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闻尘不说话,而是小心的将张忆安刚才补好衣服重新拆开补了一遍。
张忆安姿势僵硬的看着杨闻尘,他没想过这样一个俊秀少年,竟也会缝补衣裳。
杨闻尘补好衣服直起身子,看张忆安浑身一动不敢动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你干嘛这样?怕我扎到你啊?”杨闻尘问道。
张忆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怕我一动,伤了你的手。”
杨闻尘轻笑一声:“你看看,可还行?”
张忆安低头看去,果然见这针脚不知比自己好多少倍,相比之下,自己刚才那个简直不堪入目。
杨闻尘沏了一壶茶,两人对坐在窗前,张忆安心里不禁又想起杨闻尘所说的秀苑之事,不禁认真思索起来。
早听人说那秀苑是前朝公主所建,平日转给皇宫供给布料,却不想,这样的机构竟然是专门培育刺客的。
杨闻尘看着张忆安盯着茶杯发呆,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温声道:“还在想秀苑的事?”
张忆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杨闻尘道:“你想知道我说给你听。”
张忆安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杨闻尘道:“不妨事,反正秀苑的真实身份,早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了,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明说而已。”
“既然如此,愿闻其详。”张忆安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杨闻尘缓缓开口,说起了秀苑的往事。
当今皇帝刚继位不过一两年,当年和他争夺皇位的,除了几个王爷,便是先皇后所生的长公主。
长公主自幼丧母,当时的皇帝又不甚管她,只等她长大成人,随便找个驸马便是,人人都觉得长公主一辈子便是这样了,可长公主却不认命,不仅暗地里建立秀苑专门培养杀手,还自己练就了一身武功。
长公主性情古怪,先皇病重时,她和几个皇子争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只不过,最后还是惨败收场。
从此长公主下落不明,秀苑也被皇帝收为己用,现在的秀苑当家正是杨闻尘的小姨玉捻与杨闻尘的母亲玉销。
不过现在秀苑也算是一个真正的绣房了,皇帝虽不曾将秀苑一网打尽,却也一直对秀苑的一举一动格外警惕。
张忆安道:“可惜这么好的身手却无用武之处。”
杨闻尘却笑道:“其实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过的太多,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也挺好的。”
张忆安道:“那你的父亲也是秀苑的人了?”
杨闻尘道:“我没有父亲,醉卧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带着我回到秀苑了。”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张忆安不好意思道:“抱歉。”
杨闻尘道:“无妨,我对那人的记忆早都模糊了,当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张忆安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只好低着头,装作认真的在研究杨闻尘的针法。
杨闻尘也不再说秀苑的事,他道:“饿了吗?”
张忆安马上点头,诚恳地说:“我饿了好久了。”
杨闻尘道:“出去吃饭?”
张忆安起身正要跨出房门,想到方才在街上被人围观的场景,又停住了脚步道:“我现在有点不想出门。”
杨闻尘道:“那自己做饭吧,你会吗?”
张忆安有点底气不足的道:“我会吧。”
杨闻尘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我来吧。”
杨闻尘动作麻利的在厨房忙活着,张忆安在一旁手忙脚乱,杨闻尘走到哪自己跟到哪,忙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但张忆安发现自己虽然看起来很忙,却一点忙也没帮上。为了不让自己越帮越忙,张忆安只好靠着门框看着杨闻尘。
杨闻尘一个人没用多久,便做出了几样菜。
张忆安终于找到活干了——把菜端上饭桌。
张忆安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住的夸赞杨闻尘,杨闻尘也对自己的菜很满意,笑着道:“忆安尝尝。”
张忆安拿起筷子加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然后,张忆安就沉默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杨闻尘期待的问道:“好吃吗?”
张忆安抬起头,艰难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好吃。”杨闻尘听了十分满意,也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然后,杨闻尘也沉默了,不过他与张忆安不同的是,他脸上的笑容是瞬间消失。
这菜......好咸啊!!!不仅是咸,而且很辣,两种味道在嘴里交融,张忆安感觉舌头没有知觉了。
两人默契的咽下去,然后端着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杨闻尘声音没有刚才的激动,他小声道:“我平时做菜不是这样的。”
张忆安点点头:“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安慰杨闻尘,而是其他的菜确实好吃一点,只是张忆安第一口就吃到了那个被杨闻尘烧坏的土豆。
张忆安扒了几口饭,舌头终于不辣了,恢复了知觉。
然后的一整顿饭,两人都没有再去吃那盘土豆。
吃完饭,已是日暮时分,太阳落山快,夜晚的路湿滑难行,张忆安忙向杨闻尘告辞。
回到家里,梁司惠看着张忆安的衣裳,惊讶的问道:“衣服这是怎么了,你自己补得吗?”
张忆安摇摇头,道:“不小心划破了,别人帮我补的。”
梁司惠笑眯眯的看着张忆安道:“一定是比武招亲的那位姑娘吧。”
张忆安道:“阿娘,不是的,是我的另一位朋友。”
梁司惠依旧笑着打趣张忆安,张忆安被母亲说的面脸通红,他岔开话题:“爹去哪了?”
梁司惠道:“这几个月山匪又出来生事,你爹和人去山里巡查了。”
张忆安马上道:“我也去!”
梁司惠道:“明日再去吧,今日天色晚了,想必你爹也快回来了。”
张忆安只好回房,趴在床上心里却略有失落,走时没有和杨闻尘约定下次见面的日子,自己如果直接冒昧去找杨闻尘会不会把杨闻尘吓一跳。
但自己不找杨闻尘,杨闻尘又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张忆安越想越烦,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将要睡着。
半梦半醒间,忽听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夹杂着走路的声音,还有一名男子在说话:“山里今日倒是没发现什么可疑,只是听王伯说看见几个可疑的人在山脚下转悠。”
是张俞岚的声音。
梁司惠道:“明天带忆安也去。”
张忆安清醒了,山脚下的可疑人,自己今日怎么没发现,明日定要去一探究竟。
第二日,张忆安随着张俞岚一起去山下查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又在四处观察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只好回山上去了。
一路上张忆安心不在焉,一回家便跑到后山上去练杨闻尘教他的那几招。
一连好几日过去,张忆安已经练得十分熟练了,终于在一天清晨起来,屋外春雨绵绵,他决定下山去找杨闻尘。
他在杨闻尘家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开门,张忆安估摸着可能是杨闻尘今日当值,尚未回家,只好在门口略等一等。
还未等多久,巷口便出现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张忆安定睛一看,却是杨闻尘,只见他捂着手臂,并未撑伞,身上的血水混着雨水从他的衣角滴落。
张忆安刚想上前,身后突然窜出一人,尖嘴猴腮,目光狠辣,手握一把长剑,直冲着张忆安刺来,张忆安忙用伞一挡,那剑“哗啦”一声刺破伞面,张忆安顺势合上伞,将来人的剑从手中别落。
杨闻尘也赶上前去,少年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白。
“此事与他无关,你想杀我,冲我来便是。”杨闻尘极力压制着身体的不适,向那人说道。
那人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迅速弯腰想捡起剑,张忆安用脚踩住伞,剑被伞骨卡住,那人一用力,剑随之断成两节,那人拿着断掉的一节剑毫不犹豫的刺向张忆安的胸膛。
张忆安还未躲时,杨闻尘已经挡在自己身前,随着冰凉的剑扎进杨闻尘的胸口,杨闻尘闷哼一声,张忆安一脚踢开那人的手,剑也掉落在地上,杨闻尘往后倒去,张忆安扶住杨闻尘,让他轻靠在门上。
那人贼心不死,见杨闻尘将要晕倒,又向着杨闻尘扑去,张忆安抬脚一踢,那人踉跄一下,嘴里咒骂着,又捡起那把破剑朝张忆安刺去。
张忆安喊道:“你没完了?还来?”
说着用脚挑起已经散架的伞,迎上那人的剑,力量相抗之下,张忆安手里的伞似有断裂的迹象。
张忆安手上一用力,飞踢几脚,将那人踹的连连后退,杨闻尘支撑不住的往后仰去,门一下子开了,眼看杨闻尘将要摔倒,张忆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杨闻尘,把他放在门后,自己则在门外紧紧的锁上了门。
那人见状更加生气,扔了剑与张忆安在小巷子里赤手空拳的打起来。
张忆安渐渐有些体力不□□人却似杀红了眼一般,一直进攻。
张忆安一个没留心,被那人一掌打倒,那人重新捡起那把剑,冲着张忆安刺下去。
张忆安想反抗,可身上实在使不出多余的力气,眼看那把剑即将刺入自己的胸口,张忆安闭上了眼。
那剑将要刺到张忆安时,忽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声断喝:“放下剑!”
张忆安睁眼,是县衙的捕快!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人来了!
张忆安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翻身起来,将那人往后踹退几步。
随后那些捕快一拥而上,将那人压住。
张忆安顾不得自己身上几处伤痕,忙踹开门,杨闻尘已经晕了过去,张忆安忙捂住他胸口的伤口,回头冲那些人喊道:“快叫大夫来。”
杨闻尘像是被张忆安喊醒了似的,他冰凉的手覆住张忆安的手气若游丝的道:“忆安,刚才那几招很漂亮。”
张忆安还未说什么,杨闻尘便又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