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神通种子?”
朱玄真指尖微凉,识海那枚灰蒙蒙的种子静静悬浮,光华流转间,似有万千道韵蛰伏其中。
可新生之物再不凡,又如何抵得过百鬼童子浸淫多年的寿道神通,一掌,可夺人百年寿元!
"三掌之后——"她咬紧牙关,喉间泛起血腥味,"皆要灰飞烟灭!"
蓦地,灵台如被清泉涤荡,神识骤然穿透种子表层——
一方微缩天地,在她眼前铺展而开!
浩瀚玄水占据八荒,粼粼波光间隐有龙影游弋;金、火、木三气如星辰环绕,在水色天穹下明灭生辉。
每一道水纹,都似在低语亘古之道,每一缕波光,都仿佛映照着大道真意。
“怎么可能?”
百鬼童子瞳孔骤缩,枯瘦面容因惊怒而扭曲,“区区黄毛丫头,未入道筑基,怎配踏足道域空间,执掌大道权柄!”
他厉喝一声,枯掌裹挟森然死气,狠狠拍向朱玄真。
一道无形屏障骤然浮现,鬼气撞上道韵天堑,竟如雪遇烈阳,瞬间溃散!
反震之力将百鬼童子掀飞数丈,两根森白肋骨应声而断,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清脆的裂响。
道域空间?
朱玄真脑海中蓦地闪过谢怀礼曾说过的话——
传闻太古时期,曾有一位通天彻地的大神,名为"炼道天尊"。
他欲炼化万道,执掌轮回生灭,却被诸天神魔联手诛杀。而那三千大道,却化作一方独特道域。
修士可借法则感悟晋升,甚至夺取大道权柄!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宙空变幻。
下一刻,虚无之中竟凝聚出一道晶莹阶梯,如天河垂落,将她缓缓接引至天外。
四周混混沌沌,黑暗如潮,却又隐隐能感知到某种玄妙存在——手边似有物,头顶亦悬天。
忽悠满天星辉骤然大亮,煌煌如昼。
朱玄真不由自主仰头望去,只见阶梯尽头,一百零八尊古老铜座静静悬浮,神光缭绕,天威煌煌。
每一尊铜座都铭刻着晦涩道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谁能登临,谁便可执掌水系大道!
朱玄真呼吸微滞,灵魂深处涌起难以抑制的颤栗。
那铜座近在咫尺,又仿佛远隔万古,每一道神纹都似在低语大道真谛,令她神魂都为之沸腾。
近了..….更近了...…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道韵的刹那——
滴答!
一滴水珠凭空坠落。
那水珠晶莹剔透,却重若千钧,带着镇压万古的威势轰然砸落!朱玄真身形猛地一沉,仿佛背负山岳,连神魂都被压得咯吱作响。
"能登临水法大道的,哪个不是历经千百磨难?"
一道清冷女声自九霄飘落,声线柔和却透着亘古寒意,"小友,听吾一劝,下去再沉淀百年,方能德配此位。"
话音未落,更高处传来森然的恶意。
那恶意如有实质,化作无形枷锁缠绕而下。
原本虚浮的玉光神座骤然绽放万丈清辉,彷如神灵显化真身,他头戴九旒冕冠,白须如瀑,眸光如万载寒潭,居高临下俯视着艰难升腾的少女。
“本座,亦没有与蝼蚁并肩而坐的习惯,下去吧!”
接着,这位老道就朝下方升腾中的朱玄真漠然一指,三千弱水化作灭世洪流倾泻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无数鳞波自朱玄真体内迸发,竟将那必死一击层层消弭。
"水之柔,可化刚为绕指柔。"
高处忽有数道古老神念在虚空交织,传来惊疑不定的低语,"水之波动,亦能承伤减厄,这小辈的底蕴,倒是比三年前来的那位,还要生猛许多 。”
“大道之巅,又岂可与别人分享,诸位道友出手吧!”
“小辈,下去吧!”
无数道压,犹如无数座大山,压得她连退十来阶,这激起了她的逆反心,不让她登她偏要登!
她顶着山般的压力,又坚定无比地踏上一步,两步,三步……终于要到了。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神座的刹那,又是九座神山轰然压下,她如折翼之鸟急速坠落,转眼便滑落至阶梯中段,此次晋升,已可宣告结束!
"老匹夫——"
朱玄真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字字诛心的誓言,每个音节都裹挟着刺骨寒意:"这阻道之仇,贫道记下了..…."
"来日...…必百倍奉还!"
咔——嚓——
虚空骤然凝结冰纹,那寒意竟化作实质道痕。心之寒利如刃,志之坚胜万金——又一道法则真意,在这绝境中悍然成型!
“临危悟道,此人好资质啊,可谓天骄。”
端坐神座的老者却嗤笑出声:"天骄?"冕旒垂珠碰撞出残酷清响,"这千年间陨落的天骄,还少么?只有我们依旧掌控大道权柄高高在上。”
话音未落,整片道域突然剧烈震颤!
一百零八尊青铜王座同时摇晃,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我们打压后辈,引得炼道天尊不满?”
“荒谬,那位是什么性子?路过的蝼蚁都要碾碎身魂,并且祂早己被众神埋葬于过去,如何能动摇大道根基。”
至于为何?
众神识相顾而望,心中有了答案。
因为——
道友...…实在太多了啊。
只是他们不知座下的青铜王座,已铭刻一道裂痕。
……
而另一边,朱玄真被道域强行排斥而出,哇的吐出大口鲜血,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凄艳弧线,她单膝跪地,浑身颤抖,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地面,拖出五道狰狞血痕。
“道域反噬的滋味如何?小小入道修士,也敢觊觎大道权柄,还认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就这?”
百鬼童子冷笑道:“怎么,可认清现实了?蝼蚁就是蝼蚁,如何能妄想一步登天,交上青莲剑,可饶你不死!”
"我再怎么狼狈.….."
朱玄真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纤长睫毛在苍白面容上投下阴翳,"也比不得你,身如幼童,面如老叟,堂堂筑基大修,竟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被打压出道域空间,而你怕是连道域的门槛都未曾摸到吧?哦..."
她故作恍然地拖长尾音,指尖轻抚过破碎的衣襟,"我倒是忘了,你这神通种子..….都是靠用童男童女的冤魂喂出来的,面无人样,心无人相。"
阴冷鬼气顺着灵魂爬上来,朱玄真却兀的笑了,她染血的唇瓣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淬着毒:“无量寿尊座下,竟也有这般...道、缘、浅、薄的真传弟子。"
朱玄真忽而抬眸,眼底燃着幽幽业火,"就是不知...…午夜梦回时,可曾听过那些孩子的哭声?
炼童男童女增寿元,夺天地造化凝练神通,也不怕这业报应在自己头上,断子绝孙,死后灵魂贬入九幽,上刀上下火海,永世不得超世!”
“哈哈!”
不知那句话触动了百鬼童子,他忽然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
他周身鬼火骤然暴涨,幽绿色的火焰疯狂翻涌,映得他本就扭曲的面容愈发狰狞可怖。
那些禁锢在他袖中的阴魂被激得凄厉哭嚎,稚嫩的嗓音撕心裂肺,像是要穿透人的耳膜,直刺进灵魂深处。
“上天偏爱你们,给你上等资质,而我区区一个下等……单靠自己,怎么成道?!”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在捏碎谁的骨头。
他似在反驳她,又似在自言自语,癫狂的目光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最终死死钉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区区百年……化作白骨一堆?我怎么能甘心。”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魔般的执念,“我只有争,只有抢,把不属于我的变成我的,心狠手辣如何,不择手段又如何,如今我才是无量寿尊座下真传,尔等皆应跪在本座脚下,摇尾乞怜!”
“小丫头,如今你也只有嘴皮子利落,乖乖受死吧,众生百苦,唯见百骨,代菩萨赐尔……无量寿劫!”
话音未落,朱玄真骤然抬眸,眼底寒芒乍现!
她手中青莲剑嗡鸣震颤,剑身三十六道莲纹逐一亮起,每一道纹路都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玄妙莫测的道韵。
那是法则,那是神通,更是——真正的道!
她虽不能完全驾驭,但此刻,她竟能催动,水利万物而不争,金锐其锋芒无阻,莲者,出淤泥而不染……
水道、锐金之道、诛魔剑道,三道合一。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青莲居士执剑而立,青衣猎猎,近距离感受到祂,浮生不过三尺铁,敢叫苍穹裂金阙的豪情壮志!
朱玄真目光冷凝,骤然挥剑,剑光如虹,华光大盛,青莲剑划破长空,剑气纵横,宛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剑斩,诛邪!!"
一剑出,天地寂!
百鬼童子身骨轰然溃散,化作漫天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终于......死了。"
朱玄真长舒一口气,纤薄的身形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她这才惊觉,体内文气早已挥霍一空,连识海中那枚神通种子都萎靡不振,缩水了大半光华。
就在此时——
"道主当心!"一声急促的传音突然炸响,"筑基大修的根基在仙台,肉身不过外物......"
朱玄真瞳孔骤缩!
但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