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忆安这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天微亮时才睡着。
等他醒来时,屋里坐着四个人立马起身看他,正是杨闻尘、蘅罗和月生三人,还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想必就是胡大夫,见他醒了,胡大夫松了口气,朝杨闻尘说道:“公子醒了,大人尽可放心吧,日后好生调养就是。”
杨闻尘向胡大夫烦:“劳烦胡大夫操心这几日,一会自送谢礼至府上,还请胡大夫一定要收下。”
“杨大人客气了,既然公子无事了,老朽这便告辞了。”胡大夫脚底生风,话音虽刚落,脚却已经踏出房门了。
张忆安还未来得及起身相送,胡大夫已经下了楼走了。剩下三人又围着他观察了许久,在看到张忆安精神尚可,才放心的各自忙去。
张忆安休息几日甚是无趣,每日被蘅罗拘束着,他想出门,蘅罗就会拿着个扫把横档在门口,他想除草喂鱼,月生便放下手里的事,在旁边看着他,一幅随时准备抢救张忆安的架势,仿佛张忆安随时会晕厥过去。
第三日,杨闻尘一来,便拉着杨闻尘询问钱三的事,不出所料,钱三依旧是什么都不说,一口咬定他没有同党。
张忆安在屋里来回踱步,那日他明明在庙里遭遇黑衣人,在他追黑衣人离开破庙后,钱三就出现在破庙,这实在像是在调虎离山。
杨闻尘说道:“忆安不用着急,这钱三嘴里没有实话,且晾他几日,不必管他,不过倒是有一事,你如今好了要去一趟县衙,记录一下当日的情况。”
张忆安点点头:“那是自然,今日天色尚早,现在便走吧。”
二人到县衙时却见这里似乎比平日更忙,许多捕快进进出出,张忆安看着行色匆匆的人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
“有别的案子,引起了百姓不小的恐慌。”杨闻尘说。
张忆安“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二人正想进去时,张忆安被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撞了一下,两人都差点摔倒,杨闻尘忙扶住张忆安,又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那人低着头,见撞了张忆安,杨闻尘又抓着他,浑身颤抖不已,张忆安站稳向杨闻尘说道:“我没事。”
那人突然抬头,和张忆安四目相对,张忆安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半张脸,透过发丝,张忆安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人看了张忆安一眼,又看了一下杨闻尘,迅速低下头,挣脱了杨闻尘的手,逃命似的跑开了,张忆安看着那人的背影,瘦瘦小小,没穿鞋光着脚,跑了几下便淹没在人流里。
杨闻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问道:“在看什么?”
张忆安依旧盯着那个方向说道:“你觉得,他是乞丐吗?”
杨闻尘说道:“并不像,倒像是故意在扮乞丐。”
张忆安收回视线认可的点点头说道:“正是,你看他脚上不穿鞋,脚底却十分干净,并没有长久赤脚走路留下的茧子。”
“而且头发虽乱,却并不脏,衣服也是,虽然破旧却不脏,一整张脸却是脏兮兮的。”杨闻尘补充道。
“不愧是杨大人,观察的如此细致。”张忆安道。
杨闻尘轻笑两声道:“这几日我会派人留心那人,现在还是先办钱三的事情吧。”
进了县衙的大牢,便看见钱三被绑在木桩上,身上都是鞭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张忆安一下子被刺激的鼻子一酸,忙拿出手帕掩住鼻子。
杨闻尘戴上一只黑色手套,抓住钱三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冷冷说道:“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人接应,你的同伙到底是谁?”
钱三冷哼一声,说道:“老子没有同伙,到底要老子说几遍,狗官,别以为你穿着一身狗皮就了不起。”
杨闻尘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张忆安,说道:“看吧,他就是死不承认。”
张忆安正想说话,却见钱三突然大叫一声,嚷嚷起来:“杨大人,我的同伙就是他,穿白衣服的那个,就是他把我从牢里救出去的……”话还未说完,杨闻尘便结结实实的揍了钱三一拳。
周围的捕快听钱三这样说,各个都警惕的看向张忆安,有几个默默的拔出了剑。
杨闻尘怒喝道:“把剑放下!”
张忆安忙站出来说:“各位误会了,我与钱三并无瓜葛。”
仍有几人狐疑地盯着张忆安,杨闻尘冷声道:“张公子是我请来的,若是他有问题,我自去请罪。”
钱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们这群蠢货,我一句话你们差点都自相残杀了哈哈哈哈。”
杨闻尘深吸一口气,挥挥手,身旁的一名侍卫会意打开天窗,阳光一下子直射进来,正好照在钱三脸上。
夏日的大牢本就闷热,不像地牢那么凉快,钱三被一直照着,很快就招架不住,嘴里不住喊着要喝水。杨闻尘端起一碗水泼到钱三脸上,钱三舌头贪婪地舔着水珠。
张忆安看着站在光里的杨闻尘,越看越眼熟,待到杨闻尘转身面对他时,他终于想起来了。
张忆安一下子冲上去抓住杨闻尘的胳膊,杨闻尘不解,但见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心里也略有不安,他冷声道:“继续。”
说完和张忆安出了大牢,张忆安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十分难看,杨闻尘轻声问:“忆安,出了何事?”
“闻尘,你相信我吗?”张忆安直视着杨闻尘的眼睛。
杨闻尘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张忆安说道:“那个黑衣人就在这里。”
杨闻尘不解。
张忆安继续说:“那日我想用烛火看清他是谁,不料被他躲过了,我只看到个影子,他和你在光的影子是一样的,我以前一直没想通这是什么形状,今天看到你,我可以确定,他带的帽子和你是一样的。”
杨闻尘摘下帽子,县衙的捕快都会有这种帽子,如此看来,难不成,县衙出了内鬼?
县衙的捕快都是资历老练的,除了杨闻尘带来的周然,其余人都是在这当了好几年差的。
杨闻尘道:“难怪钱三一直不说同伙是谁,他想的该是他不说总有一天那人会再救他出去。”
“不错,我们现在假定那人就是县衙的人,那钱三逃出地牢就轻而易举了,可是要去查谁呢,万一是我们想错了方向,岂不是错怪这些捕快。”张忆安道。
两人都沉默下来,如今是要想个法子确定一下钱三的同伙是不是县衙的捕快。
张忆安思考半晌,抬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不过要请杨大人配合一下。”
夜半三更,钱三正躺在草席上睡觉,忽听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骨碌爬起,蹲在远离牢门的角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
见一个黑衣男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门口,他忙爬过去,那黑衣人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快点出去。”
钱三点头似捣蒜,用极小的声音说:“你这次还是用药迷晕他们吗?”
黑衣人一边轻手轻脚的开锁一边轻微的点了点头,钱三道:“那个绿孔雀,老子看见他就没好事,真是个丧门星,你没有看到他吧?”
黑衣人摇摇头继续开锁。
钱三神色得意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些道:“那个狗官还不是看不住我,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看不住,要不你别在这干了,跟哥走吧,跟着这废物狗官,守着那点俸禄没出路的……”
突然那黑衣人伸手使劲打了钱三一巴掌,钱三捂着脸怒道:“你干嘛!”
“小点声!”
“哦……”钱三不做声了。
不多时,黑衣人开了牢门的锁,带着钱三正要出去,只听一阵脚步声,黑衣人忙对钱三说:“有人来,你先回去,我一会再来。”
钱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把推回去了,那黑衣人一转身便不见了。
脚步声靠近,杨闻尘手里攥着短鞭,一步一步的走进,眯起眼睛看钱三使劲的想把锁锁起来。
杨闻尘一脚踹开牢门,用脚踩着钱三的脸说:“看来你身手不错啊,连牢房的锁都能打开。”
钱三一声不吭,杨闻尘收了脚说道:“我保证,你绝对逃不出去。”
说罢锁了门走了。
牢房外,张忆安摘了蒙面的黑布,弯腰靠着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杨闻尘停在他眼前,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下可以确定接应钱三出去的正是县衙的人。杨闻尘看起来很生气又有点沮丧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的人出了问题。
张忆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先实施第二步计划吧。”
杨闻尘看着张忆安眉宇舒缓下来,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刚亮,钱三就被押上了囚车,杨闻尘亲自代领一队人往城外押送。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杨闻尘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开口道:“不要多问,专心当差。”
走了有一会,已出了城,周围皆是乱石杂草,正午的阳光毒辣的照在每个人身上,杨闻尘回头看了看蔫头耷脑的众人,吩咐道:“周然,找个阴凉地方休整一下。”
众人歇下,各自找水喝,一个捕快殷勤的给杨闻尘递上水壶,杨闻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
不多时,众人都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人悄悄站起,走到杨闻尘旁边蹲下,轻轻拍了拍杨闻尘:“杨大人,杨大人醒醒。”
见杨闻尘没反应,才有偷偷的走到囚车边,鬼鬼祟祟的打开囚车的锁,摇了摇钱三,钱三没有反应,那人又翻找钥匙,为钱三打开了脖子上的枷锁。
钱三依旧睡死。
那人骂骂咧咧的踢了钱三一脚,迅速从腰间扯出一块黑布蒙面,骑上马带着囚车拐了个弯,往丛林深处去了,走了约有一炷香,行至一处草高树密的所在,将钱三拖下车,又从身上拿了几块碎银子塞在钱三衣衫里,转身正欲驾车回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
只见那人那人一身白衣,神采飘逸,眉目含笑,却是张忆安。
“大侠要去哪啊?”张忆安手里把玩着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
“又是你。”
“嘻嘻,正是在下。”
“……”
那人拔出腰间长刀像张忆安劈去,张忆安迅速将折扇一合放入袖中,拔剑相迎,挡住了一刀,又回身一挑,将那人蒙面的黑布挑落在地,还不忘顺脚将那人踹到在地。
“啧啧啧,我说过的,我只会比你更快。”张忆安讽刺道。
那人踉跄起身,用力拭去嘴角的鲜血。
“你既看见了,今天留不得你。”那人说罢举起刀,狠狠的向张忆安劈去。
“哦。”张忆安满不在乎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