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历史 > 逢郎 > 第5章 濯枝雨(五)

逢郎 第5章 濯枝雨(五)

作者:清欢慢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3-12-13 17:59:47 来源:文学城

谢衡自知理亏,头压得更低,惴惴不安道:“求殿下开恩!”

那人俯下身,屈指在他冠上敲了敲,“你打的什么主意,瞒不过孤。”

其声清正,音色似泠泠琴韵,从谢衡耳畔缓缓淌过。

谢衡以额触地,努力平复着呼吸,还未来得及辩解,便感觉到轻软的衣袂拂过手背,偷眼看时,面前已经杳无人影。

典设丞[1]走过来扶起他,笑吟吟道:“九郎此去辛苦。”

谢衡摸出帕子拭了把冷汗,耐下性子赔笑道:“为殿下办事,何来辛苦之说?”

典设丞皮笑肉不笑道:“也是,为殿下办事,到哪里都一样。”

谢衡听出了弦外之音,紧张道:“殿下……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执掌内直局的张显犯了事,内直郎空置至今。殿下方才发话了,着您去补这个缺。”他闲话家常般淡淡道。

谢衡怔了半晌,讷讷道:“这降得也太……”触到对方饶有兴趣的眼神时,后半句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他原是正六品上的司议郎,掌侍从规谏、驳正启奏,并记注皇太子出入行止及东宫诸事,算是心腹之一。

如今骤然成了从六品下的内直郎,简直闻所未闻。

“九郎莫要气馁,内直局掌符玺、伞扇、几案、衣服、笔砚、垣墙诸事,也算是近臣,半点马虎不得。”典设丞象征性地安慰道。

因王芫对婚事的冷淡,他本就心下抑郁,如今又遭此聚变,不觉万般沮丧。

可他也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遂起身作别,径自去左春坊③找主官交接职务。

东宫官制建立后,十二伴读皆高升,虽偶尔也有被降职者,可像他这般飞流直下的实属罕见,谢衡不得不怀疑太子在徇私报复。

他面上不露声色,可每回站在城楼上远眺北邙山时,必会想起当年是他拦驾,让他和皇后结下了永世难解的心结。

自己担惊受怕多年,到底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

黄昏之时,王家车队终于缓缓进城。

太傅府邸位于太仓西南翟泉里,距离御道约摸数百丈。

王邈年轻时四处游历,归家后已近不惑,且一心向学,迄今未婚,府中诸事皆由族人或弟子打理。

今日去建春门外迎候的,便是他的族弟王遇。

太傅府地形显敞,前堂檐宇深阔,庄严肃穆,后宅高林对牖,连枝交映。

园中有座三层小楼,隔墙便是远近闻名的翟泉,周回三里,碧波荡漾,时有水风拂面而来,不胜惬意。

荷衣和王芫被安置在此间,荷衣箱笼太多,独占两层,王芫则选了清静的顶楼做闺阁。

王邈尚未下朝,仆妇们忙着规整行囊,王遇带姊妹俩去用饭,安排好后便去忙了,说要准备晚宴为她们接风。

他前脚刚走,荷衣立刻去拽王芫衣袖,小声道:“他和大阿兄年龄差不多,真的要叫小叔祖吗?”

王芫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道:“年龄不重要,人家辈分就是比我们高,当然要叫啊!”

荷衣咬着箸头,不情不愿道:“我叫不出来。”

王芫见她食欲不振,问道:“洛阳的菜品不合口味吗?”

荷衣毫不客气地点头,皱着脸道:“我属猫,若无鲜鱼,宁可不食。”

王芫捏了捏她粉嘟嘟的颊,惊讶道:“还真清减了不少,再瘦下去,可就要变美人图了。”

荷衣只听出了‘美人’二字,激动道:“什么意思?”

王芫打趣道:“瘦成一张纸,可不就得挂墙上了?”

荷衣眨巴着眼睛,手托香腮问道:“我真的美吗?”

王芫由衷点头,“你是咱们家最美的。”

荷衣苦恼道:“那为何九阿兄见到我就跑?”

王芫怔了一下,神色颇不自然,低声道:“他是端方君子,向来守礼,不能和别人家未婚妻走太近。”

荷衣耳根微烫,汗颜道:“我却是个小人,整天追着别人的未婚夫。”

她心性耿直,有口无心,王芫却感觉到被冒犯,当即低下头吃菜。

伙房早备下兰汤,荷衣既无意用饭,便作别王芫,由仆妇们领着去沐浴了。

等她神清气爽的出来时,只见窗外暮色昏昏,已是掌灯时分。

正在更衣时,外间婢女急急来报,说主人回来了。

“叔祖在哪里?”荷衣兴奋地跳起来问。

绮娘将她一把拽回来梳妆,绡娘匆忙给她绾发。

“进门了,”婢女回禀道:“这会儿应该在花厅小憩。”

荷衣迅速整衣理妆,拉起王芫,喊来婢女带路,一阵风似地跑了过去。

厅前灯火辉煌,王遇带着仆从侍立在阶前。

东窗下齐刷刷站着一排年轻护卫,腰悬宝剑,着玄青襕袍,勒红抹额,苍松翠柏般挺拔。

荷衣吃了一惊,挪到墙根底下朝王遇招手,悄声问:“叔祖在里边?”

王遇迎过来,笑吟吟道:“大人刚回来,正在用小食。”

荷衣心下激动,扬声高喊道:“叔祖,叔祖,我是荷衣……”说着提裙奔了过去。

那排冷面护卫闻风而动,下意识便要拔剑去拦,王遇连忙冲过去安抚道:“且慢,这位小娘子是太傅大人的堂孙女……”

王芫也捏了把冷汗,但她看得仔细,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听了王遇的解释才停手,而是看到了窗内的什么暗号。

她抬眼望去,看到幽微的暮色中,一只玉兰花般皎白的手,正从半开的窗缝间一闪而过。

**

厅中帘幕低垂,暗香流动。

主座上的苍髯老者正要起身,边上童仆忙涌过去搀扶。

荷衣两年前在大伯的葬礼上见过他,曾拉着他询问洛阳风土人情,虽然相处不到十天,但对这位风趣和蔼的老人印象颇深。一想到此行目的,当即扑过去‘哇’地一声就哭了。

王邈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搂住她拍抚着,开玩笑道:“可是叔祖这边住着不舒服?怎么委屈成这样?”

荷衣早准备好了说辞,当下声情并茂,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听到她想退亲时,王邈并不意外,只是神色变得极其古怪。

荷衣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他袍袖撒娇道:“叔祖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这世上除了您,我可再没有依靠了……”

王邈忙接过童仆递来的热帕子帮她擦脸,语重心长道:“你的婚事是帝后定下的,可如今陛下出巡在外,皇后……”

他顿了一下,感慨道:“早不理外事了。叔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爱莫能助。”

荷衣愣了一下,她的面子居然这么大,婚事竟由帝后做主?可她从未来过洛阳呀!

想来多半是父母辈的交情……可父亲在世时一门心思做学问,不曾出仕,上哪里去认识九五至尊?

正心焦如焚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忙道:“您可以找太子帮忙呀!”

王邈忍俊不禁,含笑望着她。

“您是太子太傅,本朝最是尊师重道,只要您发话,他敢不听?姊姊说了,现在朝廷上的大事,都是太子一个人说了算。”荷衣滔滔不绝道。

王邈不觉笑出声来,抬头望着她身后,蔼声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荷衣愕然回首,就见东首帷幔从中分开,一个颀长身影徐徐步出。

他乍一出现,两边枝灯突然间大放光华,厅中为之一亮。

荷衣噙着两汪泪,兔子般躲到了王邈背后。

“本朝以孝治天下,身为人子,岂可擅改父母的决定?”那人语气温柔平静,令人如沐春风。

荷衣猛地一震,像是蛙鸣蝉噪中骤然听到了暮鼓晨钟,有种元神出窍的错觉。

待缓过神时,他已在王邈身前三尺处停下,微笑着招手道:“衣衣,我是李家阿兄,你当真不记得了?”

荷衣脑中一片混沌,隔着泪光仰望着他。和谢衡年龄相仿,虽看不清容貌,但气度从容,轩然霞举,宛若神仙中人。

见荷衣懵然发呆,王邈忙笑着打圆场:“殿下离开汶水别业时,荷衣还是个小娃娃,能记住什么呀?”

荷衣环顾四周,见仆婢们皆屏气凝神,垂首肃立,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转头附在王邈耳畔,偷瞟了眼对面之人,悄声问道:“叔祖,他就是太子?我真的见过?”

王邈微笑颔首,望着她和声道:“岂止见过,你们幼时可是形影不离。”

荷衣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捞起王邈的袍袖遮住脸,仅露出一双明眸,警惕地望着对面之人。

太子声气温柔,又唤了两声,见她犹自怯怯,不为所动,眸色不觉黯了一下,苦笑道:“今日来的匆忙,连见面礼都未带,难怪她不愿搭理我。”

王邈赔笑道:“殿下切莫见怪,荷衣一路鞍马劳顿,这会儿肯定神思倦怠,等歇息两日就好了。”

太子解下腰牌,上前一步,隔着王邈的肩递了过来,温声道:“衣衣,拿着这个,以后在洛阳可以横着走。”

荷衣瞪大了眼睛,只顾瞧着那只手发呆,他肤色明净,在灯下散发着柔和光泽,丝毫不输羊脂白玉腰牌。

王邈一把年纪,躬着身子着实有些累,见他俩僵持不动,只得咬牙苦熬着。

太子身量较高,举着手臂倒不费力,微笑着调侃道:“你再不接,太傅大人的腰可要受不住了。”

荷衣双颊熏红,迟疑着抬手去接。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心慌意乱,怀里像揣了只兔子。

那玉牌摸上去细腻温润,光滑柔韧……

王邈眼见她抓着太子的手指,不觉瞪大了眼睛。

太子微微一僵,似乎有些怔忪,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将玉牌安放在她掌心,缓缓收回了手。

王邈伸了伸腰,暗中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太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孤也该回去了。”

“阿遇筹备了晚宴,为两个孩子接风洗尘,殿下难得过来,还是用杯酒水再回宫也不迟。”王邈热情挽留。

[1]东官属官,隶属典设局,掌灯烛、汤浴、洒扫、铺陈等事。

太傅:他不是有洁癖吗?不是厌恶人触碰吗?他姐姐摸一下脸都能炸毛,怎么突然就正常了?这世道变化太大,我老人家看不懂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濯枝雨(五)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