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夜雨听离歌 第5章 Chapter 5 青春曲

一个女孩子要出门，是一组青春舞曲。而一群女孩子要出门，就好似永远都无法结束的序曲。如赋格般，以不同的声调循环呈现。她们就这样陶醉在相似的主题中一问一答，毫不厌倦。

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带著樱花香气的兴奋。衣橱里的衣服全堆在床上，鞋柜前各式各样的鞋叠在一起，化妆台上摆放着琳琅化妆品，各自以凌乱的姿态等待女主人的检阅和挑选。

为了避免争夺客厅里那唯一的穿衣镜，当邱宝慧站在镜前挑选裙子的时候，丛娅娅则在一旁的梳妆台前尝试着不同的配饰。还有一个柏凤珠，只能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开始挑选口红的颜色。

整个房间充满了香水和梳妆品的芬芳，以及笑声、交谈和娇嗔，果真是莺莺燕燕和五百只鸭子。

钟离前几次瞧见时这样的场景时，还饶有兴致，品评或打量，现在只觉得头疼：“你们这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要不我先走一步？”

“我快好了，钟离你等等我。”柏凤珠是最早开始准备的，而且她对于这种场面最是驾轻就熟，能迅速挑选出什么场合下最适合什么装饰。

“哎呀，钟离你们先别走，帮我参谋一下，我穿这件绯红的还是宝蓝的裙子啊？”丛娅娅纠结完裙子的款式，又开始纠结颜色，“是协调一点好还是撞色好看？”

钟离看着她面前量身定制的一系列国际大牌，每一件都美艳动人、各有特色，但很容易审美疲劳。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其实穿什么都好看，但就是那90%的美丽和91%的动人让她犯难。

“你就穿那件粉蓝纱绸的吧，既撞色又跟樱花的质地相匹配，两全其美。”既然被问到，钟离简单提一句。其实哪一件都差不多，丛娅娅不过想要有人帮她决定而已。

“嗯嗯，还是钟离你眼光好。”丛娅娅了了心事，人马上从愁眉苦脸变得神采飞扬，感谢完钟离，又半羡慕半嫉妒地抱怨，“可你为什么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我们大家的衣服常常混穿的，你的身材穿什么都可以啦。喏，有没有看得上的，有的话直接拿去。”

同一间寝室，谁的衣橱里有什么衣服都一清二楚，钟离确实是最寒酸的。一开始钟离看见她们诧异的眼光，不得不解释一句她不喜欢频繁换装，也不喜欢太过繁复的服饰，其实并不缺衣服，可那三人只是笑笑像是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此时丛娅娅重新提起这个话题，钟离走到还在左右打量自己的邱宝慧旁边，跟她一起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只是纯色的T恤和牛仔裤的钟离，拥有一副修长笔直的身材和年轻干净的面孔，跟一旁盛装的邱宝慧比起来，是别样的气质和风格，更像去郊游的，真不像她们各个社交模样。

邱宝慧在镜子中微笑起来：“钟离这样才像个高中生呢，我们都有点被规训的成了木偶了，好像不穿礼服就不会社交了一样。唉，锦荟就这点不好，每个人都必须带着自己的身份标签活着，真是累。”

十六七岁的姑娘喊累，那是有很大的矫揉造作的成分。

钟离轻轻挠了一下强说愁的邱宝慧的腰肢：“谁不知道你们啊，累并快乐着啊。先走了。”

柏凤珠换上早就物色好的舒适又不失娇俏的皮鞋，看着钟离蹬了双运动鞋，也跟着感慨了一声：“确实，钟离这样才是最舒服的。”

舒服是一种选择，漂亮是另一种选择。

钟离有时候也想多个选择，或者随心所欲一点。可她一直以干净爽朗的面孔示人，这身轻便的装束虽然简单方便，有时候更像一副难以脱下的盔甲，只有躲在里面她才能感到安全。犹如给自己立了个人设，为了证明这个人设来源于真实的自己，真实的生活却不得不屈从于立下的人设了。

“我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这些繁琐的衣饰，我见过你家的车来接你，很不错的车呢。所以你别在意丛娅娅说的那些话，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出了门，柏凤珠先是安慰，然后又不经意地问：“你家是开公司的吧？是哪家企业啊？”

钟离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海寰天下还算不算“她家”的——即使仍然沿用了她爸爸钟海寰的名字，于是含混道：“不算什么大公司，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柏凤珠被钟离的敷衍弄得有点不高兴，虽然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不要打听别人的**，但八卦总是人的天性，所以有意无意的，同寝室、同班、同年级、甚至同校那些风云人物们的家庭背景大家都心中有数的。唯有钟离，一直神神秘秘的样子。

她故意把钟离从头打量到脚：“是不是你这样看上去清水出芙蓉似的透明，却什么都让人看不清的样子，最是吸引人的眼光啊？很多人都在打听你呢。”

钟离拿不准柏凤珠是开玩笑还是开启了嘲讽模式，她在人际关系上一直是有点笨拙的，以前在家乡时不想跟人打交道就装作不好意思的乖乖女模样，而这套在锦荟根本行不通，而且她自己也发觉那样太小家子气，于是一直在努力想跟上锦荟这个社交达人的步伐。

经过多次尝试后，钟离发现唯有说实话，反而能让她在这样的应酬中轻松些。“我本来就没什么复杂的，从小就只知道读书。自从到了锦荟才发现天地可以更宽广，你们熟悉的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这种无知是不是也让你们觉得很神秘想打听啊？”

这下确实令柏凤珠无话可说了。钟离就是这样，从来不介意别人话中带刺，有时候还反过来开自己的玩笑。她那简单的笑容和真诚的眼神，让你再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下去，这也是她从不跟人分享秘密，别人却很喜欢跟她八卦的原因。

“钟离，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好像一汪清水能够照见自己，但又模模糊糊，只看见灵动和美丽的倒影。这也是大家都喜欢跟你聊天的原因吧？”柏凤珠不由得说。

钟离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说得你像自恋的水仙花一样，喜欢欣赏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不过也是因为确实很美，所以总是看不够吧。”

“是啊，我要一直这样美下去。”柏凤珠也笑，笑容里满满的自信，还有些隐藏起来的害怕。

钟离能看出来，是因为她从小就学着察言观色，以此来换取生存空间。近年来她已经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但对情绪敏感的本领还在。

她不知道一向自信的柏凤珠有什么好害怕的，正是风清云高的年华，她们常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那种无畏常让钟离羡慕。

不过钟离也常告诉自己，不要太介意别人的情绪。

再说，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是有着一副如诗的情怀、几段欲说还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