
应流扬不欲让岑青骨知晓自己身上带着的古剑决,也不想整天躲在屋里和岑青骨大眼瞪小眼,于是找曲雨青要书解闷。
曲雨青在自己那个破旧的柜子里翻了半天,拿出几本破破烂烂的被虫蛀掉边角的书,不好意思道:“仙师,实在没有能看的书,只留下几本从前我修炼时的秘籍,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看吧?”
本就是解闷用的,应流扬并不挑拣,全部接过去后道了一声谢。
岑青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时看见应流扬坐在屋内看书。
那书不知道放了多久,很脆,每翻一页就会有清脆的响声,应流扬翻得小心翼翼。
天光正好,把应流扬端正俊逸的脸庞照得明亮,他背脊挺得笔直,如剑一般,垂下眼看书的模样很是认真。
岑青骨一时来了兴趣,也凑了过去。
穹域地处辽阔但寒冷荒凉的北境,最大的修炼门派便是鬼楼,其他修炼的小门小派在中原地区更是闻所未闻。曲雨青给他的秘籍文字有一半和现在流通的文字不太一样,应流扬看得费力,半知半解,晦涩难懂,只隐隐约约觉得和通透身修炼之法完全不同,翻了几页,也有点走神。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一抬眼,发觉岑青骨已经走到身边,视线正好落在书上。
他看了一会,又神色古怪地看回应流扬。
“你……”岑青骨欲言又止,“你怎么看起了这个?”
“怎么了?”应流扬反问。
岑青骨是天华城来的人,应该也与自己一样,看不大懂上面的文字。
似是想起什么,岑青骨摇了摇头,“……没什么。”
应流扬又低下头去,翻了一页,纸张哗啦哗啦地响。
岑青骨似乎很喜欢用净衣诀,今晚睡前又要拿应流扬去试。
应流扬没有昨日抗拒,反正是利己之事,只要岑青骨不弄得他满身是水,也随他去了。
但岑青骨用得竟然没有昨日熟练。
净衣诀不同于其他增益法阵,灵力化作水汽直接接触皮肤,是会有实感的。
能清晰地感受到灵力刮过肌肤的微妙触感,像是被热气轻轻撩过,有细微的酥麻感。
初学时因用得不甚熟练,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一些。
应流扬学得第一个增益法阵便是净衣诀,至第二年已经熟悉到随手捏个诀身上便已光洁如新。
岑青骨却好像是还不熟练似的,手覆在应流扬胸膛之上,像是控制不住灵力一般,温热的水汽在他胸前凝出一道道水渍。
“静心凝气,把灵力均匀地散开。”
初时应流扬以为岑青骨不是很熟练,还在耐心地教他。
“这样吗?”岑青骨的手挪动了一下,结果应流扬衣襟前的水渍湿得更多,贴在应流扬的肌肤上,隐约勾勒出他胸膛结实的肌肉。
“不是。”应流扬皱起眉,“你把灵力摊在掌心。”
“这样?”
岑青骨的手指勾动,捏错了诀,应流扬的腰带也开始浮现水渍,并有渐渐往下之意。
“不是,你……”应流扬皱起眉,抬头时捕捉到岑青骨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岑青骨见他脸色有异,马上很识相地把手翻过去,捏了正确的诀,将他身上的水渍尽数烤干,然后撒娇似的在床上抱住他:“哎呀,我好像会了。”
应流扬冷冷地把他的手挥开,道:“你再这样,我不会教你。”
岑青骨眨了眨眼,颇厚脸皮地抱回去,道:“你不教我,那我教你怎么样?”
“你教我什么?”
“你白天看的书啊。”岑青骨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本音是明朗的,骤然压低的时候带一点沙哑,尾调上扬,自带一种蛊惑味道:“你一个人怎么练?”
“你看得懂?是双人剑法吗?”应流扬问。
岑青骨一噎,没回答前一个问题,他模棱两可道:“……也可以说是。”
“那不必了。”
“看了不练多可惜?”岑青骨还在继续蛊惑。
可应流扬已经不理他了,背对着他,脑袋低下去,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我曾经有一把剑……”
“也是有合璧剑法的。”
“哦?”
说到这里,应流扬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几次口,都说不下去。
该说什么呢?
当年得了剑后,云庭禾不肯和他练剑,应流扬也觉得合璧剑法只是形大于用处,便没有在意。
如今失传,竟然也有些遗憾没有见过霜魄雪魂合体的模样。
据说剑意一出,月华流泻,霜雪漫天。
反正也比不上谢人间的无境无相,更比不上言袭的风息诀。
最后他说:“算了,睡觉吧。”
岑青骨却没有睡意,他状似无意道:“你现在身上这把不就挺好的?”
“断剑有什么好的?”
像是想起什么,岑青骨忽然笑起来,他脱口而出:“断剑不正好配你……”
话都快说完了,他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倏然住了口。
搭在应流扬身上的手臂也僵着不敢再动。
应流扬没有说话。
岑青骨盯着应流扬散落的头发,沉默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初见应流扬时,他一袭流云道袍,端正的宛如君子。
后来再见,他都是一副端方模样,琥珀色的眼里一直有光,亮得纯粹。
可现在,他的头发也会这样随手束着,脸上也会露出那种冷淡的,颓然的表情。
是他一手造成的。
“配我什么?”过了一会,应流扬竟然也低低地笑了两声,把话接过去,“断剑正好配废人,是不是?”
“……我没有这么说。”
“无所谓。”应流扬的声音懒懒散散,听起来漫不经心,“本来就是,你没说错。”
“……不是。”岑青骨反驳,他声音闷闷的:“你不是废人。”
“……”
没由来的,他在应流扬的沉默中察觉到自己心底涌上来的悔意,和自己的后怕。
这让他想起那夜应流扬对自己说的话。
他们之间只会有恨……
“我帮你!”岑青骨忽然抓住应流扬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急切道:“反正你现在也能用灵力,今后你用多少,我替你补多少,好不好?”
“你帮我?你如何帮我?”应流扬听见他的话,笑了一声,道:“补足寿元耗费的灵力不止一倍,不是靠鬼楼给的脉修就能补上的。”
“那我就全都给你。”岑青骨抓住应流扬的手臂,将背对着自己的人扯过来,无比认真道:“脉修、灵力,我全部给你。”
应流扬转过来,望进岑青骨那双殷红的眼里,为他眼底的坚定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他们二人非亲非故,从言袭那里吃过的教训使他不敢再相信别人,依靠别人。
“不用了,你好好修炼,像你从前说的,除魔天地间,很好。”
“你不信我?”岑青骨抓着他的手愈发用力,像是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可半天说不出话来,俊秀的面庞涨得通红,最后也只能徒劳地、无力地重复一遍:“你不信我?”
应流扬见他这副反应,有些忍俊不禁,他半哄道:“信啊,不过现在很晚了,先睡吧。”
岑青骨看出他话里的敷衍,一时有些恼怒,抓住应流扬的手,一个翻身竟然骑坐在应流扬身上,双手将应流扬的手扣在枕边,气急败坏道:“你不信我!”
这一下气势迫人,连带着表情都变得凌厉凶悍,手上的禁锢用了灵力,一时挣脱不开,应流扬发现他赤红着双眼,眼底是从未见过的疯狂。
面前的岑青骨强势得完全不似从前,应流扬都有些愣住了。
说完,岑青骨不管不顾压住应流扬,直接吻了上去,却被应流扬闪躲开,灼热的唇印在脸颊。
岑青骨未动,只是压在他身上。应流扬听见他在耳边说:“你修炼了这么久,一路走到现在,难道就想这样耗尽寿元,最后籍籍无名一生?”
气息灼热,喷吐在应流扬的耳廓,这话像炸进心里的一个雷,震得应流扬胸口的三钉又开始发烫。
应流扬推拒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当然不甘心。
言袭总觉得他要得太多,可应流扬从来不觉得自己要得多。
他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在这个世上。
对他而言尊严就是他少宗主的身份,他的实力,他的名声。
他无比嫉妒着谢人间,嫉妒着言袭,嫉妒着楼容川。
他嫉妒着他们从出生起就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又不得不去讨好他们,渴求他们的力量。
岑青骨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好像一把火,点燃了应流扬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的愤懑。
他当然不甘心!
他想要恢复灵根,想要爬回去,想要掌管无埃剑宗,想要成为人人称颂的君子,想要成为洗心换骨身之上的人!
愈弱小,他越能发现自己心中膨胀扭曲的嫉妒和野心,如附骨之疽,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
应流扬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做?”他看着岑青骨:“你想要什么?”
谁要吃到初八的饭啊?哦是我啊……
过年简直就是i人地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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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