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才开始不久,便要以全面惨败为结束的战争。
山峦崩塌,沟壑纵横,展眼望去,一片焦土!
任凭谁也难以想象,这竟然就是那钟灵毓秀的仙神界——此星球最高域界第三境。
此时,空中,各色力量流光时时闪现,时而在此,时而在彼,力量撞击的巨大爆炸声亦是如雷电响彻天空,而更刺人眼睛的是,高空之上,血云层层,才淡了旧的,又张上新的。
一层,一层,红得触目惊心!
仙神陨,天道泣,漫血云以示哀。这原本是难得一见的异象,但此时,高空的血云却是一层一层的上,不要说消散,就是一丝淡化的痕迹也没有。
而,稍后,天道也要为她扯开一片红霞了吧?
会是什么样的呢?
父神陨落时,血云鲜艳若枫,凝而不发,似欲滴血。而他身逝时,血云厚重,低沉,压抑……
只剩三千年了,再熬过这三千年,她又能见到他了。
他,还是会如当年在沅湖边那样,对她笑得眉眼俱弯,让人如沐初阳吗?
会吗?……
预料的火炎之力并没有临身,她凝神看去,那黑袍的统领,仙神的收割者竟没有反击,反而收了手静静浮在不远处,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他眉若深山,眼如星辰,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
她不觉皱了眉头。
昨日她制得无色无味能够自主追踪杀敌的神品毒药妖洛,今儿一早试用,效果理想,许多黑袍之人果然被这渗入在水之力里的妖洛杀了个措手不及,相继殒命。
妖洛杀人于无形,绝不会溅上一丝血迹到她手上,但她的手还是抖得很厉害,越杀越抖,渐至心神皆乱,等察觉到这个仙神收割者临近时,已失去了逃跑的先机。
她不是个喜战的,却是个骄傲的,不要说逃不了,就是有机会逃,她也想用妖洛试一试这个屠戮半个仙神境的黑袍首领,仙神的阎王!
她只是小女子,担不起拯救苍天的大任,却也看不了苍生寂灭。
只可惜,她的全力一击,不过引得对手略略抬手挥了挥衣袖,神尊境的水之力,神品妖洛之毒,竟在那随意一挥中便尽消了。神尊境与神尊境,差距就是可以这么大!
此人全身皆包裹在黑袍里,深深的兜帽遮了大半的容颜,兜帽下却还有一条黑色面巾,若不是他此时静静浮在不远处,恐怕就是眉眼,也绝不会被她瞧见吧。
其实,能瞧见他身影的,都死了,他大可不必这般小心。
而她,也要死了吧。
入侵的黑袍之人修为皆精深无比,哪怕同是神尊境,也比仙神境诸神强上太多,自此战拉开序幕以来,他们从未有过伤亡,除了今日早上殒在妖洛上的。
所以,他是在想如何生擒她,让她生不如死吗?
“乙族,在哪里?”
他竟开口了,问了个不知所谓的问题。她不觉愕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不语,他又道:“你告诉我乙族在哪里,我们和谈?”
清水更加不解了,他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屠杀生灵,占得星球吗?费了数百年筹划,耗了这么多的心思,能够就这么放弃了?
还是说,他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没有机会自戕?
心中百转,嘴里却没有迟疑:“你且先撤。”
那人眉眼微扬,露出一丝笑意,从那广袖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掌心火焰跳动,她看得清楚,那火焰非寻常红色或白色,竟是黑白交缠的,只是还没等她细查,那火炎之力已升如高空,迸裂出一片火花,那火花竟在空中形成一面古怪的旗帜来。
她暗自提防,戒备深深地看着他,却见他并非攻击她,只是放出信号。不一会,她便察觉到四周不断有神力破界而出,不过几息,喧闹轰鸣的仙神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静得似乎露珠伸展得声音都能够听见,虽然,此时这里是绝没有露珠的。树木葱郁,繁花争艳,虫鸣鸟啾……已是昨日,如今的仙神境只是一片焦土。
“可以说了?”他再次问道。声音淡然,语气平和。若只是看他这双眼睛,听他说话的语气,她定然认为这人是个性子温和的男子。
但是,说?说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乙族!
她这般耍弄人,等他明白过来,恐怕会不计一切代价要她好看!可她一点都不慌,她历来就不是胆大的,她胆子其实很小。
但,自她答应众神之请,从仙梦小世界里出来,参加这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争,她就不认为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她手上沾染的黑袍之命比整个仙神境诸神还要多!
身外之事已安排妥当,可以说,她毫无牵挂,自是能坦然赴死。
“你们是什么人?”她开口问道,语气淡然,毫无波澜。
那人低头发出一声嗤笑,继而周身白芒一现,宽大深厚的黑袍顿时燃尽,露出他一直隐藏在黑袍内的姿容。
他着一身玄色长袍,身姿挺拔沉稳,容貌俊俏异常,如皓月光辉竟让她呼吸为之一滞,心跳亦漏了半拍。
他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绝色姿容更衬得那双眼眸星光熠熠,摄人心魄。他开口答道:“我们是玄族人,你认不出来吗?”
他笑什么?她面上微热。
当年为了寻觅世界种子,她也曾踏星遨游,但她从来未曾听说过玄族,今听他这般笃定她应当知道玄族才是的语气,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倒也不纠缠这个问题,再次问道:“乙族在哪里?”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乙族,可,他似乎认为她一定知道。而且,他向来手辣,熙熙攘攘的仙神境被他屠杀得血云半月未消,而独独对她手下留情,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父神是此星的天诞古神,母神却非此星之神。是母神的缘故?
“我得问问,你先离开,明日给你答复。”
她一向不撒谎,此时说得虽是镇定,袖中的指甲却已深深扣入肉中,后背竟也冒出阵阵冷汗。
微微风中,她竟感受到了阔别不知多少年的冷意。
她故意含糊其词,本来只想拖延下时间,让余下的神喘口气之余想个办法。
他们会有办法的!
毕竟,生命女神洛洛若是以命为祭,征天道之力,是可以重新关闭旋封之门,锁闭星界。
这样,黑袍人再厉害,轻易也进不来了。
只是,那人却无丝毫疑虑,竟转身便破界而出,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空留她怅然不解。
他凭什么这么一而再地相信她?是因为自负?还是所有的天道之恩都堆到了容颜上,所以智力不济?
简直匪夷所思!
这位黑袍首领带给众神的压迫感实在太大了!虽然其余黑袍之众皆悉数撤离,但他立在这,众神哪怕再好奇,却无一个有胆子敢靠近。
待得他离去,这才一窝蜂从各处朝清水这围拢过来。这场战争虽打得不久,但是惨烈异常,放松下来,众神皆疲惫异常,或席地而坐,或倚靠旁人,各不相同。
“清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大家说说吧。”影神开口道。
一时,或坐或躺,或明或暗的眼光都看向了清水,可是半晌,她却只是望着远方,一个字也没有,似乎和众神不在一个域次的世界里一般。
她不解,他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清水!”从头白到脚的时间神失去了耐心,摇晃着手里的法杖,一时“铛铛裆”的悠远之声敲打着空气泛了开来。
被时间之晕震醒,清水收回眼光,看了看时间神,却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众神脸上顿时缤纷,神色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开口。空气冷炙得让人发毛。
半晌,一披发老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叹道:“天降劫,千年轮回,万年珠,我什么也没有,只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就不凑热闹了!”说着已渐行渐远。
“在下先行啦,各位后会有期!
(轮回为雪域封族的神功,轮回珠是其至宝,二者皆可制造轮回。只是,此轮回毕竟是假天道,神功得数千年方能渡人,神宝更是得数万年。
这原是封族不外传的秘密,封族所居的雪域更是众神的禁地。这般机密却闹得仙神境众仙神尽知,是阳沅和月女的“功劳”。
他们入雪域寻求机遇时,偷了封族的至宝轮回珠。所以,哪怕他身陨神消,他还是可以回来的。
所以,他要她等他万年,因为他终于弄明白了,他爱的,还是她。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
“你……”见此人竟然临阵脱逃,置星球万千生命于不顾,四季神青瑛顿时怒目圆睁,正待要破口骂时却终于还是收住了口,只是恨恨盯着那人背影,嘴巴嗫嚅着嘟囔了一阵。
一时,本来不多的神群又少了些身影。
“哎!道清净,又何曾静?干戈才止,厮杀又起;仙风道骨,枉作笑谈!枉作笑谈!完了,完了,天道终究不饶恕我们,我们的星球完了。”时间神颓丧得坐在了地上,捶胸悲号起来。
“怕,躲起来就是,你这般年纪,也没有谁会指责你,何须在此装模作样!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影神从地面飘了上来,在时间神的面前凝结成一个实体的黑衣人。
“你——”时间神气得暴怒着跳了起来,法杖一顿,却因气急竟一时语塞,颤抖着一只手直直指着影神,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都会过去的!”清水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些杂乱的,令人烦躁难安的思绪挥散,开口劝和。
嘴里说得淡然,手却不自觉一直在互相搓着,原本白皙的手已搓得通红,可这红却更是让她烦躁,搓得更用劲了。
“清水,别这样。”一双纤细的小手握住了被搓得血红的手。
清水抬头,四季神青瑛身着一袭黄褐色的素纱裙,如瀑的长发就这么披着,没有任何的装饰,一双杏眸担忧地看着她。
四季神是最爱打扮的,向来花枝招展,清水从不曾见她如此清素。
她不愿多想,移眼,看向周围。
此时众仙神都闭了嘴,或闭目养神,或自顾自发呆,或是看向清水,等着答案。
她出生时,仙神界便已乱起,虽干戈不停,但仙神境并不空旷。可如今,偌大仙神境,就只有他们了,寥寥不足二十之数。
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已是笼中困兽,他着实无需担心她耍心眼。
“哎——”接二连三有神长叹。
“咚——”时间神拐杖一定,他已从影神的挤兑中恢复过来,皱眉不满说道:“别再感伤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他们愿意和谈。”
“和谈?哈哈哈哈……”地上一丛影子笑得花枝乱颤,模糊的面目上似乎还有因笑得激动而流出的眼泪。
其余神等却都是低下头,都不做声了。开战之初黑袍便占据绝对优势,眼见着便能一举全歼他们了,此时却说可以和谈,其心不难猜测。
定是要他们做天道的背叛者,黑袍的奴隶。
“或许,或许,他们也是,不想两败俱伤,是,真心想,想停战吧……”一青衣男子结结唔唔说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旁边的绿衣女子,似乎只是对那女子一人而说。
只是,他自己也不相信吧。
绿衣女子眼睑微微颤了颤,终究未有回应。
“绿农,你睁眼瞧瞧我们这第三境还剩几个!”黑影从地面上凝聚起一团人影立了起来,伸手指着在场的仙神对青衣男子吼道。
青衣男子沉沉低了低头,双手紧紧握成双拳,嘴上却仍是说道:“他们也损失惨重,为什么就不能够相信了。”
“信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是任人宰割的。”躺着的一位小仙感叹道。
“我们第三境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第二境也是伤亡惨重,停不停,哪里是我们说得算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此次又是什么诡计!”另一位神仙叹道。
“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侵占我们的星球,残害这里的生命!”一位年轻的小仙站起身甚是气愤地喊道。
“有办法。”绿衣女子抬头微笑着说,可是那笑却让人看着有些惨淡。
“不!洛洛,求你,不要这样。”绿农却突然激动起来,抓住绿衣女子的手,满眼祈求。
四季神青瑛把头扭向了一边,双肩有些微颤。时间神把那拐杖又是一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黑影神则把自己投在地面的身子拉得老长,似乎耳朵离这里远些,则舒服些。
“有什么办法?你怎么不早说呀,你们,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有办法不是件高兴的事吗?”年轻的小仙听见有办法顿时喜上眉梢,继而见众人脸色有些不对,又迷惑了起来。
难道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洛洛,”青瑛转过头来,似乎要说点什么,却只是喊出这两个字便不能出言,仍是偏过头去,不忍看她。
“啊——,啊——,啊——……”绿农突然站了起来,暴喊数声,化作一速光,消失在远方,唯留喊声荡天动地。
躺着的小仙似乎明白了什么,亦站了起来,看了看洛洛,又望了望绿农消失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哎——,哎——,哎——……”时间神把拐杖晃得咚咚响,连叹几声,亦遁去。
影神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青瑛摇了摇头,亦不知朝哪里去了。
余下的仙神也各自悄悄散了。
“你舍得吗?” 因为怨,一向与人为善的清水,干起了插刀子的事情。
洛洛的眼泪顿时从眼角泄出,双手慌张地捂住了嘴,虽说很努力,可是还是有哽咽之声流出。
清水又望向了天空,此时天空没有一丝红色的痕迹,是一片澄澈的蓝,安静祥和,就如儿时居住的天水神殿里的那一片天水池一般。
那时,父神和母神就经常在天水池旁散步,无论什么时候,父神都是牵着母神的手。终于,五万多年前,父神陨落,母神也就随她去了。
想来他们无论在哪里,都是美满幸福的……
“当年的事,你还是怪我?”终于平复了情绪的生命神洛洛开口道。
“都已经过去了。”
可,真的能过去吗?为什么她仍堵得慌?
如今回想起阳沅在自己身边消散的情景,仍然是心痛难忍。两万多年了,有多少次痛彻心扉,有多少次狂躁难安,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我拆散你们。如今,我们也只好永别于两个世界。”洛洛凄然一笑。
清水不言,她没办法安慰她。最开始她确实也曾这般诅咒过她,可真听她这般说,心里无一丝欢喜,反而十分难过。
绿农又来了,他很平静,向洛洛伸出右手,牵着她离开了。
清水没有动,她就站在原地看着绿意神绿农牵着生命女神并肩相挨,一步一步走远。
洛洛主动提出封天,勇敢无畏,但是她知道她痛的,应该比她当年更痛!她是不是应该偷笑一番?
不,她很难过。比翼折翅,让她很烦躁。
清水身形一动,再出现,已是万里之外了。
她面前是一片黄流,汪洋恣肆,可是很久前,这里却是第三境最美的几个地方之一。
这是清水的父神天水神的诞生处,也是清水和弟弟紫星成长的地方。天水神殿早已颓倒,如今连残迹也难以寻觅了,她虽有数万年不曾来过了,却仍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她当年的家的位置。
她驻足垂眸,似在看那黄流,又似在看自己的鞋面,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良久,她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洛洛正软言劝说绿农遵循她的嘱咐,她说得温柔,大异平日的快语含刺,可绿农不喜,十分不喜,他宁愿受她每日责骂,也不要她这么温柔!
清水到时,见洛洛脸色惨白,绿农满面泪痕,她很妒忌。二人见她来,不知何意,皆看向了她。
“我替你。”
她忽的觉得很累,疲惫如山一般将她压得喘过不气来。她失了刺他们几句的兴趣,径直表明来意。
“清水,你,……”洛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绿农亦疑惑地看向她。水之力确实可以封天,但那是禁术,一旦施展,她必神魂俱散,漫入三境,永无再生之日。
“你选吧,是你来,还是我来?”
她没有回答,反而断然问道。她怕,再踌躇会,她会后悔。
“我……”洛洛迟疑了,当有选择的机会在面前的时候,她的决心顿时不那么坚定了。
绿农,绿农,我如何能够将你放下!又如何能够看你在此后的无尽岁月里伤神憔悴。
洛洛不能决,作为古神!但她有她的使命和任务,她有她的骄傲和责任,可是,她的心里除此,还有她的柔软和期待呀!
清水见洛洛仍然是犹豫不决,也不催促,以手结印,轻言道:“星儿,姐姐不能陪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言语化作一阵清风,朝远方吹去。
封天,封闭星球的旋封之门,除了创世神,谁又会有这样的本事呢?
但是凡事也不是绝对的,总有些小道秘法能够通向目的的,只要付得起代价。
生命神以其独特的生之力量调动星球生命之力,再以已生命献祭,可借用创世之力,封结星球。
她是伴随着星球诞生的古神,具有守护星球的能力和责任。
清水要封天,代价则大得多。以水之力,必得借其父神天水神之名,只怕魂散三境,再难重聚。
可是,这又怎样呢?清水手上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三境之内的水之力开始升腾跳跃,朝星球外界集结。
而远在第二境的一个种子世界里,一位白发男子顿住了喝茶的嘴,抬头朝天空看去。
“封冰,你放我出去!”忽的不知从哪杀出一位一袭紫衣的少年,执着柄华丽的宝剑朝白发男子刺来。
白发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剑便被一块大冰块卡住了。
“封冰,我求求你,你放我出去吧,我姐姐肯定出事了!”紫衣少年费力扯着剑,可是仍然是纹丝不动,心内大急,顿时大哭了起来。
“你待在仙梦境里,我这就去看看。”封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也感觉到了异样,心内甚是不安。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不是答应我姐姐好好照看我,怎么,现在要独自逃了?”紫衣少年用衣袖一把抹了眼泪,不依不饶故意抹黑他。
封冰又抬头看了看天,脸色几乎要与眉发同色了,没有再言语,一把抓了紫衣少年同化作一速光朝空中去了。
而在星球外,漂泊在宇宙的一方小世界也发生了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少主,他们似乎要重新封天。”
那少主只是凝眉望着这星球,却并不言语。如若细看,这位便是与清水交手的那位黑袍首领。
“少主,这水之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是乙族?”一胡须斑白的老者甚是惊讶地喊道。
“乙族?守护生命之泉的乙族?”另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越过旁人,亦甚是认真地观察起来。
“哈,想不到就这样就找到乙族啦!如果这里还有封族,那我们可就省了大事了!”一中年男子开心地笑道。
“是啊,是啊……”一时众人都甚是高兴了起来。
“可是,这乙族人为什么要封天呢?她封天了,我们还怎么进去?”见众人面上浮笑,一老者叹息着摇头。
“这……”
一时,众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创世四支,相生相克,这乙族却正好与他们力量属性相克制,他们又如何破天?
“这封天之人并不是纯正的乙族人。”见众人忧愁更深了,一直未发言的少主开口道。他虽劝慰旁人,自个儿的眉头却皱得极深。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既是乙族之后,为何要与他们为敌?更为何要做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他脑内又浮现出那女子的容颜:烟眉杏目,气质恬淡,似梨蕊,又似阳春雪。
美则美矣,脑子却是有病!
“哎!可就是这一丝乙族之力,我们恐怕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更大的代价才能够重新进入这个星球了。可是我们,……,哎,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支撑到那个时候!”
“那我们先去别的星球吧!”
“不行!我们必须找到封族!……”
……
星球内,影神、时间神、四季神等竟聚在一个亭子里,见天地间水之力大变,俱变了神色,不能相信。
“怎么会是她?”黑影飘荡起身体,离开了小石凳。
时间神和青瑛亦顿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
“哎——”时间神摇了摇头叹息道,复坐下不言了。
“清水,你……”青瑛说下去了。
“倒也不愧是天水神的女儿呀!”黑影赞道。
“只是可惜了,还如此年轻。”时间神杵着拐杖慢慢踱了开去,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散了吧,这世界是越来越无味了。”四季神长叹一声,亦化作一缕褐色的光芒,消失在这个小亭子里。
封冰携着紫星,不过片刻便找到了清水所在的方位。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紫衣少年还未靠近,看到清水快速地结着让他眩晕的法印,便急得大喊。
清水的手势不禁一顿,眼泪顿时如珠子般直直从眼眸里流出。
“星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不!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你这么做!”紫星执剑便朝清水四周的法印之光砍去,只是力量差异悬殊,瞬时便被反弹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不准!”执剑站立,袖手擦了嘴角的溢血,横眉怒目,咬牙屏力,再次朝那光芒破去!
“噗!”仍然是被远远摔出,地裂山摇。
执剑再起,只可惜伤势太重,还未站稳,便又倒下,大口大口吐着血。
“星儿,你长大了,以后不要如此鲁莽了。”清水闭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哽咽之音还是无法完全控制住。
手里重新结印,速度更快了。
她怕自己后悔,或许,她已经在后悔了。
封冰十分犹豫,他尊重清水的所有决定,不愿违背她的任何意愿,可是这一次却很不同了,难道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找死?
不,不,怎么能够呢?
封冰最终还是决定动手,不过只是微微抬了双手,天地间雄厚的寒水之力便升腾起来,大有压制封天印之势。
“住手,封冰!”感觉到自己力量被包裹,往回压,清水顿时急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呢?”难得这一次,封冰把话说得很流利。
“这是我的选择!”
封冰手上一滞,深深看着清水,最终长叹一声,腾起的力量顿时无主消散在世界。
“不——,清水,你太自私了!你不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阳沅想逃吗?可你考虑过我吗?难道我这个亲弟弟还比不过那个背叛了你的男人!”见封冰住手,紫星大急,忙跌跌撞撞爬起来,破口大骂起来。
清水结印的手又停了下来,她不忍心看他这样,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不忍见他伤心。可是……
她终究又重新结起印来。这件事总是要人做,不是她,就是洛洛,她宁愿是她。
“封冰,封冰,快动手啊,你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你就再也见不着我姐姐了!快啊,你这个蠢货!”见清水完全不理自己,紫星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声大哭起来,突然瞥见封冰在一旁发呆,便连忙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抓住封冰,语无伦次地骂道。
“你知道,我向来都尊重你姐姐。”封冰凝视着光芒中的清水,言语甚是平静。
“尊重,尊重就是眼睁睁看着她自杀吗?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成全了她,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难道你想这样……”紫星抓着封冰拼命地摇着,似乎只要这样摇着,就能够把这个一向从外到内都冰冷的人摇醒了。
“不会的……”封冰却仍只是凝视着清水,任紫星摇拽踢打。
不会的,不会的,就算是碎成千万碎片,我也会帮你一点一点找回来的!
此时,清水秘法已成,整个星球顿时光芒大起,继而轰隆之声从空间缝隙中向整个星世界传去,力量的链条在空中形成闪电,如渔网般布满天空。
“不——”紫星绝望了,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沾污了英俊的面庞。
“紫星,照顾好自己。”清水看向紫星,微微一笑,便化作万般光点,成为那水之力中的一分子。
永永远远消失了。
在天水神殿遗址她想了许多,经过多番对比,她认为,洛洛活下去,价值会更大。
她得罪了黑袍首领,以他的能耐,生命神的封印未必能挡得住他,她有负于人,不愿见他怀着汹汹之怒来杀她。
更何况,她也不知怎么面对阳沅。她的心早已一片狼藉,伤痕满目,痛,真的痛,她无法再来一次。或许,她就怎么走了,他反而会真的明白,他爱的是她。
纷纷扰扰,她的手终究沾了鲜血,累啊,她真的累,与其这般,倒不如成全洛洛!
“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这些个性命有什么好救的?当年众神攻击我们天水神殿你忘记了吗?父神母神被谋害你忘记了吗?我们被追杀得东逃西躲你也不记得了吗?你行医救命,不论过往。你就行医呀,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封天呢!……”紫星瘫倒在地,絮絮叨叨地念着,眼泪和湿了泥土,泥土钻进了口鼻。
翩翩美少年,僵卧泥尘中,不知这天地间,从哪里才能找到姐姐的痕迹。
洛洛至此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呆呆然,只是全身却无一丝力气,要不是绿农扶着她,恐怕要倾倒在地了。绿农紧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吓人,垂眸看着地面,不忍心看向紫星。
封冰一如此前的平静,但是仔细点的话,还是可以看出其眉头微皱,脸色泛白。此刻他正专心以手结印,随着他的力量蔓延,天地间陡然生出寒冰之意。
深远的高空也逐渐出现一颗硕大的绿玉珠子般的圆球,这圆球人影绰约,散发着无上奥妙。
沉浸在抽噎中的紫星亦渐渐感受到了异样,止了哭泣,毫不在乎了地上的泥尘,翻转了身直接躺在地上大量天空中出现的圆球。
“这个是……”打量了许久,心里倒是更疑惑了,亦本能的不敢打扰封冰。
而在星空外,骚动得更厉害了,先是那少主突然折腰大口呕血,继而是这珠子。
“这……,这是轮回珠!”一个眉须皆白的黑袍老者拄着拐杖从星空中的一处帐篷里走出来,断定地说道。继而却又连连叹息,道,“只是可惜了,只有功法而无实体,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父亲,您出来了。”见老者出来,那少主忙擦了唇边的血迹,敛了敛心神,上前去搀扶。
“无需皱着眉头。虽然这封天力里杂着圣水乙族的力量,让我们近期无法再打开旋封之门,可是你看,我们不仅有了乙族的线索,还能够确定封族就在此,算下来,我们还是赚得多。”
“可是父亲,这封天力恐怕需要数千年才会渐散……”
“我们是创世神的后代,你应时刻都相信自己,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做到的!”
老者拍拍后者的肩背,又望向了那轮回珠,继续道:“你看,这是纯正的封族之力,他没有轮回珠定法,稍不注意就会被反噬得尸骨无存,可他却还是施行得一丝不苟,未有半分怯怕。我相信,你不会比他差的。”
“我……”黑袍少主颇为踌躇,终没有说出口,反而毅然跪地,高声道:“我玄族定将再聚四族,将暗影重新封印!”
玄族,玄族,老者挥泪良久,才渐渐平复情绪,用衣袖擦着干枯的眼睑言道:“我……”
还未说完,泪水又是夺眶而出。
“父亲,玄族遭此大难并非你的过错。幸而我们……”黑袍少主言道此处面色虽未大改,却也难以成言。
老人却突然挺直了腰背,神色威严坚定起来,铿锵道:
“那些逝去的族人都是我们的荣誉和骄傲,我们身上流淌的是创世神的血液,无论如何绝不言弃!”
“是。”黑袍少主顿时收了悲伤,脸上又复坚毅。
老者却又是一声长叹,声音更加疲惫了:
“为父终究老了,支撑着云舟已是不易,聚拢四族的事情恐怕得你去做。你向来果断刚毅,为父是放心的。只是此次,这女子施行封天咒,终究有你的原因,她又有着乙族血脉,你行犯我四族永不相攻之约,这又如何是好!”
“不过裂魂重修,我受得住的。”他说得平淡,眉头却微皱起来。裂魂重修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况且又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星球上,本来就前途浩渺,又添这一波折,未来更难预料,实在让人不能不心忧。
“天道因果,自有因缘,哎,也只能一切随天了!只愿父神庇佑我们!”
这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亦是下一个故事的开始。再相见,是不如不见,还是得补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