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歌云不愧是能从北域莽荒中走出来的人,招招都是奔着对方必死的目的而去的,负伤的姚景应对起来也是有些吃力。
在两人的招数再次准确无误地落在对方身上之时,姚景才发现对面的女人简直是自杀式打法,落到她身上的伤害不闪不避,是为了换来将他置于死地的结果。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如此的深仇大怨呢?
姚景不过是想要尽快将她带回姚府,但辛歌云眼中浓郁的恨意却也是让他无法忽视的。难道,北域莽荒的人都如二十年前的那人那般,仇视敌对世间的一切吗?
想到此处,姚景更加谨慎对待起他的这个对手,如此情形,更需要为灵修界、为天下人而考虑了。
姚景的攻势也越发激进,他不顾肩臂上不断渗出的血,以及牵动全身的疼痛,看似温煦和风的招式落在辛歌云的身上,却联动着方才那接住的几掌,在不见血的情况下,使她内伤重上了数倍。
“呵,姚家主,现在才显露你的真本事啊,今日就让我们分个高下!”辛歌云的愤怒之下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招招攻势愈加猛烈。
“辛姑娘,你从北域而来,不仅仅是为了大闹一场这么简单吧?不如我们静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此时的姚景还是没有放弃说服辛歌云,在眼花缭乱的攻势下剑锋插着地说道。
只是姚景在人前一直是黑白分明的形象,现下最应当做的就是杀了她这个罪魁祸首,而不是想要将她带回姚家。若是为了伥业莲,那一切也还可以说得通,想不到他还是如此冠冕堂皇的模样,为了达到目的隐忍如此,如此也只会令她越来越恶心。
“姚家主不如想想,怎么安抚灵修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吧!”辛歌云本来的目的只是搅乱这一潭水,对付姚家是一件需要好好谋划的事情,如今她想杀姚景的心思昭然若揭,对她的计划并没有多大好处。
若是这一次不能一击毙命,接下来的复仇之路可能会走得更加艰难。
瞬息时间内,无数想法在辛歌云得脑海中闪过。
就在二人难分输赢之时,那边对战的景远却发出惨烈的叫声,只见少年瘦削的身影被巨大的力量击飞,飞速后退,连同身后的树干一同折断。
战况不容乐观,姚景她尚能勉强应付,可灵力深厚的黄飞掣却不是景远能够应付得了的。为今之计,不可恋战。
辛歌云借机摆脱姚景,飞身至景远身边,拉住还想上前去和黄飞掣斗上一场的少年。
少年眼中的血红色还未消除,怒意几可用眼察觉,此时一脸不解地看向制止自己的辛歌云,“辛姐姐,为何?待我去取了这老贼地人头!”
被击中几掌的辛歌云现下才觉得胸口不畅,心中发闷,听到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只觉得两眼发黑。
干脆不看少年,复而望向也已停手的姚景,“姚家主,你也看到了,就算你能帮我,黄阁主怎么可能放过我呢?姚家主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给其他人一个交代吧!”
辛歌云忍下胸口的不适,提溜起景远,身影已经行至几丈开外。
临走还不忘挑衅地看向身后的二人,这次不能亲手报仇,恶心恶心他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吧。
行出一里地,红轿终于赶来,辛歌云终于可以放下心,胸口的疼痛再也无法忍受,血腥味溢满鼻腔,猛然间一大口鲜血喷在骄撵上,随后是剧烈的咳嗽声。
“姐姐……”一旁的景远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辛歌云一个浸满凉意的眼神噎住,不敢再多言语,他也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大祸,坏了辛歌云的计划,但面上却是什么懊悔愧疚之色都没有。
辛歌云调整好体内混乱的气息后,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在景远的身上,将少年连带整个人都踹下了骄撵,并且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留给他。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你生气的话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可以,被扔下我啊!”景远急了,知道辛歌云是动了真怒了。
“姐姐,姐姐,我自己的命是小事,但我怕我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暮云叔叔会伤心的啊!姐姐……”景远拖着身上的伤,一边追赶着速度越来越快的骄撵,各种理由编尽,好话说尽了。
然而,辛歌云仍是无动于衷。
什么暮云老者的远方侄子,不过是哄骗她的话罢了,那暮云老头儿的小侄子现下说不定在哪片荒郊野岭和野狗做邻居呢!这小东西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从他行事的风格以及出招的狠程度来看,他定与北域莽荒脱不了干系。他们虽然同源,但莽荒人和正常人不同,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身边只会是隐患,说不定是北域当中哪一派反对她的人派来的。
所以,不可不防。
红轿逐渐甩开了少年的身影,轿旁的唢呐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灵主,咱们去往何地?”
辛歌云朝与山相背的方向望去,沉声说道:“古春城孟家,见个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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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暮之时,古春城一日中蒸腾不断地热气终于散去,城中一日之内最热闹的时候终于到来了,人们涌上贯穿全城的清河两岸,欣赏着河中船内各式各样的表演。
聚集人群最多的河段中,一舞女正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脚尖轻盈地立于一片荷花花瓣之上,随着手臂之上披帛随风舞动之下,看似不小心沾了河中之水,随即便是扬起的动作令颗颗水珠如漫天雨露般洒下,给热气初消的河岸带来了丝丝凉意。
“好!”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叫好声,人们毫不吝啬地将灵石投入舞女身后的船内,激起船底层层水花。
然而,人群中却突发骚乱,一闹事者扒开众人,叫嚷到舞女的船前:“叫你们老板出来,骗了我的钱,还想就此罢了!”
不只周围的一众看客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舞女也是愣了一瞬间,竟都未曾注意脚下的船沿,差点儿摔了下去。
“这位公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干的可都是正经生意,我们卖艺,看客给钱,正大光明,哪里可能骗您的钱呢?!”
舞女柔弱恳切的样子自然更加打动周围的看客,大家纷纷驳斥起男子撒谎,故意寻事。
男子涨红了脸,用哆哆嗦嗦的手指头指着舞女,“你你你,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我兄弟的钱都让你们骗了个精光!你们说的好听,只卖艺,可把我那兄弟迷成什么样子了?他现下分文没有了,吃饭都成了问题,你们说怎么办吧!”
“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呦,你一会儿说你被骗了钱,一会儿又是你的兄弟被骗了钱,要不你和你兄弟回去商量一下,究竟是谁来当这个被骗的冤大头啊?”一道魅惑却又别有韵味的声音划破河中平静下来的水纹,激得周围的看客越聚越多。
“快快快,是荷画舫的老板出来了,以前也有闹事儿的,可从来没看见老板娘亲自出面啊!”两岸挤不开的,已经有人爬上了稍远处的拱桥,就连其他在河中表演的家户也都挤了过来准备看个热闹。
当然也有初到此地的人不明所以,“一个画舫的老板娘而已,有甚可看的?”
“外地人吧?这老板娘可是不简单哦!”
“那您可得给说说啊,怎么个不简单法儿啊?”
虽然当地人对这些城内风云人物的事迹趣事都有所耳闻,但其中细节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够了解,每次听到有人兴致勃勃地讲这些,还是不免想要多听上一耳朵。
“害,我知道的也就那些,看在你实在好奇的份儿上,我便讲与你听听罢。”
“就说这画舫的老板娘名叫蒙孟非菡,唉唉唉,我知道你一听到孟这个姓肯定就明白了,没错,她就是古春城中孟家的人。不过啊,上一任孟家主子嗣单薄,便只有现如今的孟家主这一个女儿,但孟老家主在临故之前,新任孟家主接替上任之时,却宣布了一个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们猜猜,孟非菡在孟家究竟是什么地位?”
“孟家新任家主的女儿?可是未曾听说过孟家主有婚配啊?!”
那人摇摇头,“自然不是。”
“那难不成是老家主的女儿?”有人继续猜测到。
“对咯对咯,别看二姐妹年纪相差巨大的模样,可人孟家当时就是这么宣布的。其中到底内情如何,人家也不会跟咱们这些无关的人交代啊,所以对此大家也都是猜想纷纭。”
“那然后呢?她回来之后竟然不是抢家主之位,而是来这里当一个画舫的老板娘?!那刚才的那位兄弟岂不是踢到铁板上了?有孟家做主,谁敢在老板娘面前闹事啊!”
“就是说啊,这小子居然不是先打听打听就来讹人,估计是跟你一样不知其中利害的外地人。至于孟非菡为何会成为画舫的老板娘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正听到精彩处,却不想被男子的惊叫打断,“老板娘,老板娘饶命啊,我,我不知道您是孟家的人,如果我知道,这钱,被骗就被骗了吧,我就当孝敬您了!”
孟非菡双眼一眯,面色不善,这男子不仅仅是其他人所说的讹点钱而已。他要嘛是胆子大,想要借此讹上孟家更多,要嘛就是明明知晓一切,并非讹钱,而是故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