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夜雨听离歌 第2章 Chapter 2 称起爷

“阿璇，你怎么还没走？不是告诉你今天起爷不回来？小姐才回到家，你就别吵她了。”顾琳大概早就听见两个女孩的对话，见顾璇越说越离谱，才不得不出来打断她。但她一向疼顾璇，不太愿意驳她的意思，现在也只是催促她离开，并没有责怪一个字。

顾璇哼了一声：“妈，瑾姨早就说过不要叫璃璃小姐的，你怎么总不听。我们一向姐妹相称，你叫她小姐，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叫啊？”

“我，我这不是叫习惯了吗？”顾琳讪笑着看向钟离，希望她能说一句话让顾璇下台。

钟离才不在乎什么小姐不小姐。顾琳虽然是她妈请来的保姆，但比她亲妈照顾她的时间更多。小时候钟离也曾跟顾璇争夺过琳姨的注意力，直到现在仍然感谢琳姨对她的照顾和维护。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钟离更明白很多事并不可以强求。琳姨也许还是那个琳姨，但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璃璃：“琳姨本来就叫我小名的时候多，有时候还叫你大小姐呢。这有什么，我累了，先上楼。阿璇有空再来玩吧。还有红姨，您也请慢走。”

崔红——也就是说钟离妈是奇女子那位——笑着点点头：“好，好。你先去休息。”转过头对顾琳，实则是对顾璇说：“璃璃到底是钟家的女儿，道义和礼节上还是不要错了。”

等钟离回到房间后，她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因为琳姨一定会上来专门嘘寒问暖并解释一通。果然没过多久，顾琳就来了。

“璃璃，你不要理阿璇说的话，她虽然比你大几岁，却完全没你懂事。小小年纪就不读书了，说要跟着起爷干大事，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她什么都不懂，起爷怎么会要她。你看，这次去影都的人里就没有她。”

钟离笑了：“琳姨，我跟阿璇可以说一起长大的，我难道还不知道她吗。你放心，我不会跟她计较。不过你想让我去跟起爷说带阿璇一起去影都，恐怕我没这个能力。”

顾琳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也知道钟离说的是实话，叹口气又开始担心起钟离来：“你说你，起爷怎么说也是你的监护人，你怎么就跟他亲近不起来呢。以后你要靠着他的地方还多，要怎么办哦！”

钟离并不觉得起爷会怎么钳制她，该花在她身上的钱他应该不会吝啬，其它再多的，她也不需要。但顾琳不会理解，她属于那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抓在手里才会放心的人，顾璇也跟她一样。对她们来说，起爷就是最大的靠山。这个靠山稍微有点摇晃，那简直就是地动山摇，令她们惶惶不可终日。

钟离稍微劝道：“琳姨，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起爷需要仰仗你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所以你不用担心太多。倒是也要劝着阿璇多做点事，自己立起来。”

顾琳也点头：“是这个理。但你跟你妈一样，都那么能干。她呢，跟我一样，啥都拿不起来。唉，也只能趁我还在这两年，多看顾一下她咯。就像你说的，我到底还是在你爸妈下做过事的，起爷也给我几分脸。”

与其说给顾琳脸面，不如说廉起现在羽翼未丰，不想折了老人留下话柄。不过顾琳这种没什么实质性地位、但又跟钟家很亲密的人，正是坐在钟家家主位置上的廉起应该拉拢的对象。钟离把这话挑明过几次，但顾琳担忧的心情仍时时都在起伏。

她要担心的事情总是那么多。“我其实更担心你，璃璃，你自己要去影都了，天远地远的，琳姨根本就顾不到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放心吧琳姨，我从初中就住校了，会照顾自己的。我也会常给打你电话的。”钟离像以往那样安慰道。琳姨虽然更关心她的亲生女儿顾璇，但从小照顾钟离的情分，让她也是真心实意希望钟离能好，所以钟离总不忍心拂她的好意。

不知道是因为离别在即，还是顾琳确实心有愧疚，她抓住钟离的手，越说越动情，眼泪也流了下来：“琳姨对不起你啊，也对不起你妈妈，她走之前我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结果却让你自己早早的就独立去住校了。本来这次起爷去影都，我就说既然我不能跟去，那么你也仍然留在蓬城由我照顾，但起爷不同意，他说你早就不需要我照顾了。还是我做的不好啊......”

钟离听着听着就有些怔然，她小时候也曾怨过琳姨不像关心顾璇那样关心她，也曾想过自己的母亲如果还在会怎么样，但现在回想起来，人生的路一点一点向远方延伸，而起点是早就注定的。

“还有，璃璃你不要听阿璇瞎说，起爷跟，跟你妈，没什么的......”琳姨这话说得吞吞吐吐，也不知道是不方便启齿还是勉强为顾璇开脱，“崔红她有自己的私心，不知道为什么要到处传这样的话，阿璇喜欢跟着她跑，也听了一耳朵，还相信的不得了，我说的她却一点都不听。”

顾琳话虽说得含糊，但却是第一次在钟离面前提起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她要走了，不想让她心中留下这样一根刺，目的还是让想让她跟廉起好好相处。

钟离其实早就听说过关于廉起和她妈之间的传闻。这种绯色消息总是被人津津乐道，不管真假很容易勾起好事者的兴趣，尤其是年轻女孩。

而顾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跑到钟离面前来说这样的事，不管是对钟离还是钟离妈，都没有体现出尊重，钟离当然不喜欢。

但还是那句话，小地方就没有什么秘密——或者说各种秘密到处飞，嘴长在别人身上，钟离唯有心无旁骛走自己的路。“琳姨，我妈已经不在了，是不是的，都已经过去，也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参合这些事。你知道的，我爸爸留下的所有的事务，都是起爷在打理，我没能力也没兴趣接手。”

“对的，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插手这些的好。”琳姨一个劲点头，“我说的不仅是那些流言，还有帮派里的事。你不知道以前我多担惊受怕。我说这些你别生气，即使你爸爸很有本事挣下了这么厚的身家，但他也是因为这个这么早就去了，丢下你和你妈孤儿寡母，你妈又......最后剩下你小小年纪。那个时候要不是起爷挑起这副担子，你早就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所以起爷也是帮了你们家。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人说什么起爷霸占了钟家的家业什么的。”

“我明白。琳姨你放心，我从没那么想过。”不管琳姨是站在谁的立场说出这番话，钟离能明白琳姨是真心觉得现在这样的安排对她最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你一向最懂事。但是，你怎么跟起爷就那么疏远呢？”这是琳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钟离心里还怨恨那个夺了他家产的人？

看着琳姨怀疑的眼神，钟离在心里苦笑：其实不是她疏远起爷，而是起爷根本就懒得理她。他们私下里从未有过交谈，起爷看她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钟离自然也做不出讨好别人的举动，反正该给的他从来不克扣，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也好。

可这就涉及到人与人之间很微妙和隐秘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如果钟离真说出来，估计琳姨会劝她去讨好这个“衣食父母”。

果不其然，见钟离半天没吭声，琳姨又苦口婆心地劝她：“璃璃，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要明白，起爷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能把你爸爸留下的事业改头换面还发展到影都去，那简直不得了，多少人都说他了不起。我不懂那么多，但相比起以前，我也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更安定。哦，对不起啊璃璃，我不是说你爸爸在的时候不好......”

“没事的琳姨，我们家的环境你是一路见证过来的。你当然清楚我爸爸在时有多么动荡，那时候我虽然小，但也记得很清楚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钟离现在已经能平静的说出以前的惶恐，这都要感谢起爷带给她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对安稳的生活。

“是啊，那个时候我常常看见你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真是可怜哇。”琳姨说起往事也不禁动容。

那时候，她要不是因为实在没工作又要照顾女儿，真不想留在钟家的，说不定随时就会丧命。璃璃爸爸的结局没有出乎她意料，她吓得半死，差点就想趁乱逃走的。结果钟离妈紧接着也去了，她实在是可怜幼小的璃璃，又有璃璃妈的托付，才咬牙坚持了下来。

“那个时候真的很乱，也不知道起爷是怎么扛起来的，”琳姨一直感慨，“虽然有你妈的交代，让大家都听他的，但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八岁，比起现在的阿璇还要小一岁。真是的，人比人啊，根本就不能比。”

是啊，钟离也一直奇怪，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六岁——比她大十岁，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称呼他“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