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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恶神偏要为我堕无间 第6章 淬毒恩(2)

作者:半冷胡同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4-26 11:38:11 来源:文学城

我咬牙沉默片刻,竟荒诞地问出一句,“苍岭元化一支,真是你杀的?”

心里头期待着他否认,哪怕,他已亲口承认过。

他悲悯地看着我,声音愈发轻柔,可脱口的话语却残忍地违背了我的发愿,“是我杀的。”

“你犯下这样的罪孽,怕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同样的话我问过释天。

释天和落允,是迥然相异的两种人。

与落允谈及杀戮与罪孽时,我甚至因为这些夹带血腥气的话与他袖间茶气相克,而语声艰涩,心虚不已。

他自己反倒坦然自在,仿佛早已与杀戮罪孽共存,是以在血债中修出了一副无量慈悲相。

然而,他却与释天给出了几近相同的回应,“不怕。这些罪孽本就是我该抗下的。元化多活了这许多年,已是受了他受不起的恩。”

“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这件事本不该由我来告诉你。玉儿,你可知苍岭族魂祭?”

我点点头。

苍岭族与远水落氏一样,因神力而受天罚,其族人为避灭顶之灾,每万年会选出十位玉龙以魂魄祭天。

魂祭者,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落允幽幽续道:“当年祭天的本是元化,他却擅改名册,用自己的亲妹妹替自己灰飞烟灭。他妹妹便是无央的母亲。”

顿了顿,“玉儿,元化是当死之人,其子嗣亦不该临世。这一切自有因果。”

说话间,他声颤齿寒,仿佛那一场火光漫天的杀戮亦伤及了他的心。

石壁上的影莫名像极了莲花座上佛像,那身灰衫亦如清白僧袍。

我被这样荒诞的影像骇了一跳,向后一躲,背脊撞“咚”地一声撞在墙上。

“当心!”落允惊呼着,人已穿过牢笼,立在我身旁,虚扶了一把,“可撞疼了?”

我瑟缩地往墙角退去。

他恍若不见我的闪避,宽慰道:“无事就好。”

坦然地吐出一口浊气,又退到门外。

我忽而想到什么,眼里闪着光,“你...可愿意去苍岭族,认下罪名,还我一个清白?”

“我...不能现世。”

我心里发急,趋步靠近,双手把住牢门,“那么,不必面对整个苍岭族,只消同无央把事情说清楚,可好?”

无央这个名字脱口时,像是呛了一口水,喉咙一时酸痛难耐,牵连出满脸泪水。

“我不能。玉儿,我你不起...”

落允的声音亦有哽咽,因为有愧于我而不忍相见,黯然垂下双眼。

我摇摇头,“罢了。仇人,亲人,我只能选其一。”

说罢,颓疲地倚墙而坐,也不肯再看他。

“玉儿,我就在这里,你不帮他们报仇么?”

报仇...

我愕然惊觉,自己沦落至此与面前这个刽子手脱不了干系,可为何,竟从未想过杀他解气。

他见我神色,已窥破心思,却听我声辩道:“我听无央说起过元化犯下的事...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为他报仇...”

“我这样的人,也未必值得你放过...”

至此,他蓦地夹断话头,转而问起:“你在这里住,可短缺什么?”

不待我回声,又道:“你修为尚浅,抵不住沙漠寒夜。我教你一套法术,可用以驱散寒气。 ”

“都不必。”

落允的目光凝在我指尖那枚扳指上,神色复杂地默了默。

“凤凰生性喜欢璀璨物什,落氏崇尚奢靡之风,你戴这样的扳指,太过素净,以后选过一枚给你换上。不过这扳指确能御寒,你权且戴着罢,出来后再换。”

他衣衫虽素,但头顶戴着的束发珠络嵌宝紫金冠,与腰间金镶玉环佩,无一不是绝色。

“不必。”

他并不为我冷漠所伤,兀自温暖宽容。

“好。我不强予,你也不用硬受。你不耐烦听我说话,那么我留你清净。只是有一劝,望你听得进去。释天关你,是厌你骨软,轻你自弃,恶你颓疲,嘲你目短。你瞧此处,既无狱卒日夜看管你,牢房外也无禁制或是凶兽镇守,守备如此松懈,你还不能明白么?释天他晓得你心死神伤,是废人一个,根本无需防。你若愿自救,他不会拦。”

“难道,和你一样,甘为异界刍狗,就算是自救?”

他笑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女君1320年

从那以后,落允常来看我,始终坐在铁栏外,从不曾刻意地立于高位来审视地上醉生梦死的我。

“看来是我说错话了。你有反骨,我说的你自然要反其道而行。那么现今我劝你长醉,劝你混沌,劝你浑浊度日。”

满地空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各个角落,落允眼神一一扫过,最后才不无沉痛地看向我。

“落玉,你的天地本不可限量,却要画地为牢。那位名唤无央的玉龙仙君也非池中之物,他心中沟壑,何曾与你说过?”

我手中酒壶一晃,洒湿裙摆。

“他若只是高粱纨绔,沉迷风月,你定然看不上。你爱他敬他,是晓得他内有乾坤,却从来不管也不问。如今又是这番迷醉情形,他若知晓,该如何以为?他此刻难道会和你一样沉沦,一样自暴自弃么?”

落允最后一问:“他可瞧得上如今的你?你自己呢,可瞧得上自己?”

语声切切,一字一句皆是擂鼓之重锤,震得我胸口钝痛。

落允挥手一抹,所有酒壶酒盏酒缸通通被清了出去。

摧人目眩的酒气刹那间散尽,满室只闻他广袖间拢纳的清雅茶香,被石壁间存蓄的热气熨暖,恰如细瓷盏里滚沸的浮绿。

“抱歉,玉儿,我的话重了。”

见我僵立不语,他又道:“你自己好好醒一醒酒,也把我的话过一过心。无论在你看来我是怎样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我只消你明白,我是你兄长,我总是盼你好的。”

语声在那个“恶”字上略轻,有意无意地含混了过去。

当我烧穿堡垒一角,撩起裙摆迈步跨入其中,守军惊愕错乱,并没有把眼前这个人和当日那个浑身污泥的女子联系起来。

堡垒中,甬道交错,楼梯穿叠,仰头望,高深不见顶。墙壁两侧宫灯皆是纯金打造,每一盏都雕有精美图案,细看竟然各不相同,粗看却是一般的奢华富丽。每一阶楼梯两侧都各镶嵌一颗夜明珠,将脚下的路照出润泽的银辉。

耳听人声琴音就在附近,寻声而去却空无一人,又见轻纱云鬓的侍女穿堂而过,施施然几步便消失在繁复的轻纱幔帐中。

“让释天来见我。否则我烧穿每一面墙,直到找到他为止。”

头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转眼间,一位美艳的女子倚在台阶旁,以手支颐靠在石栏上,另一手朝我挥了挥,笑着道:“随我来。”

她停在一面双扇门前,往里指了指,“我不方便往里走,你自己去吧。”说罢,捂起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门内有珠帘千重,轻纱万丈,待我将它们层层拨开,眼前忽而出现一片**风光。

释天穿着件宽松的晨袍,斜倚在榻上,怀中女子身上只剩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松松垮垮地搭在锁骨间,媚眼如丝斜觑着我,神情里并不羞臊。

身体里一股燥热迅速窜上面颊,我慌忙转过身去,听见他怀中的女子娇笑了一声。

方才拂开的轻纱缓缓坠落,恰好降在肩头,扫起一阵麻痒。

释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着晨起时略带鼻音的低哑,“泥里的恶臭蛆虫,竟还会挣扎。”

“恶臭最能吸引来食腐恶灵。”

他倏然间敛尽旖旎风流,哪怕与之背向而立,亦能感觉到两道锥骨穿心的目光盯在我背脊上,不禁恶汗连连,两股战战,身子却一动不能动。

从小长在千媛女君身旁,习惯了活于君威与她那摄人的压迫感之下,我身体里每一根骨都生得坚硬难摧,可不知怎的一到释天面前,竟有些抵挡不住。

榻上女子打了个哈欠,葱段似的手指打着旋儿,纠缠起释天的开襟。尖细的指甲与布料反复摩挲,发出暧昧的动静。

“你既然有胆子闯进来,难道没胆子把要说的话说干净。”

耳中又传来女子呵欠时拉丝似的气音。

我面颊被那声音撩得通红,有些立不住了。

“释天,你究竟要我何用?”

“眼下不堪大用。”

“那为何不杀?”

“日后有用。用完再杀。”

“何用?”

他不耐地靠在榻旁柱子上坐直,身旁美人本来倚靠在他肩头,一下子没了支撑,怏怏地翻了个身。

“我不会放你回仙界。你也不敢走。还有什么话要问?”

“还想问问,你释天究竟是谁。是仙,还是魔?”

他冷哼一声,“仙?魔?”却不答。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谬到极致,却似乎也是唯一正解的猜想跃然脑海。

“地牢我住腻了,要换个地儿。”

“好。”他竟一口应下,等了片刻,见我无话,略有不耐:“问完了?出去。”

我穿过一层纱幔,撩开面前珠帘,又定住脚步,回首看了看榻上的一双人,挑眉道:“你笑我只知情爱,笑我浑身恶疮。五十笑百,岂不荒唐。”

释天呻然道:“我身无恶疮,身边只有遍地蝼蚁。蝼蚁命,不足惜,不过是轮回路上的累累白骨。这便是你与我的差别。还荒唐么?”

床榻另一侧,轻纱围裹的香肩剧烈地颤了颤。

“交缠卧榻,肌肤相亲,在你眼中竟是蝼蚁!”

蝼蚁二字刺耳难听,戳心穿肺,伤的不仅仅是他枕边的女子。

“众生皆蝼蚁,没有差别。”

“那么,你自己呢?”

月白纱幔映出释天的影。

只见他忽而起身,往外走来。人影越来越大,越拉越长,总好像能遮蔽天日,蒙蔽众生。

长过脚面的晨袍拖在身后,金丝封线与地面剐蹭出尖锐声响。

他撩纱而出,目光越过我,眼里仍是不屑得看见我这个人。

擦身掠过时,我听见一声轻蔑的低笑。

笑声很快被卷入珠帘撞击的叮咚声里。

门扇敞开,灌入的风卷起层层纱,鼻息里尽是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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