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那盗匪们果然不再沉默了。
“少主。朱大哥为八字门尽心尽力操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杀不得的。”
“少主,我们自愿跟随朱大哥下山行事的。若是要罚?我们甘愿一同受罚。请少主降罪。”
跟随朱超一同前来的兄弟们纷纷抱拳请罪。
那俊美男子面上掠过一丝狡黠,侧首偷看那少主时恰好被那少主迎上了目光。不过王骁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嘴角微勾笑纳了俊美男子策动的好戏。
眼神交流后,王骁霁颜,对着众人朗声道:“朱大哥乃吾父的爱将,要杀要罚应由吾父做主,我自是没有权利惩治朱大哥的,现下将人压下。待回山后交由吾父处置吧!兄弟们稍安勿躁。”
众人的请命给了王骁一个台阶下,王骁顺水推舟成全了大家,也成全了自己。看样子他并不想处置朱超。只是无奈朱超触犯了军规,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已认了罪。他不得不做出处罚的举动而已。
八字门那头的人算是松了一口气,连王骁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诸位。”周俊显对着对面的人朗声道:“你们自己的人要杀要罚回你们山头再议论可好。”周俊显在众人的目光中锁定了那少主王骁的视线,“阁下可否命手下们让出一条路让我们离开,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见到那少主所为之后,周俊显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可从他紧握大刀的姿态,我便知道他并没有放松戒备。
“不行。”不待那少主搭话,被拉到一旁的朱超再次开口阻止。
周俊显见朱超再次出言拦阻,刚刚压抑下的怒火再次复燃,他用手中的大刀指着那朱超骂道:“你一个待罪之身还敢兴妖作怪?”
朱超不服,他晃动肩臂甩开了拿住他的人。而后上前一步,指着周俊显对着王骁道:“少主,回山之后无论掌门如何治咱家的罪,超都甘愿受罚。可是眼前这些伤天害理的鹰犬,您不能放过他们的。”
闻听朱超之言,周俊显以及身后的将士们又警惕地举起了兵刃准备迎敌。
“姓朱的,既然八字军都有不劫军的军规,你为何偏偏要为难吾等?”
“酷吏伤天害理,尔等助纣为孽。人人可诛之。”这朱超就认定了周俊显他们为酷吏的爪牙了。
“强词夺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劫我们的军粮。那又何必演这一出忠义之戏呢?直接放马过来就好。”周俊显再度失望,“无论你们是何门何派?是义军还是贼寇?我都不再中计了。”
王骁向前一步,侧身横在了两军阵前。
“都住手。”王骁双手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八字门中之人的欲动。另一只手则给了我方手势。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王骁身上。我方是严阵戒备,敌方是疑惑待命。
王骁的目光移到了朱超的面上,肃声问道:“朱大哥到底为何下山来劫军?甚至不惜触犯军规?”
是啊!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朱超一直骂周俊显为鹰犬,周俊显认为八字门的人是劫粮道的不义匪寇。双方对敌方的认知好似都有些误解,那么导致这场厮杀的真正缘由又是什么?
“少主,这事儿您得听我细说。”朱超定了神色,开始娓娓讲述道:“起因是这样的。前几日,有陆续来投山的村民向我们哭诉道,官方的酷吏和豪绅勾结,草菅人命。他们不得已才来投山的。”
“据说,荆湖一带百姓家中的男丁总是离奇失踪。后来,官府的差吏为护自家的男丁走漏了消息,这才得知荆湖一带贫苦人家的男丁许多都被官府骗去撸去害了性命,割了头颅。”
“割了头颅。”我嘀咕着,脑中浮现起了那日在刘老爷府中搜出的那许多头颅。原来…
脑中那些沾满血迹的头颅画面让我背脊一寒。
“知道官府为何要这么做吗?”王骁骇然问道。
“据说官府此举意在取男子的头颅向朝廷邀功。因为水匪年年祸乱,官府又拿他们没辙。可是这事儿官人们又不想让上头知道。毕竟官方既要顾及颜面,又要保全官职。所以干脆杀些老百姓充当水匪去邀功。可为官之人并不好亲自为之,故而官吏就将此任委托给豪绅代办。官绅勾结后,农家白丁便成了受害之人;便成了酷吏请功的冤魂。”
“真是狗胆包天。”身旁的周俊显摇首狠狠地骂道。“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为百姓出头做主,反而以百姓性命来换取富贵?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真是枉为人臣,枉为官吏。”
朱超继续道:“听闻投山之人所言,为了掩人耳目,豪绅会命下人假扮民夫运送物资,实则运送之物俱为白丁头颅。”说着,朱超一抬首,利剑般的目光便逼向了周俊显。
聚集在朱超面上的目光顺着朱超的视线转移到了周俊显的面上。
“你…你怀疑我们押送的是…”周俊显露出了惊诧的目光。
“如若将军的辎重是干干净净的,可敢让我们查验?”朱超一昂首,眯着眼睛斜视着周俊显。
“我们的辎重当然是干干净净的,可却容不得尔等染指。”周俊显握刀横在了八字门的人面前。
“你若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让我们查验?”
“哎!朱大哥。”那俊美男子赶忙伸手拉住了朱超,而后面上浮上笑意,“就说朱大哥并非莽撞之人,不会无缘无语触及军规的。这等泯灭良知的兽行,哪个忠义之士又可以坐视不理呢?”
八字门的兄弟闻后啧啧称是。
安抚了八字门兄弟的怒火后,那俊美男子向少主王骁含笑瞟了一眼。
读懂了那俊美男子的眼色,王骁上前对着周俊显抱拳道:“这位小将军,吾们八字门的兄弟冲撞了各位将士着实不该,可事因您也都听在耳中了,吾们兄弟所为也俱是出于忠义之心,行侠义之事。还望诸位谅解。”
周俊显微勾唇角礼貌地颔首表示接纳了对方的歉意。
可王骁并没有就此和解,他突然话锋一转道:“误会既然已经解开,双方不必再有所介怀。吾门中兄弟其实并没有打劫辎重的念头,他们更想要的是一个真相。在下已经向诸将表明了诚意,小将军可否也以诚相待,给我们一个心安的理由?”
息事容易宁人难。双方大战许久,怎么可能因为首领的一两句客套话就罢兵止戈呢?除非…除非和解的前提是要给对方个台阶,不然人心难平,首领也会在部下面前折损了颜面。
“足下预让在下何为?请直言。”周俊显坦然问道。
“这样吧!您让自己人打开辎重,让大家过目,我们绝不插手。算是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王骁一脸真诚地提议道。
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但是要有绝对的信任才行。倘若对方使诈,趁我方打开物资之时对我方进行攻击,那我方便会处在保护物资和对抗敌人的两难境遇,势必手忙脚乱,难顾两全。毕竟,辎重若是有何闪失?那押送任务就是功亏一篑的。
“恕在下难从命。”周俊显没有片刻犹疑就拒绝了那少主。
“小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朱超指着我们身后运送辎重的车辆道,“你不敢让我们查验辎重,肯定是里面藏了不可告人的腌臜之物。”
“吾们押送的是军粮,都是要送往襄阳六郡的。”周俊显红了眼眶,侧身指着运送辎重的车辆怅然道,“这些都是从哀哀黔首口中省下来的粮食,不是朝廷下发的,这是百姓们的血和肉。”周俊显将大刀狠狠戳在地上,“清者自清,信与不信全由汝等。总之,这些粮草容不得分毫的闪失。在下不能让你们查验。”
“我们只是想看看辎重之内是何物?不是要打劫你们的物资。尔等现下还将吾们八字门的侠士视作盗匪?还是我们少主的诚意不够吗?”朱超不悦地质问道。
“我们才不管你们八字门的人是侠是匪?我们也不管你们是要抢掠还是要查验?总之我们的辎重半分动不得。”我们身后的将士们举着刀厉声拒绝道。
“押送粮草的任务是我们将军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的。倘若有半分闪失,我们将军是要掉脑袋的。”
将士们举起手中的兵刃欲再次开战。
“我看你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八字门的兄弟也躁动起来。
“我们少主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尔等这些朝廷的鹰犬少在我们面前端起你们那副官架子。”
“少主别跟他们再讲废话,咱们那么多兄弟难道还怕几个鹰犬不成?”
“好了。”那少主喝住了八字门中的兄弟,面容阴沉地看向了周俊显。“这位小将军,我们八字门要的只是一个清白的真相。你托故拒绝,这让我们很难相信你们的清白。倘若你们行得正站得直,就该证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