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何查起,杨闻尘道:“那具尸体还缺少最重要的东西——头,若是怕被人认出,自然是不会乱扔,很有可能放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
小秀能掌控的范围,那自然是自家院子了,二人都想到了这点,张忆安说道:“看来我们得再去拜访一下小秀了。”
二人待到天已经黑透了,摸黑轻功翻进小秀家,小秀家院子是夯实的土地,院内几乎一览无遗,除了几个水桶,便是摞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张忆安还在检查柴火堆有没有什么猫腻,杨闻尘在靠近门口的一处空旷的地方蹲下来,张忆安凑上去低声道:“这里有什么发现。”
杨闻尘不说话,把桶里的水倒在地面上,别处的水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走了,这有眼前这块地,水很快被土吸干,很明显,这里的土不久前翻过,又被人盖好了。
张忆安正要挖,杨闻尘按住他,屋内的亮起来,二人速度飞快的闪到一旁,只见小秀提着灯笼在门口转了两圈,没看到什么便回去了。
张忆安道:“先回去。”
杨闻尘也点点头,二人离开了小秀家。
从小秀家出来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周围一片庄稼地,周围荒无人烟。
张忆安道:“现在就算我们找到头颅也不能洗清王颂的罪,小秀大可以说是不知情,而且就现在的情况看来,王颂很可能是主动替小秀顶罪的。”
杨闻尘沉吟半刻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王颂真的以为是自己杀人了,所以他被抓后才一言不发。”
“不无道理”张忆安道。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了,心里都默默推测这件事的缘由,张忆安想着想着却跑偏了。
他想到中午周然说的重查以前的冤案,那么刃霜英的惨剧,他们会查吗,查的出来吗,可周然却并没有提及刃霜英。
这么多年,好像只有张忆安被困在原地,寻找真相,张忆安这几年是一个人在走独木桥,他不敢回头回忆过去,也不敢大步向前走,他像是被困在海上的一艘小舟,孤立无援,又有谁可以依靠呢?
“忆安,你在想什么?”杨闻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张忆安抬起头,杨闻尘颇为关切的看着他,张忆安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至少,他现在是有杨闻尘的。
“没事,你刚说什么?”张忆安道。
杨闻尘笑道:“我说,我们要抓紧时间,时间不多了。”
张忆安点头道:“既然小秀什么都不说,我们只好问她附近的人了。”
杨闻尘笑盈盈的看着张忆安,张忆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道:“闻尘在看什么,我脸上有泥巴吗?”
杨闻尘笑着摇摇头道:“并不是,只是我突然发现,忆安可能比我更会查案。”
张忆安脸红起来,道:“闻尘是在笑我班门弄斧了?”
杨闻尘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次轮到张忆安笑了,他道:“和你闹着玩的。”
第二日天刚亮,张忆安和杨闻尘准时出现在小秀家的村口,二人亲眼看着小秀在篮子里码好了菜,出门往集市上去。
一大清早,村口几乎没人,张忆安和杨闻尘无聊的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等人。
张忆安道:“等过来一个人我们便去问关于小秀丈夫的事。”
杨闻尘道:“等等,我们不知道小秀丈夫叫什么名,这如何开口。”
说话间村口终于出现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伯,张忆安起身道:“随机应变吧。”
二人拦住老伯,杨闻尘问道:“老伯,你知道小秀丈夫在哪吗?”
“小秀的丈夫?你说那个醉鬼李彪?”老伯问。
“哎对对对,就是李彪,你知道他在哪吗?”张忆安赶紧附和道。
“你们是他朋友?我不知道,别问我。”老伯脸上表现出厌恶的神情。
杨闻尘把腰间的剑亮了亮说道:“我们是向他要债的,他欠钱不还,我现在就要去剁了他。”
老伯脸上厌恶的神色没了,忙热心起来,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最后一户便是。”而后有神神秘秘的问:“你们真的要剁了他?”
“他不还钱,我们肯定不会饶了他。”张忆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答道。
老伯颇为赞许的点点头道:“两位大侠快把他制服了吧。”
杨闻尘道:“老人家这是怎么说?”
老伯把锄头放下,凑近二人低声道:“李彪大概是四五年前来这的,平日里在村子横行霸道,别人稍有不慎,他便回家拎着刀出来要杀人,还好有小秀拦着,有时喝了些酒更是无赖至极。”
张忆安道:“这几天你可见到过他?”
老伯道:“这几天倒是没有,李彪伤了腿,在家养伤。真是活该!”
张忆安道:“李彪伤了腿?是您亲眼所见吗?”
老伯道:“没有,是小秀主动说起的,我说李彪那人真的是坏事做尽,成日里就是打小秀,不给小秀饭吃。你说养个阿猫阿狗也不至于这样,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张忆安叹道:“这种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恶人有恶报了。”
那老伯还想向张忆安打听李彪欠了多少钱,是不是在城里犯事了,张忆安眼看编不下去,随意找了个借口,拉着杨闻尘走了。
杨闻尘道:“小秀说谎了,她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张忆安心里极不想凶手是小秀,她这一辈子就已经够苦了,如今若是一时冲动犯下这样的事,那这辈子真是无望了。
可现在种种线索通通指向小秀,张忆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世间总是好人受苦,坏人逍遥快活呢,自己要不要查下去,可王颂一家又做错了什么,惹上这样的事。
张忆安打起精神,向杨闻尘道:“走吧,继续查。”
两人来到小秀家,翻墙而入,昨晚杨闻尘觉得有问题的那块地上,已经放了不少杂物,两人心里一惊,莫不是被小秀发现了。
二人进屋,房间十分简陋,除了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和几个破旧的箱子,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仔细看了半天,除了在墙角处有一点点像是血迹一样的很久,就什么也没有了。
张忆安掀开里间的门帘,闻到一股糊味,两人仔细找去,在里间的房里的床下找到一个铜制的盆,里面有已经烧成灰烬的衣服,张忆安随手拿起地上的木棍,戳着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一块还带着血的衣角。
张忆安把盆小心摆会原位,用手帕把残存的衣角包好揣进怀里。
两人出了里外,进入厨房,杨闻尘立刻皱起眉头,厨房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而且屋内的陈设似乎都重新摆放过,墙边曾经常年放着桌子的痕迹,如今放着一个水缸,桌子却放在很难触碰的地方。
二人掀开水缸的盖子,里面黑布包裹着几块方形的东西,摞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张忆安正想上手,屋后传来脚步声,二人赶紧改好水缸,顺着围墙,从正门翻了出去。
正想走时,后面传来小秀的声音:“张公子,杨公子,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张忆安忙收了脚道:“是啊是啊,看你不在,我们正想走呢。”
小秀开了门道:“进来说话吧。”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小秀进屋拿来几个蒲团,三人在台阶上坐下。
小秀道:“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张忆安一下子被问住了:“呃……我,来,我来……”
杨闻尘掏出粉色的荷包道:“ 们来送荷包,这是你的吗。”
小秀接过荷包,如获至宝道:“是我的,昨天我还以为把它弄丢了。多谢二位公子。”
张忆安道:“这个荷包对你很重要吗?”
小秀点点头,伸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道:“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杨闻尘道:“是你的亲人?”
小秀苦涩的笑了笑:“不是,我没有亲人,是,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他看我端阳节没有荷包戴,专门送给我的。”
张忆安道:“你这个朋友对你挺好的。”
小秀道:“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见我不开心,变着法的逗我,还会偷偷给我拿药,记得有一次,快到年下了,他去给人家打零工,老板给了他一串鞭炮,他拿回来送给我玩,我从没玩过这些,他拿火柴点着,噼里啪啦的,吓得我俩差点掉进河里。”
“还有一次,我偷偷给他做了双鞋,没成想做小了,他也不告诉我,穿着脚都磨破了,真是个傻孩子。”
小秀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形,轻笑起来,充满疲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朝气。
“我在河边发呆不小心滑了下去,我本来想就这么死了也算了,那傻孩子看见大冬天的,想都没想,就跳下来救我。是他救了我的命,他是我的恩人。”
“我爹娘说我是累赘,把我卖了,骗我说是给别人家打零工,直到我看见我爹在那数钱,我才知道自己是被卖了,我跪下求我爹,我求他别卖我,我可以干活,我可以少吃饭,我爹却说,谁让我是个女儿呢。我又去求娘,我娘也做不了主,在那一个劲的抹眼泪,说我命不好。”
“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小秀声音哽咽起来,低下头,抹了抹眼泪道:“他真是个傻孩子。”
“我欠他太多了。”
两人看着小秀,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杨闻尘轻声道:“小秀姑娘,你可有别的什么要说吗?”
小秀低头抽泣半晌,才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噙着泪,咬着嘴唇,慢慢抹去泪水道:“没有,杨大人。”
张忆安低声道:“小秀,其实你该知道我们在查什么,王颂快没时间了,只剩四日了,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
小秀低下头,道:“张公子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王颂,也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
张忆安道:“你丈夫呢?”
小秀平静的回答:“出去做买卖了。”
杨闻尘道:“王颂呢?”
小秀答道:“不认识。”
张忆安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什么话都没说,起身道:“打扰小秀姑娘了,告辞。”
杨闻尘也跟着起身,走之前转身又问道:“小秀姑娘真没有什么要说的?”
小秀站在原地,勉强挤出一点笑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