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流扬也上前去查看那村民的伤势。
所幸没有被炸伤眼睛,只是掌心和脸上都被飞溅出来的碎片划伤了,伤口不浅,血流得满脸都是,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回过头时,却见岑青骨面色阴冷地看着那个村民。
或许是发觉了应流扬的视线,岑青骨很快又笑盈盈过来,道:“哪有人会靠着喝血吃肉活下来的?乱说话可是会遭报应的。”
仿佛刚刚的阴鸷视线只是应流扬的幻觉。
还好周遭村民因这一变故都乱哄哄的,也没人听见岑青骨说的话,应流扬提醒道:“谨言慎行。”
岑青骨笑得无辜:“我又没有乱说。”
一帮人簇拥着那个村民找村医去了,原地只留下二人。
岑青骨道:“既然没有魔,那走吧。”
应流扬沉吟一会,也道:“好。”
太奇怪了,难道有人谎报消息?
可鬼楼接委托从来都是先收钱,从不退钱,且价格不菲,这个村庄也不见有多富庶,何必做这种浪费钱的事?
就在二人转身准备离去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唤道:“仙师,仙师!请留步!”
二人回身,发现是个高瘦青年,正从村子里一路小跑过来,小麦色的脸憋得通红,他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看起来十分寒酸的模样。
“二位可是接了鬼楼任务来的?”
“正是。”应流扬道。
“那太好了,随我来吧!”那青年喜上眉梢。
岑青骨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那青年几眼,目光落在他衣服补丁上,道:“你们村里不是说没有魔吗?”
那青年听了,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提防什么人似的,确认了周遭没人,才低声回他:“有…是有的……”
岑青骨见他这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别是骗我们的!”
“不敢、不敢。”那人猛地摇了摇头,道:“就是看见了才敢请人来的。”
一边说着,他本想靠近岑青骨继续说话,一抬眼见他眸底冷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便换了个方向,往旁边那个看起来更好说话的人靠近道:“就是林家那个……”
话还没说完,应流扬感觉手臂一紧,一股力将他和那青年拉开。
岑青骨满脸不耐烦挡在应流扬身前,把两人格开:“你要说就说,弄这么神秘做什么?”
青年被岑青骨凌厉的眼神弄得一缩脖子,弱弱道:“二位仙师不如先和我回家去,村口人多眼杂,不好说……”
二人便跟着那青年绕往小路进村。
一路弯弯绕绕走得都不是什么好路,应流扬在外除魔习惯了,反倒是旁边的岑青骨越走脸色越难看,直到来到了一处篱笆前,那青年小心翼翼地讨好道:“从此处穿进去,就是我家了。”
岑青骨垂下眼去看那处篱笆,只见底下破了一个洞,刚好能容纳一人穿过。
这分明是狗洞!
岑青骨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怒道:“你在耍我们是吧?!”
“不是、不是!”那青年摆了摆手,连忙把篱笆的洞扯大了一些,道:“真没有不尊重仙师的意思,只是大家都被林不凡蒙骗了,这半年来赶走了不少仙师,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岑青骨还想发作,被一旁的应流扬看了一眼,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应流扬:“你拿了脉修之后,脾气也愈发大了。”
“我没有。”岑青骨反驳。
应流扬提醒道:“在外除魔不要这么心浮气躁,容易入魇,能过去就行。”
听见应流扬的话,岑青骨的脸色更加难看。
入魇?
别说这里的魇气了,就是整个世间的魇气他都能操控,说他入魇?!
简直是笑话!
“是了、是了,还是这位仙师胸怀广大。”那青年忙不迭拍着马屁,手上扯开了篱笆网,手一拱:“仙师先请,仙师先请。”
应流扬向他道了一声多谢,躬身进去了。
岑青骨狠狠剜了那青年一眼,也不太情愿地进去了。
进屋前,应流扬看见,那青年的后屋的地里,背阴处种了许多硕大的紫黑色的花。
那花开得奇特,是一株一株长的,不与其他植物一起并着,枝干无叶,花瓣宽大舒展,像是一个巴掌一样张开,背着阳光。那花极大,整株快有成年男子半人高。
应流扬清晰地看见花瓣后面凸起的脉络仿佛血管一样,纵横交错在后面长着。
……
进了屋,应流扬发现这屋内简陋得不成样子,即便关紧了门窗,还是有风灌进来。
那窗户破落不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先前的然丰观好歹是个有香火的道观,这里……实在不像是能请得起鬼楼的样子。
而且听他话中所说,已经请了三次了。
似是看出应流扬的疑虑,那青年羞赧地低下头,从旁边拖出来板凳,让二人坐下。
那板凳也像是自己手打的,凳脚高低不齐。
岑青骨只看了一眼那个板凳,并未坐下,眼底嫌弃意味明显。
应流扬倒是坐下了。
那青年又去一旁的桌前倒水,犹豫了一下,他先递给了岑青骨。
递过来的瓷碗沿还破了个口,岑青骨没接。
那青年面上露出尴尬神色,还是应流扬把水碗接过,道了一声谢,才让那青年没那么窘迫。
“我刚刚听你说,是林家的人?”应流扬开门见山道。
“是的,是的。”那青年也坐下来,开始聊起正事。
那青年叫曲雨青,也是个通透身,不过只是二等,早些年跟着外面的小门派修炼过几年,后来付不起修炼的钱,便回村去了。
虽说只有几年,但也学了点除魔本事,这离雪崖本就离养尸地近,村庄里有邪祟是常有的事,但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曲雨青一人便可解决。
一年前林家老头的儿子林不凡误入养尸地,好几天都没有出来。
林家老头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日日守在养尸地外面哭。
至第七日时,林不凡出来了。
不仅毫发无伤,而且似乎在其中顿悟了什么,原本从未除过魔的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退邪。
本来曲雨青也乐得清闲,可就在半年前,曲雨青发现,这从养尸地出来的林不凡,根本不是从前的林不凡!
听到这里,应流扬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他不是人的?”
曲雨青有些犹豫道:“他有一日晚上除魔,我偷偷跟去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岑青骨听到这里,突然嗤笑出声,“既然邪祟都被他除了,你跟他去做什么?”
“这……”曲雨青一愣,神色也有些慌张起来,“我……就是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岑青骨厉声道:“我倒想问问你,屋外种那么多尸花做什么?”
尸花?
闻言,应流扬眉头更是紧皱,他看向曲雨青,却见他满脸不安。
“我……我种来卖的……”曲雨青结结巴巴道:“我家中无人,村里人不找我除魔之后也没什么收入,只好种些尸花来卖给修炼者,尸花食魇,在养尸地附近活得很好,我又刚好懂一些除魔之术不会被迷惑,所以才种的。”
“卖?”应流扬疑惑道:“谁会来买?”
“就是制苍黄签的。”曲雨青解释道:“苍黄木要加尸花的汁液,变色才会更加明显。”
应流扬的神色缓和下来,引着曲雨青继续说下去:“你是如何发现的?”
“就是……我见他除魔用的术法和我在外面学的不同,他好像会和邪祟交流,而且已不认得人了,我觉得他应该是被附身了。”
应流扬:“既然如此,那村里人都没有发现吗?”
曲雨青摇了摇头。
岑青骨:“别人都不管,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曲雨青过了半晌才道:“我就是觉得,既然有邪祟,留在村里终归不是好事。”
既然接了,也问清楚原委了,应流扬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
但之前找的修炼者都被村民们赶出去了,二人不便白日行动。
他们来得算巧,曲雨青道:“林不凡每隔四十九日会去养尸地三天,后日他正好回来。”
说完已是天黑,他让两人先在屋内稍作片刻,他去给尸花浇灌,过会一同吃晚饭。
等曲雨青走了,岑青骨笃定道:“林不凡肯定不是人。”
“你又知道了?”应流扬看他。
“是啊……这……”见应流扬若有所思看着他,岑青骨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道:“你知道尸花要用血灌溉吗?”
“哦?”应流扬不答,只盯着他看。
岑青骨解释起来:“天华城很多二三等通透身都用苍黄签的,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从前倒没觉得你这么见多识广。”
“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岑青骨理直气壮道。
这话倒是消了应流扬不少疑虑。
他与岑青骨先前确实不算很熟。
曲雨青用来灌溉尸花的血都是村里收来的鸡血,浇完花后满身都是腥气。
晚餐吃得也很朴素,比从前在然丰观吃得都要简陋,粥稀得像水一样。
这回倒是没听见岑青骨抱怨。
只是曲雨青的小屋破漏不说,还只有一间客房,估计还是刚刚他出去浇花的时候顺手收拾出来的,光秃秃一张床,只铺了张破棉絮。
那床小的可怜,若是两个成年男子躺在一起,几乎要贴在一起才行。
应流扬看着那床铺,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0章 第 10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