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 第14章 第十四章

萧禾对上那双没多少情绪的眼睛，指头蜷在手心里，捏的死紧，此时迫切希望有人救她的急迫已经淡了下去，完全成了被人撞见难堪之处的羞耻。

“是我。”骆旭把她难堪看在眼里，却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一句：“是谁看见有差吗？”

萧禾一肚子话就被这么不咸不淡口气堵了回去。

这样的一面被谁看到都丢脸，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小声地说了句有，却来不及想为什么。

萧禾看着他，片刻，突然笑了，无所谓的说：“对，没差，反正你本来就不大看得上我，我也不在乎给你留下什么印象，总比被别人看见坏了印象好。”

说话的语气几分讥讽，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骆旭看着她故作潇洒的样子，突然有些好笑：“比如？”

比如谁。

萧禾的精神体力几乎已经在和程禹争吵中被消耗完了，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想不了什么问题了，现阶段的所有反应完全都是处于本能，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骆旭在反问她。

木然扭头，眼前男人眼尾轻轻上扬，眉宇间一改平时那种冷淡倨傲，黑白分明的眼，浮起起几分懒散，甚至轻浮，调侃，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他问了什么，比如什么？

眼前的女人眼神茫然空洞，姣好的面容苍白如纸，连带平日淡粉的唇也失了颜色，仿佛枝头风雨摧残过后的杏花，艳色虽在，但只要哪来一阵风一吹就要倒下，她却感知迟钝，甚至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

骆旭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点烦躁，拢紧画夹：“走吧。”

男人说走就走，几秒钟就落下她一大截，萧禾看见他又停住步子，蹙眉回头看着她，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刚才的话：他要送她回去。

萧禾看着他，表情有点怔忪，好像在想他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去，但很快她就不想了，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了。

几乎是麻木地跟了上去——有人送总比她辗转乘地铁回去的好，至少现在，她承受不起更多异样的目光了。

骆旭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车灯亮起，她报了个地址就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等红绿灯的空隙，骆旭通过后视镜瞥到她抱膝缩在车座角落里，眼底突然闪过几分古怪的情绪——真是很久没有这么主动的帮助过别人了。

骆旭捏了一下眉心，不觉想起方才撞见的场景，想起她眼底的狠厉，咬紧牙关，又看她一眼，只觉心潮难平。

回忆一旦开始往往很难收场，骆旭又想自己是为什么会掺合进她这些事。

脑海里突然就响起这女人男朋友说的那两个字，男人眼睛一下子阴沉下来。

夜是负面事物最好的催化剂，一点点勾起往昔某些不堪片段，跟着情绪一道席卷上来。眼前红灯闪烁刺目，印亮了男人眼底的冷酷，骆旭猛地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身前窜，路灯亮起，黑色的辉腾冲过路口——几秒钟，又恢复成正常的速度，融入车流，不再起眼。

十五分钟，骆旭停车：“到了。”

萧禾缓缓睁开了眼睛，缓缓抬头，看到车窗外熟悉的景物。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麻木恍惚中解脱出了一些，车：“谢谢。”

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嘶哑干涩，车里没开灯，她只能模糊的看见男人利落的下颌线，萧禾的眼里有几分复杂。

精神缓过来了，她就想起了上车前这人问的那个问题，还有她从没见过的，与倨傲冷淡大相径庭的轻浮懒散——那也是他？

比如谁？

当然是刘沛洋了，萧禾心想，还有那个吴冬，平时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个又一个地名字在心头闪过，还有他，萧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其中会有他，大概是她从没在这人这里讨到一点便宜，他们针锋相对，她就更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好像这样她就输了似的。

没心情多想，萧禾只要一想到今晚她的样子被他看见了，萧禾就恨不得掐死自己，甚至掐死他。

她以后都不想再见过这个人了。

可还有话必须说，萧禾难堪地开口：“今天的事——”

男人语气冷淡：“我什么都看到。

萧禾微怔，意外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突然有种被呵护的错觉，只要他不说，一切都不会再糟糕下去了。

“谢谢。”萧禾又说了一句，说完，几乎是逃一样，动作飞快的开门下车。

哐一声，车门被关上，驾驶座的男人静静的看着女人慢慢融入夜色的纤细身影，眼底漆黑一片。

萧禾离去许久，他换了姿势，手脚大开，头一仰靠在靠背上，骆旭闭着眼，月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流转，笼出男人卓然出众的眉目，却无人知晓这平静无波背后，他到底在想什么。

————

贺娣接到萧禾电话赶回来的时候萧禾已经洗完澡在照镜子了。

贺娣透过那张水汽迷蒙的半身镜看到了萧禾的脖颈，一怔过后倒吸了口冷气，整个人立刻发起抖来，是气的：“他弄的？！”

萧禾没想到她这就回来了，不自在地拢了一下睡衣领子从镜子面前走开：“你回来了，给我下碗面吧，我好饿。”

贺娣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一把拉住她，就去扯她衣领，看清了就骂了一声：“妈的！”

“是程禹是不是？”

萧禾木然地看着她，没力气搭话，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贺娣却明白了，骂了一句：“操！王八蛋！你等着，你看我不弄死他！”

这一方四十平不到的小空间，短短一个下午就沾满了她表妹贺娣的痕迹——床上丢的乱七八糟衣服，打开横在路中间的行李箱，一股脑堆在床头柜上的零食和蓄了零星烟头和垃圾的烟灰缸，一切凌乱地甚至有些陌生，可就是这样一副人间烟火的样子，加上面前为自己暴跳如雷，满房间找酒瓶子说要找程禹算账的贺娣，让萧禾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崩溃。

和程禹扭打的时候萧禾没哭，被骆旭看了笑话萧禾也没哭，但就是这一下，萧禾的眼眶猛地红了，眼前迅速模糊成一片。

“别打了……”打再多电话也无济于事。

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偏头，一抹眼睛：“我没事。”

声音却不自觉哽咽了。

贺娣没注意，她也不想听，片刻不停的给程禹打电话。

那头却一直没人接。

她听见萧禾的话，没好气的回头：“没事？你看不见自己的脖子吗？都紫了你看不见？王八蛋他居然敢跟你动手，这要搁国外我绝对让他去坐牢——”

“王八蛋，有种你打人，有种接电话啊！”

“好了。”萧禾没力气去阻止她，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洗过没吹的头发很快浸湿了枕头，她觉得自己躺在一滩烂泥里：“就当我欠他的，你让他别再来找我了…”

贺娣本来还在骂骂咧咧，听出她的语气不太对劲，马上不做声了，干巴巴地：“没事，啊，你别…他不敢再来了……”

萧禾也不知道听到她说话没有，攥着被子的指头发白，哽咽着，隔着厚厚被子，声音很小，声音哽咽小声说着什么。

贺娣偏头去听，只听到几个字眼就受不了了，一层鸡皮疙瘩直通脚底，沉默地上前，隔着被单抱住她，却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你别乱想，什么命，都是胡说八道，谁一生还没遇到个渣男呢，这不是你的错！”

萧禾一下没声了，好一会，发出了几声类似于笑的声音，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带着哭腔：“贺娣，我好难受啊。”

贺娣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住了，无法想象被单下那张脸已经哭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没事的……”除了陪在她身边做不了任何事。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萧禾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是我疯了吧，其实做个疯子不是挺好的？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做个正常人还不如做个疯子……”

“什么也不懂，做什么事都可以，我是弱者，也就没有任何人拿任何东西来束缚我，大家就都同情我，我住在疗养院里，大家都来伺候我……”

“就算有人笑我欺负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还是很开心……又或者，要是有谁来欺负我，我就杀……”

“萧禾！”贺娣厉声，眼见着被子底下明显的人形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她吓到了。

贺娣却比她还无措，绞尽脑汁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也只有干巴巴说了一句：“你清醒一点，你太难过了，又在胡说八道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都不在了……”贺娣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话，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悔不当初——提这些干什么！

萧禾一下子不说话了。

嗯某一程度上来说，女主确实有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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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