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你是怎的和这些村民走到一起的?你又为何会带着他们去攻打刘府?这才下峨嵋山几日?你就带着农家兄弟举义了?”我一面打趣着发问,一面帮她整理着衣领。这件粗布衣衫有些肥大,一看就是男子穿的。穿在凤儿身上极不适宜。可饶是如此,也没有遮掩住她的风华。美人就是美人,都说人靠衣装衬,可有时衣装也要靠美人来相衬。此时,这件粗布衣衫就被凤儿衬托得不那么破旧了。
“这是吴大娘儿子的衣衫,我出行时身着白衣,夜间行动太惹眼了,所以才换了件农家衣衫。”凤儿先向我勾了勾唇,而后便开始娓娓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我下山之后一心想着北上,在那个我们常去的饭摊那,我向摊主寻得了一条北上的路线。就这样,我边问边走,就来到了此处。”
“那日,路经东村的时候,我正巧看到了一群村民围着一个趴在无头尸首上痛哭的老婆婆,就是吴大娘。”
“这骇人的一幕让我止步难行,于是我上前询问,才得知这婆婆的儿子在刘府上做杂工,不幸被刘府的家丁害了命。”
“其实这些村民也被那刘老爷欺压许久,可没有敢与之反抗的。这次眼睁睁看到那吴大娘的儿子死无全尸。他们也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恰好我在这个时候出现,恰好他们需要一个人相助他们。所以,我就搁置了行程,带着他们杀进了刘府。”
凤儿说着眼神飘向了那面被推推搡搡压上来的一众男男女女。其中还有三个哭喊着的孩童萎缩在其母亲的怀里。
与此同时,我又看到了那店家的大女儿身子颤抖地靠在了妹妹身上。
我猜想大抵是她见到了让她恐惧的人,又开始害怕了。
见状,我疾步走了过去。
“姑娘,你还好吧?”我习惯性地再次执起了她的手,准备再次推拿她的穴道,帮她缓解情绪。可这一次,手儿只有片刻的相握,片刻以后,这姐姐则坚决地将手抽了回去。
我不解,在她回首看向我的那一刻,我俩目光相触,我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异样的情绪。
“你……”还未待我开口相问,那姐姐的目光便移开了。
“原来是你这贱人,私通情郎,洗劫我家业。你……你这祸水,你好恶毒啊你。”
我闻声回首,看到一位臃肿的白须老者,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姐姐破口大骂。
那姐姐被这老者一骂,登时又战战兢兢地瘫软在地上。她将头躲在妹妹怀里,不敢与那老者对视。
看来让这姐姐恐惧的人就是这位老者,不难猜出,他应该就是刘老爷。
“你住口。”旁边的一个村民一拳打在他肩上。“你这老淫贼,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今天你的报应到了,休怪别人。”
那刘老爷身材肥胖,可见养尊处优惯了,禁不起打的。肩头一吃痛,他人差点趴在地上。而后,他揉着肩头站直了身子,不忿地咆哮着:“笑话,我糟蹋了好人家的姑娘?这简直是指鹿为马的无稽之谈。”他冷笑一声,气势不弱半分。“刘某平生虽然喜好女色,可从来都是两厢情愿的。我府上的妻是下了聘礼请了媒人正经娶回来的,我府上的妾都是我花了银钱,立了字据,买回来的。”这刘老爷将手向身后的女眷一摊。“不信你们还可以逐个问问,有谁是我违背王法偷来抢来的?就算告到衙门,刘某也是占理的。”
“哼!”我不禁冷笑一声,“原来你所谓的两厢情愿就是合乎规矩礼数,不违背王法?”
“那自然是。我是个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的。刘某向来不做不符规矩、不合礼数之事。”
“那你可曾想过?你娶回家、买回来的女子未必愿意嫁你为妻?”
“她们自然是愿意的。”这刘老爷笃定地回应道。“她们的父母将女儿送到我府上为妻为妾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个是我强娶的。”
“我说的不是她们的父母,我说的是她们。”我也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女眷,又回头看了看那瘫软在地的姐姐。
闻听我言,那刘老爷不可思议地轻笑道:“她们愿不愿意又如何?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的爹娘愿意啦!她们就是愿意了。难道她们还对父母之命有何想法不成?”
“女子为何就不能对自己的婚嫁有想法呢?”我诧异地反问道。
“当然不能。违背父母之命就是违背纲常,当属忤逆不孝。”那刘老爷轻蔑地向身后的女眷和那瘫在地上的姐姐瞥上了一眼道,“再说了,一群没有读过书、没有学识的女流能有什么想法?”
男子的思维果然如此。在他们眼中,女人就是没有思维的,就是要听凭父母之命,服从夫权的。这个时代,女子读不读书是由男子决定的。女子嫁不嫁人?该嫁予何人?是由父亲决定的。女子该过怎样的生活?是由夫君决定的。就这么理所应当,就这么理直气壮。那些男子从未想过、或许他们也从不允许女子有自己的主见。他们更不会顾及女子的感受。
“或许这些没读过书的女子没有学识,但不代表她们没有感受。或许你可以用银钱买得这些妻妾之身,可你未必能获得她们的芳心。”我向那姐姐指了指对着那刘老爷道,“她不愿意嫁给你。”又向他身后的女眷指了指,“抑或她们本心里也不愿意嫁给你的。”
“吾才不在乎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大丈夫心怀家国天下,哪有精力去测度妇人心思?享用女子之身足矣。至于女子芳心?谁爱要谁拿去。”说着,那刘老爷又得意地冷笑道,“她们既然被吾收做妻妾,就是吾的婆娘。吾不信,吾既占得女子之身,令女子怀吾之骨肉,生吾之子嗣。女子还能心怀他人不成?”
得意之下,那刘老爷开始妄言。他对着我露出了鄙夷的面容。
“小子,你可是这贱人的情郎?”刘老爷指着店家姐姐问道。
大抵是被这刘老爷威吓太久的缘故。那姐姐闻言只是羞愤地看着刘老贼,却不敢说话。
“不是。”听到刘老爷这么一问,我有些说不出的厌恶。我将头一侧,视线从那张无耻的脸上移开。
“哼!不敢承认?”冷笑中带着挑衅的语气。“你若不是她的情郎,又怎能为了她出头?还对她如此关切?”
看来这刘老爷是认定了我和那店家姐姐有私情了。
“水性杨花的东西。进了我刘府还私下与奸夫勾勾搭搭。”这刘老爷向着那姐姐咬牙骂道。可见,男子向来可以将女子弃之如敝履,可绝不容忍女子变心移情。
那刘老爷又转头向我挑衅道:“你小子也少得意,身为男子,若是你没本事将她娶回家。就不要以女子芳心聊以自&慰。我不相信,她在我床榻侍寝的时候心中还能想着你。”
“你……你……老匹夫。”那姐姐终于忍不了了,她又羞又恼地咬牙骂道。
“老?我是老了点,不如你这情郎悦目。可惜他娶不了你。你还不是要侍奉我?”
那刘老爷上下打量着我,啧啧叹息道:“一个穷酸儒生,也有娶妻之念?简直痴人说梦。”
“穷儒怎的就不能娶妻了?”我被这刘老爷激得怒从心起,不顾他所言,居然与他争执起来。“穷儒又怎的?白丁又怎么?男子不分贵贱,皆有娶妻之权。”
“不错。每个男子都有娶妻的权利,可并不是每个男子都有娶妻的能力。”刘老爷又将目光环顾周遭的村民。“尔等贱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凭何娶妻?又以何养子?女子跟了汝等必遭饥寒之苦。尔等何以为夫?何以留后?”
这刘老爷真是盛气凌人惯了,即使此时即将成为“鱼肉”也能摆出一副“刀俎”的派头。
“刘某虽然妻妾众多,可女子进了我刘府,可保衣食无忧。不比跟了汝等贱民强百倍?汝等凭什么指责我糟蹋女子?”刘老爷说着向他身后的女眷望去,“嫁予刘某才是她们的明智之举。为我留后是她们荣幸。”
“咱们还是砍了这老东西吧!”方才的那少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举起手中的短刀便要冲上去,却被身旁年长的大哥拦住了。
那刘老爷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此时他才有些恍然,意识到自己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惊惶出于本能,可是刘老爷是个奸猾之辈。他迅速地将惶恐之色褪下,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最后,这刘老爷将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小子,你还欢喜这婆娘是不是?”那刘老爷指了指那摊在地上的姐姐,面上却换了一副神色。
羞恼已经让那姐姐没有气力还口,最后闷哼一声,将头又躲进了妹妹怀中。
我被这问题弄得极为尴尬,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对他呵斥着:“闭上你的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